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黎绍驰俯身看了看,这丫头正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地继续补眠了。他坐在床沿陪了她一会儿,过后就拿着手机到阳台拨给徐依怀。
手机被接通的瞬间,黎绍驰稍稍松了口气,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把压低的男声:“怀怀还在睡觉,过了十点你再打过来。”
在对方即将挂线的瞬间,黎绍驰匆匆出声:“等等!”
那头的人似乎有点惊讶,片刻以后,他才说:“原来是表姐夫,早啊。”
黎绍驰虽然没有心情寒暄,但还是跟他闲谈了两句,而后才切入正题:“麻烦让怀怀接一下电话,我有事情想问她。”
为了不打扰徐依怀的睡眠,江誉行走出卧室,走到偏厅再跟黎绍驰继续说。他随意坐在沙发上:“问祝潼去哪儿了吗?你问怀怀,还不如问我。”
黎绍驰眯了眯眼,他知道江誉行应该有话想说,于是安静下来。
“怀怀跟祝潼这么要好,怀怀就算知道她在哪里,也不一定会告诉你。”江誉行慢条斯理地说。
黎绍驰也知道徐依怀跟祝潼要好,正是因为她们要好,徐依怀才知道祝潼去了哪儿。只是,江誉行的分析同样有理,他沉吟了下:“你有头绪?”
“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天貌似是祝潼的生日。她不跟怀怀过,肯定也不会跟别人过。”江誉行顿了顿,接着补充,“当然,也包括你。”
黎绍驰耐心地等着他绕圈子,他突然想抽烟,往口袋里摸了摸,才想起那天早上已经把烟给扔了。
江誉行多说了几句就告诉他:“有几次祝潼心情不好,怀怀都跟她去一家私人菜馆吃川菜,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可以过去看看。”
闻言,黎绍驰平静地问他:“祝潼是不是得罪过你?”
事要忙,他们都乖巧地安静下去,没有吵也没有闹。安置好孩子后,他就出门了。
按着记忆中的路线,黎绍驰很顺利在找到这家私人菜馆。这家菜馆位于琼京的旧城区,街道深窄,他的车子差点就进不去。刚转进巷口就看见祝潼的车子,他靠边停车,但没有下去。
车载收音机播报着新闻,黎绍驰听着听着就把它关掉,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发呆。直至有太黑色的小跑从巷子里驶出来,他才重新启动车子,倒出巷口给小跑让路。
在这里看见这种市价百万的小跑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毕竟那所私人菜馆愿意接待的客人一般非富则贵。腾出足够的位置后,黎绍驰把车子停在路边,他无意地往外扫了一眼,恰好透过车窗看见坐在小跑驾驶座上的男人。
虽然只看见这男人的侧面,但黎绍驰却觉得他非常脸熟,正要深思,他的手机就响起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祝潼的名字,他便立即滑向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的是一把清脆的女声,却不是祝潼的声音,她告诉黎绍驰:“祝小姐在我们菜馆里喝醉了,如果您方便,请过来接她。”
此后,她还报上菜馆的具体地址,而这个地址,正是黎绍驰所处的位置。
黎绍驰出现在菜馆时,守在厅堂的服务员有点惊讶,她问黎绍驰:“请问您是黎先生吗?”
“我是。”黎绍驰应声。
她对黎绍驰做了个“请”的手势,她一边领着他走进内间,一边低声叽咕来得真快。
这家私人菜馆的前身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院落,院内的装潢古典而大气。走廊里隐隐传来丝竹之音,那雅静的氛围让人不禁放轻脚步。
服务员在一个名为“碧空”的包间前停下,她在雕花木门上轻叩了三下,才推门让黎绍驰进去。
一进门,黎绍驰就看见半倚在贵妃塌上的祝潼。她似乎在熟睡,脑袋微微歪着,而她身上盖着一张薄毯子。他走过去,轻声唤她:“祝潼?”
祝潼连眼皮都没动一动,似乎睡得很熟。
黎绍驰将她横抱起来,往外走的同时对服务员说:“结账吧。”
服务员对他笑了笑,接着说:“这张账单已经结算了。”
黎绍驰有点诧异,他还以为她是专程叫自己过来结账的。他问:“谁结的?”
服务员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客人的信息我不方便透露。”
黎绍驰知道追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于是跟她道谢后就带着祝潼离开。
祝潼这一醉就醉到了傍晚。她醒来时已暮色四合。她的脑袋有点沉,但又不是很难受,于是就坐在床上发呆。今早她被人灌了几杯二锅头,居然就醉得不省人事,连自己是怎么回来都没有印象。她觉得那酒肯定有问题,否则凭她的酒量,根本不可能醉倒。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的门就被打开了,祝潼抬眼望去就看到站在门边的黎绍驰。
黎绍驰跟她对视了一眼,接着就转身走开。祝潼觉得莫名其妙,她的胸口微微发闷,她便重新躺回床上。
不一会儿,黎绍驰又回来,手上还拿着玻璃杯。他走到床边将祝潼拉起来,而后将杯子递到她面前。
“什么来的?”祝潼不接,“□□?鹤顶红?”
黎绍驰面无表情地说:“蜜糖水。”
祝潼舔了舔唇,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她这才将蜜糖水接过来,一口气喝完,再把杯子还给他。
将杯子放到床头柜后,黎绍驰就坐到床沿。看他没有走开的意思,祝潼就问:“我怎么回来的?”
黎绍驰说:“你喝醉了,菜馆的服务员给我拨电话,让我把你结回来。”
“真的吗?”祝潼一脸怀疑,她就不信服务员这么神通广大,在通讯录里随便翻就选了他。
黎绍驰问她:“你还想是谁送你回来?”
祝潼沉默。
黎绍驰看了看她,问道:“你饿不饿?”
祝潼摇头:“胃有点胀。”
“头呢,疼不疼?”黎绍驰又问。
祝潼觉得脑袋有点沉,跟黎绍驰说了几句话后还隐隐作疼。她瞄了身侧的男人一眼,
“躺着吧,我让莲姐给你熬点小米粥。”
说完,黎绍驰就走出卧室。祝潼觉得奇怪,原以为他会捉着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而借题发挥,不料他什么都没说。她甩了甩脑袋,接着又心安理得地躺到床上。
☆、第二十八章
祝潼的生日最终昏昏沉沉地结束了,一睡醒来,她又老了一岁。她看着镜子的自己,无可避免地怀念着不再复返的青春年华。昨天在菜馆里偶遇杜远,她一个恍惚,真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杜远的变化真的不小,他已经从一个吊儿郎当的小男生,转变为举止得体、谈吐优雅的翩翩贵公子。他比以前黑了一点,也瘦了一点,而人就成熟了很多,以致祝潼与他四目相对时,根本没有把他认出来。
大学那几年,是祝潼过得最张扬最恣意的日子。可惜这段快乐时光早已画上句号,而她的棱角,将要被不尽人意的生活磨掉。
跟祝潼不一样,杜远的日子却依旧过得我行我素。父母离婚后,他父亲每月给他们母子大笔大笔的赡养费,杜远自小生活无忧。她母亲在国外经营一家连锁餐馆,忙得巴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并没有时间管束他。拿着父母所给的零用钱过了三两年大手大脚的日子,他便厌倦了这种糜烂的生活,于是独自背起行囊去流浪。
流连异国他乡的时候,杜远跟乐队歌手飙过歌、与街头舞者比过舞、陪酒吧常客酗过酒。落魄一点的话,他在快餐店里打工零工、在郊区公园的长凳上睡几晚,还和一群不入流的流氓打过架。他走南闯北、好像每走一步,都能走出一个故事。
祝潼听着他把经历娓娓道来,内心更是叹息不已。这才是她想要的日子,可惜这一切,早已是遥不可及。人生向来就没有尽善尽美的事情,既然命运把自己推到这一步,她也能活于当下,享受着平淡温馨的家庭之乐。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她真的觉得上天对自己不薄。
就在她对着镜子发呆的时候,浴室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祝潼,你好了没有?”
黎绍驰的声音传来,祝潼才猛地回过神来。她理了理头发,接着开门出去,黎绍驰看了看她,问:“不用多休息一天?”
“不用。”祝潼捉了捉头发,“忙着呢。”
黎绍驰笑了笑,过后就没有说话。
祝潼没有骗他,她确实是忙。周一的上午,桌面上积压了很多需要审阅的稿件和文件,她跟新来的小助理还处于磨合期,她的工作效率总是上不去。
周一的例会在十点钟开始,祝潼刚接到合作商的来电,因而迟到了十来分钟。期间,蒋青青已经代她主持着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