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潼花了大半个小时洗澡,出来的时候,黎绍驰居然还在翻着他的杂志。她漠然地拉开被子,然后背对着他躺下。
正要闭眼,她就听见黎绍驰说:“煜煜说你下午做噩梦了。”
祝潼冷冷地说:“关你什么事。”
听了这话,黎绍驰就沉默了。良久以后,他才问:“你梦见了什么?”
祝潼只差一点就入眠了,倏地被打扰,她的情绪开始暴躁:“你管我梦见什么,反正不是梦见你。”
黎绍驰轻笑了一声,没有追问。
很快,祝潼就明白过来,她懊恼地咬着唇,而后把被子拉高。
跟黎绍驰说了几句话,祝潼就开始辗转难眠,而躺在她身边的黎绍驰自然也睡不了了。
在祝潼翻了无数次身后,黎绍驰忍不住把人拖到怀里,沉声问:“你翻够了没有?”
祝潼动弹不得,他的手臂有力而结实,她推了两下就放弃挣扎:“我睡觉就是喜欢翻身,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到别的地方睡。对了,房子是你的,你让我去别的地方睡也可以。”
“是吗?”黎绍驰凉凉地问。
祝潼回应他:“你现在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黎绍驰偏偏不上当,他说:“你跟我躺在一起躺得这么难受,我怎么舍得放你一个人好过?”
祝潼气结,但又无可奈何。她用手肘狠狠地撞向黎绍驰的胸骨,而黎绍驰却有所防备,千钧一发间,他便松开了祝潼,敏捷地躲开。
跟祝潼怄气并不是黎绍驰的本意,他吸了口气,缓着语气补救:“下下周是你的生日,你想怎么庆祝?”
祝潼重新贴近黎绍驰,她勾着他的脖子,唇瓣在他耳边一张一合:“我好多年没有庆生了,今年你办一个隆重的生日派对,给我大肆庆祝好不好?”
黎绍驰的身体微微一僵,在黑暗中,祝潼隐隐能看见他正紧紧地抿着唇。她顿了顿,接着将声音压得更低:“我记得你帮我姐姐办过一个池畔派对,我的要求不高,比她的盛大十倍就足够了。”
☆、第十八章
祝潼向来说到做到。说过不跟自己姐姐抢男人,她就很自觉地黎绍驰保持距离。她从不私下约见黎绍驰,偶遇时只有客套地寒暄,至于那场顶替祝淇参加的聚餐,她未曾提及过半句。
祝淇对妹妹于心有愧,待她比旧时还要关照和爱护,而她们的关系,似乎比以前还要亲密。
祝潼是一个特别死心眼的人,别人待她好,她就会百倍奉还。况且这人是自己姐姐,她们一起来到这个世界、脑海里满满都是彼此的回忆,她对祝淇就算有过怨念,但很快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连自己也辨认不了的男人,根本比不上这段姐妹情缘的一分半毫。
然而,当年那场生日派对,祝潼就差点逾越了。
跟祝淇谈了半年恋爱,黎绍驰听从父母的安排出国留学。这两年间,他们聚少离多,黎绍驰对祝淇分外抱歉。大学毕业前夕,他特地回国,帮祝淇办了个派对,一是为她庆生,二是祝贺她顺利毕业。
由于祝潼的人缘很好,距离生日还有半个月,好友们便开始筹划为她庆祝生辰。生日当天,祝潼的行程排得很满,她接受了很多邀约,转了很多个场地,收到了很多礼物,也得到了很多祝福。
当时有个叫杜远花花公子锲而不舍地追求祝潼,祝潼什么拒绝的方法都用过了,但也摆脱不了他。当天他很早就让花舍送了一大束火红色玫瑰给祝潼,她不肯收,那个送花的小哥只差没跪下来求她要了。
这番动静引来来往的同学注目,祝潼不想被围观,更不想让别人为难,只能勉强收下。花束里附着一张邀请卡,祝潼看也没看就扔到了垃圾桶。
收下这束玫瑰花后,祝潼就被这个像牛皮糖的男生黏了一整天。她悔不当初,又无计可施,只好强迫自己无视他。他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不顾她的意愿,帮自己把所有账单都结清而已。
将近晚上九点,祝潼才赶赴祝淇的派对。杜远开着他的跑车跟了她一路,在盘山公路上,开着机车的祝潼比他灵巧得多,他虽然熟悉地形,但夜黑风高的,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驾驶,结果不一会儿就把人跟丢了。
甩掉那块黏人的牛皮糖,祝潼心情大好。抵达黎家的半山别墅时,她毫无倦意,甚至还拆了其中一分礼物,将首饰盒里的钻石耳环戴上。
祝潼的出现,很快就引起场内客人的注目,尤其是黎绍驰发小和好友。他们只听说过黎绍驰的女友有一个孪生的妹妹,却从来没见过她是什么样子的。他们的目光中带着好奇、惊讶,还有点不可思议。
看见祝潼以后,祝淇撇下黎绍驰和正在交谈的朋友,迫不及待地过去跟她打招呼。
很快,黎绍驰就朝她们走过来。
自从黎绍驰出了国,祝潼跟他碰见的机会少之又少。久而久之,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便开始模糊,若非努力回忆,她也想不起他究竟是长什么样子的。如今一见,她却能清晰地记起他们那几次相处的点点滴滴,仿若只发生在昨天。
此时此刻,祝潼才惊觉,她实在是小看了黎绍驰对自己的影响了。
黎绍驰把手中的礼物递给祝潼,说过祝福的话,他还补充:“我好像有两年没有见过你了,你跟小淇,真的越来越不像了。”
祝潼只是微笑,没有接话。
两年过去了,祝潼仍旧如初般自我。她除了完成学业,还频频参与各类社团活动,轮滑、摄影、交谊舞、爵士鼓……每一样她都不逊色。两个月前,她开着机车在郊外兜风,还意外被正在休假的电影监制相中,现在已经进入合约洽谈的阶段。
跟祝潼比起来,祝淇的生活就显得有点乏味。她计划跟随黎绍驰出国留学,心思全部放在学业上,每天为考试和面试而废寝忘餐。
如此一来,这两姐妹就更显得动静分明。祝潼是从骨子里透出张扬和傲气;而祝淇,则恬静清雅,如同古时候的深闺女子。
祝潼性格外向,在派对现场绕了圈,基本上就可以跟大家打成一片。她嫌弃气氛沉闷,于是就提议大家放下酒杯,一起动起来。
从萝卜蹲到兔子舞,黎绍驰看着好好的一个派对,突然变成了儿童游戏场,真的有点啼笑皆非。
在场有人跳得很狼狈,祝潼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她应该在憋笑。射灯恰好扫过她的脸,黎绍驰这才察觉她的表情中还带了点小得意,看上去就像个装着一肚子坏水的顽童。有那么半秒,黎绍驰居然觉得这副模样很熟悉,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祝淇对此不感兴趣,她恰好有点疲倦,因而在黎绍驰的陪同下悄然离场。
在祝潼的引领下,枯待了整晚的男女纷纷活跃起来。到底是年轻,他们跟随舞曲摇摆着身体,忘情又放纵。起初有几个文静的女生不愿加入,但很快都放下平日的矜持,毫无拘束地尽兴一番。
主人家向来没有比客人先离场的道理。将祝淇安顿好,黎绍驰就重新回到派对现场。
场内的气氛比刚才更加热烈,黎绍驰站在台阶上,隔了几米之遥,他一眼就看见祝潼。她的韵律感很强,每一个节拍,她都捉得很准,她的腰肢轻摇慢摆,那舞姿实在动人。
视线慢慢往上,黎绍驰便看见祝潼那张明艳的脸。今晚祝潼化了妆,红唇如火、眼波魅惑,耳上的钻石耳钉闪闪发亮,即使藏在盛装出席的人群中,亦是艳光四射的。
只站了一会儿,黎绍驰就被大伙叫了过去。盛情难却,他亦加入了他们的狂欢。自小他的体育细胞就很发达,跳舞这种扭腰摆首的动作,根本难不倒他。
今天祝潼马不停蹄地跑场子,舞跳到后面,她的脚步就开始漂浮。旁边有个女孩子撞了她一下,她猝不及防,身体便失控地前倾。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就有人把她扶住,她回头,却发现那人是黎绍驰。
旁边又有人撞向他们,祝潼本身就站得不稳,被那股蛮力一推,她就迫不得已地扑到了黎绍驰的怀中。
黎绍驰下意识接住祝潼,他托着她的腰,然后带着她退出了舞动着的人潮。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身份,祝潼再次落入同样的怀抱。她错愕地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黎绍驰,内心深处翻涌着的悸动让她失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
对上祝潼的视线,黎绍驰同样有几分错愕。看着祝潼变了又变的神色,他微微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最终是祝潼主动退后了半步,低着头离开了黎绍驰的怀抱。藏在身后的手用力收紧,指甲掐进皮肉的痛感让她清醒,再次抬头,她已经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谢谢姐夫。”
黎绍驰亦敛起了神绪,他说:“没事。你也累了吧,今晚留在这边休息,明天我送你跟你姐回家。”
祝潼拒绝:“不了,我择床。”
黎绍驰也不勉强:“等下送你回去?”
祝潼尚未答话,一辆拉风的跑车就从大门驶进来,车头灯耀目得很,一如主人高调。她定眼一看,原来是被甩掉的杜远找上门来了。她重新扬起微笑,接着跟黎绍驰告别:“我该回去了,男朋友来接我了。你替我跟姐姐说一声吧。”
说完,祝潼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往后一段时间,那晚祝潼离开时那略带仓惶的背影,竟然在黎绍驰脑海挥之不去。在他的印象中,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般失常的状态。如今祝潼提起那场派对,他又清楚地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祝潼原以为这个无理的要求会激怒黎绍驰。没想到的是,沉默了一阵子,黎绍驰竟然语气淡淡地对她说:“那就依你。”
祝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她重申:“我要办一场生日派对,比我姐那场盛大十倍的!”
黎绍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甚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十倍够不够?不够就要到够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