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先生说:“去试试也可以,如果能考上就去念,考不上家里也不会给你开后门。凡事量力而行。”
袁宁认真点头。他自然是考虑过自己能不能跟上课程才决定的。
当天傍晚郝小岚爸爸不回家,袁宁邀宋星辰和她到家里吃饭,顺便一起准备模拟考。天气很好,傍晚的风一点都不冷,反而吹得人心旷神怡。郝小岚提议到花园的花架下看书,袁宁没反对。花架上爬着的花藤已经长出青青的嫩芽,芽儿们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着,叫人一下子知晓春天正要到来。
袁宁三人坐在石桌上做题,姿势都端正又认真。
章先生和薛女士从楼上往下看,可以清楚地看见三个孩子在做什么。章先生和薛女士提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听说这两个孩子的爸爸都为我说了话。”
章先生指的自然是宋星辰和郝小岚的爸爸。宋星辰爸爸是实干型的,郝小岚爸爸则以清直闻名,和他根本扯不上关系,甚至不太喜欢他这样的人。可是这一次他们都公开地、主动地为他说话,着实让章先生有些意外。
看见地下三个孩子的亲近,章先生找到了原因。肯定是三个孩子之间的情谊打动了他们吧?因为有孩子作为枢纽,宋星辰爸爸和郝小岚爸爸才愿意了解他所做的事,进而了解他的做法虽然与他们不同,但观念与目的是与他们一致。
薛女士听了章先生的话,不由问:“那我们要不要请他们到家里来吃个饭?”
“不用。”宋星辰爸爸他们愿意为他说话,不等于愿意与他有进一步的私交。毕竟在如今这种达环境下,和谁稍微走得近一些都会被解读为“站队”。君子之交淡如水,一向是宋星辰爸爸那些人秉承的观念。章先生注视着花园里的袁宁三人,说,“让孩子们往来就可以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是幸福的,他们之间的情谊不会被任何人任意解读,更不会有太多的利益纠葛,最大的烦恼恐怕是“今天他不想理我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之类的。
正因如此,才不该让过多的利益关系掺杂到这样的情谊里面。
章先生收回视线,回到书桌旁坐下,对薛女士说:“这段时间没别的事忙,我做了份提案。三月要开一场全国会议,我再修一修,到时把提案递上去看能不能通过。”
薛女士替章先生泡了杯安神茶,说:“你这段时间恐怕都没好好休息,真是一刻都不肯停下来。”她看了眼文件的标题,微微讶异,“你准备提这个?”
章先生点头。
薛女士说:“这是件好事,要是能成就太好了。”薛女士有点感慨,“宁宁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想到那通透又早熟的孩子,章先生说:“等成了再告诉他。”
袁宁并不知道章先生打算做什么,他正全心全意地准备模拟考。很快地,开考的日子到来了。校长说让他们一起考,是直接把他们给编进六年级学生里了。六年级的学生很多都已经开始发育,袁宁三个小豆丁走进考场时引来了不少学生侧目。
袁宁找到位置坐下,还没正式开考,周围人都好奇地问:“你是三年级的学生吧?怎么和我们一起参加模拟考了?”虽然望先小学学生不算少,但袁宁和宋星辰这两个常年霸占第一第二名的三年级生还是很多人认识的,尤其是袁宁——大家都盼着去他画里的小牧场看看呢!上回三年级的学生们都去了,回来说了不少趣事也画了不少画儿,简直让他们羡慕死了!
袁宁老实回答:“我想参加今年的升中考,校长说要先在模拟考里试试才能决定让不让我们考。”
一众哗然。
直接从三年级跳到升中考,也太快了吧!六年级的学生们感觉自己遭到了挑衅,当下就正襟危坐,等待考试开始。这次模拟考的难度可不是比照着往年升中考来的,它是为了华中大学附属中学的自主招考摸底!
能念望先小学的,哪个不是家里有底子、本人又聪明的?一般来说他们都会去参加各个好初中的自主招考,省内最受瞩目、家长最想孩子进去的就是华大附中!这次模拟考就是给化大附中的招考打前站,连试题都是直接从华大附中那边直接讨的,参考价值非常高——华大附中那边也会关注。
也就是说,这次考试的难度比普通的升中考难了不是一星半点!
袁宁三人可不知道这一点。拿到试卷之后,袁宁心头一跳,感觉比他们这几天做的模拟卷要难多了!上面有很多题目甚至涉及到初中才学的内容,若不是他们一直有往前面学还真有可能被它给难住!
全部科目考完之后,还有额外的音乐、美术、科学、体育要考!袁宁跟着六年级生考了一整轮,整个人蔫答答的,和宋星辰、郝小岚碰头之后苦恼地说:“看来是我太想当然了,升中考那么难,校长可能不会让我们考了。”
郝小岚也沮丧地说:“我数学有两道大题不会做呢!”
宋星辰却不这么认为。他说:“我跟六年级的师兄们了解过,他们也觉得很难。交卷时我也观察了,数学别说两道大题了,全部空着的都不在少数。所以我们现在先不要着急,等成绩出来以后再说。”
袁宁两眼一亮。他记得有次他和宋星辰对完答案,发现只能考八十几分,都觉得考砸了,结果成绩一出来,其他人都只考了六十多分,他们两个人的八十几分属于遥遥领先的。袁宁说:“看来校长是想打击我们!”
郝小岚同仇敌忾:“太过分了!”
宋星辰在一旁微微地笑着。其实他考试时也有点紧张,所以才特意去观察六年级生的答题情况。
开始结束后就是周末,袁宁邀宋星辰、郝小岚一起去牧场那边放松放松。西蒙·普尔曼还没离开,章修鸣领着他一起过去。于是几辆车浩浩荡荡地前往云山那边。
一出市郊,袁宁几人的心就欢腾起来,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雪化了,冰消了,天气转暖了,阳光金灿灿的,照在已经长出新苗的田野上。被雪捂了一冬,土地变得松软而肥沃,袁宁摇下车窗,迎面嗅见了土壤那湿润而美好的芬芳。太棒了!
云山牧场几个字映入眼帘,袁宁几人就等不及车子往前开,拜托李司机停车让他们下车。车门一开,袁宁就领着宋星辰、郝小岚往牧场里跑,池塘经过整个冬天的冰冻,又重新注满了水,蜿蜒的石岸绕着池塘垒了整整一圈,边上铺好了石头小路,郝小岚跟着袁宁跑到池塘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高兴地说:“好大好大的池塘,简直看不到边。比我们学校里的要大多了!”
麻雀喧嚣的叫声从树上传来,叽叽喳喳乱叫不停,引得郝小岚跑到树底下往上看:“好多小鸟在这边安家!”
“鸭子!”袁宁指着池塘中间嬉戏的鸭群,喊郝小岚一起看。
郝小岚跑回袁宁身边,和他一起往波光粼粼的池塘里看去。绿宝石一样的水面上停留着一群小野鸭,它们时而把脑袋钻进水里捕食,时而在水上相互追逐,时而安安静静地浮在水面——像个沉思的智者。不一会儿,一群色泽艳丽的野鸭子从天上飞了下来,降落在池塘的另一边。小野鸭们顿时都往野鸭子那边游去,嘴里嘎嘎嘎地叫着,声音脆生生的,和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相映成趣。
“鸭子会飞!”郝小岚和袁宁第一次见到它们飞起来时一样震惊。
“是野鸭。”宋星辰比较博学。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里面的孤鹜指的就是野鸭子。”袁宁把章修严教自己的东西告诉郝小岚。说完以后他愣了一下,定定地望着水中的野鸭子们,想到了章修严,想到了和章修严亲密无间的日子。他会的东西、他有的观念、他养成的习惯,几乎都是从章修严那学来的,他们的生命像是连在一起似的,拆开以后就变得不再完整——或者应该说,是他的一切依附在章修严身上。
这样可不行。
这样是不对的。
他总要长大的,不能永远依附在大哥身上,不能永远依赖大哥。
郝小岚没注意到袁宁突然的宁寂,夸道:“宁宁你懂得真多!”
袁宁回过神来,缓声说:“大哥教我的。”
宋星辰转头看了袁宁一眼,觉得袁宁的语气有种古怪的凝滞感。他左想右想,终究没发现袁宁说的话有哪里古怪,也就没有插话。
他们绕着池塘跑了一圈,看见了从山坡上走过来的罗元良。袁宁朝罗元良招手,口里喊道:“罗元良!”
罗元良转头看向袁宁,走到了他们身边,说道:“徐哥把风车建起来了,要去看看吗?”
“要去!”不等袁宁答应,郝小岚已经抢答。
四个人爬上山坡,白桦林映入眼帘,白桦林前面那排房子还是像以前一样安安分分地呆在那儿,不同的是另一侧正在起新的楼房,那是准备给牧场工人和守林人住的,现在这些房子太旧也太矮,到时会改成仓库或者小工坊。阳光好得很,咝溜溜的风吹来,让那湖蓝色的小河泛起阵阵涟漪。
春天冰雪消融,上游的河水奔涌而来,灌满了一度变得极浅的河床,带着汹涌的暗潮一路冲向下游。高高的风车在风力的作用下呼啦啦呼啦啦地转动,水车在风力和水力的双重作用下把河水抽了起来,沿着灌溉渠滋润着刚刚冒出新芽的牧场。有些比较肥沃的地方牧草已经长到袁宁膝盖那么高!
袁宁三人跑到风车前,才发现风车远比自己远远看着的时候要大得多,转动时几乎把风声放到最大,刮得呼呼作响。底下有个小小的磨坊,徐靖和肖青青正在指导牧场工人们使用这全新的风力磨坊,麦子放进去就可以磨出面粉!
袁宁三个好奇宝宝在一边眼也不眨地看着,不时向徐靖和肖青青提问。这风车是徐靖一手设计的,对于袁宁的疑问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大地满足了袁宁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