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自以为替天行道,如果她自诩正义使者,都会有大批的喷子来喷她。侠以武犯禁,从来不是正道。
可邵棠不是。
邵棠自己就说了,她只是个愤怒得发了疯的女人。
人们在网络中热烈的谈论她。
题目:《心疼邵棠》
【……虽然我不赞成这种侠以武犯禁的行为,但是邵棠,只要想一想,就特别心疼。本来是一片好心,明明想做好事,却错把姑娘们推入火坑,自己背上沉重的道德包袱。她明明上学上得好好的,突然就中断学业,一个小姑娘潜伏进了销金窟想要营救那些姑娘。这种行为带着明显的“赎罪”的特征。可想而知她必然是良心上倍受折磨。可那其实根本不是她的错!再想一想,那时她多大?十五年级!我们十五年纪的时候在干吗?还没脱离中二期吧?那样一个小姑娘,为了救人跑去那种地方,却看到更不堪的事!她说她是愤怒到发疯,我只要一想就心疼得不得了!还有那个孩子,画飞船那个。唉,一提到她我就……视频里有她缩在墙角用牙刷柄画飞船的片段,虽然短,但是……我看一次哭一次,我们全家都哭!连我们都这样了!想象一下当时邵棠是什么心情?她看到那墙角的画她什么心情!!!我觉得她当时一定是崩溃了的!!!尼玛写到这我都有点崩溃!我真的想啊,如果当时换作是我,我大概会把那畜生碎尸万段!真的剁碎了都不解恨!我一个冷静的成年男人都这样了,再反过来想想邵棠啊,十五年级的小女生啊,她能不发疯吗?能不疯吗!!!她做的事情确实不合法,但你知道合什么?良心。人性。】文下,无数的人跟帖回复:
【心疼】
【心疼1】
【心疼2】
……
【心疼社会保险号码】
回复盖成了摩天大楼,这篇文在网络上获得了三十几个亿的点赞。
刘云瞥了眼下面的回复,多是倾向于同意楼主,同情邵棠的。他切掉界面,换成电视新闻,看了一会儿后,关掉屏幕,准备睡觉。刷完牙,洗过脸,用毛巾沾干脸上的水珠。
一抬头,在镜子里看见了邵棠。
那一瞬间,刘云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联邦第一干探刘云,在回家的途中不慎在浴室摔倒,造成多处骨折和脑震荡,在卫生间的地板上躺了几个小时才被客房服务发现,立即送到医务室治疗。
清醒过来的刘探长自己也不记得是怎么摔倒的,或许是脑震荡的缘故,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什么。
似乎有谁,对他说了些什么,让他非常介意的话……想不起来,却微妙的影响了他的行事风格。
当他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他的同事们察觉到这位令人敬佩生畏的干探,似乎行事风格较之过去温和了许多……
【为什么不杀了他?】阿璞说。
【是因为我杀人太多,才给你这种想法吗?】邵棠有点无奈的问,觉得自己的暴力似乎把阿璞带歪了。
【不,是因为你见到他时内分泌变化幅度很大,意味着你对他的愤怒并不低于对销金窟那些人。】【……我是很生气。】邵棠沉默了一阵,说:【我气他逼迫雷诺,我也气他不择手段,对姑娘们用吐真剂。真的生气!】【可他,罪不至死。他跟那些人,毕竟是不一样的。我是在愤怒的情绪下杀了那些人,但那是因为他们该死,而不仅仅是因为我愤怒。刘云……你也看过他的履历,说真的,他很厉害。不承认不行。他破过很多大案,抓捕过很多真正危害社会的穷凶恶极的罪犯。他的手段令人厌恶,但毕竟不至于要杀死他的地步。】【不过讲真,我真的很讨厌他这种人。把“职业”摆在了第一位,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成为一个“职业人”,却忘记在“职业人”之前,他首先得是个“人”才行。】冯七傍晚的时候回家,看见自己的房子里亮着灯光。他脚步顿了顿,随即加快了步伐。经过玄关,穿过客厅进入餐厅。
椞围着白围裙在厨房忙忙碌碌,邵棠一手一个盘子正往外端菜。
“阿七,快洗手去,”她说,“准备吃饭。”
就像两年多前他们一直过的那种的平静的生活,仿佛从未变过。如果时光就在这里停止不再流动,该有多好……
冯七听话的去洗了手。
椞做的饭还是那么好吃,他想。他已经好久没吃到了,他们一直在忙,他丝毫帮不上忙。能不拖累他们,已经很好了。
他想,他大概是最能理解雷诺·梵克雅贝的人了。
再好吃的饭也有吃完的时候。
椞把碗碟都送到厨房去。
邵棠终于开口:“我们俩,计划离开自由星系。”
冯七看着她,许久,开口道:“好。”
没有任性的提要跟他们走。他已经是公众人物,他的脸辨识度太高,对他们来说,毫无疑问的只能成为累赘。
他目送他们离去。那两个人的身影倏忽间便在夜色中隐匿不见。
他回到琴房,取出他厚厚的写满了音符的本子,坐在了钢琴前,专心的谱着新曲。
那支曲子,流传后世,是天籁之子冯筠的经典作品之一。
《致子乔》。
云泽星,繁华都市灯红酒绿的夜晚。
酒吧里,光线昏暗摇曳。
几个女人头碰头的低语,时不时的将目光投向吧台处的一个男人。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子挽到肘间。肩宽背阔,细窄劲腰,衬衫衣料掩不住结实的肌肉。他坐在那里,腰背挺直,与别的男人有种格外不同的气质。像军人。
可他已不再是军人。
雷诺打了退伍申请,以火箭般的速度被批准。少校脱下了黑色的制服,放下了金戈铁马、星辰大海的梦想,成为了平民。
不断有女人来搭讪,他礼貌疏离的拒绝了她们。
头顶的电视屏幕播报着新闻。因为邵棠事件,迫于民意,联邦政府开始大规模游行运动。一大批中低层的官员被查处,多位高层引咎辞职……
忽然有人不请自来的坐在他旁边,漂亮的手敲敲吧台,要了杯酒。
“少校。”桃花眼的男人含笑向他打招呼。
“……已经退役了。”雷诺说,“安少爷。”
“哦……那,梵克雅贝,”槐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毕克松华。”雷诺沉默了一会儿,“打算从政。”
“可你没有前途,你知道,就算看不见,你的头顶也已经有了天花板。上面的老家伙们不会给你机会。你打算一辈子混基层?”
槐递给他一支烟,两个一起低头点烟。
“基层也有基层能做的事。”雷诺淡淡的道。
他知道他已没有前途可言。但就这样继承家业混吃等死,不是他的作风。他想回去毕克松华,他知道那里有多贫瘠穷困,他想去做些实实在在的事。
“真是傻子。”槐吐着白烟,斜睨着他,“想不通她为什么选你不选我。”
他冷冷的笑:“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傻子了。”
“那还真是……委屈您了啊。”来陪傻子喝酒。
“啧。”槐翻了翻白烟。
他等着雷诺开口,可雷诺根本不理他。
安家的槐憋屈了一阵,最后还是主动开口了。“毕克松华那乡下地方,不错,竞争没那么激烈,你资历浅,也好出头。”
“我给你二十年时间,雷诺·梵克雅贝,二十年,你给我做到星区议员。”
雷诺“嗤”了一声,“抱歉,我可能喝多了,刚才听到了关于‘天花板’之类的幻听。”
“天花板什么的……不算什么,”槐说,“只要你的背后是安氏。”
“为什么选我?”雷诺问。
槐悠悠然吐出几口白烟:“现在我手上的都是老头子投资的人,老家伙们无趣得紧。雷诺·梵克雅贝,正经意义上讲,你是我亲自看中投资的第一个人哪。”
“老子的第一次给了你,你该感到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