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说他的语气，他这话里，并没有歉意, 就好像无理取闹的人是秦青一样。

秦青紧紧地盯着他, 打量着他, 她开始怀疑，她之前的所有以为是不是果然真的应该全部推翻，X这样看起来真的不像对她和李覃有特殊感情的样子。

于是秦青说：“你过来。”

X坐着没动，望着她。

秦青又说了一次，“你过来。”

X迟疑了两秒, 站起身朝她走了过去，隔着一面铁栅栏与秦青面对面。

只见秦青突然往前迈了一步，身体几乎贴到了栅栏上，一只手从栅栏缝隙钻过，一下子揪住了X的衣襟，用力一扯就把没有丝毫防备的瘦弱易推倒的X博士给扯了过来，他的胸膛框一下撞在了栅栏上，一张脸立刻跟秦青相距不到几厘米，鼻尖和鼻尖都撞上了。

在不远处钉梢的调查员和狱警还有超能力者军人，都被秦青这突然的动作给惊了一下，差点冲过来。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是骤然放大的如漩涡一样的桃花眼，X在一瞬间终于不再能保持冷静，瞳孔微微收缩，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这不是有反应吗？”秦青说。

X脖子往后倾，尽力与秦青拉开距离，想要挣开秦青，结果太瘦弱了居然挣不开，于是下意识想要推眼镜，但是推了个空，修长的手指尴尬地停在了鼻梁上。

秦青又把人往这边扯了扯，冷冷地道：“说吧，人造超能力者技术这方面的资料，藏在哪了？”

“……我脑子里。”

……

会议大厅安静无声，大佬们坐在各自的座位上，看着前方。

不久后，一个人走到了台上。他穿着白袍，戴着眼镜，瘦弱又年轻，看起来毫无威胁之力，谁能想象，这个人会是神创组织的头目，亲手制造了多少个人造怪物出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会议几乎一直都是围绕着他展开的，但是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见到X，而不再是照片或者视频上的他。一时间不由得侧头与身边的同僚交头接耳几句。

凌霄抱着胳膊坐在座位上，眉头紧拧。不出意外，这连续几个月的审判在今天过后，很快就会得出结果，落下帷幕。

因为人造超能力者技术就藏在X的大脑中，而没有任何资料，X愿意老实坦白，以期得到从宽处理的刑罚。

“人造超能力者技术也叫超能力转移手术，”X说，机器人一样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就是把一个超能力者的超能力从他身上摘除，我称被摘除的超能力为‘宝石’，将‘宝石’植入没有超能力的R物质携带者体内，外来的超能力会引发R物质携带者体内潜伏的R物质发生异变，从而产生超能力，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都拥有两种超能力的原因。另外，被强迫觉醒的R物质的觉醒过程很缓慢，这个过程可以人工干预，控制它的变形，从而使它变成我们想要的能力的原始形态，所以实验体李覃几人的特异系能力都非常稀有且强大。”

一时间会议厅内，大佬们皱眉的皱眉，沉思的沉思，这个人造超能力者技术竟然是把别的超能力者的能力，转移到没有超能力的人身上？他们原本是想着这项技术可以让1+1=2的，结果却是11=2？牺牲一个超能力者，再人为制造出另一个更强大的超能力者吗？这……

座位上，有人提出问题：“进行转移手术的必要条件是什么？超能力者被摘除超能力后，会不会死？”

X回答：“目前为止，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转移宝石的成功率是80％，无血缘关系的人之间转移宝石的成功率是60％，要再提高成功率还需要继续研究。被摘除超能力的超能力者，不会死。”

又陆陆续续几个问题，X一一回答，非常配合，并且表示会把一切手术步骤都写下来，必要的时候还可以亲自教导科研人员。

他的配合倒是引起了一些怀疑，但他的回答无懈可击：“你觉得，我们研究这个是自己研究着玩的？”

是啊，难道他们花了二十几年时间，花费了15万多条人命，只是研究着玩的吗？既然有了成果，成果能被接受，那么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之前一直没有开口说，只是因为突然被一锅端心情很不好不行吗？

这样的一来，倒是让人觉得他虽然疯狂，但确实是真心为了全人类的。再加上他的模样看上去实在是没有什么威胁力，怎么看都不像是冷血无情的魔鬼，本就觉得他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的人，更加坚定了他们留下他的决心。

因此，在经过两个星期的争辩和谈判后，判决投票中，X以59％的票数，从死刑变成了无期徒刑。这样一来，神创组织的科研团队成员，也全都从死刑变成了无期徒刑。说是无期徒刑，但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只要是不死，那么在坐牢期间，就会有无数种理由，让他们从无期变成有期，甚至是假释或者缓刑，最后如同无罪之人一样，继续活跃在实验室中。

这当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悲愤，尤其是那些因为神创组织而失去家人的人，但他们的抗议无效，说到底人微言轻，而且这不是一个国家可以决定的，当想让X活着的国家多过不想让他活着的国家的人的时候，那么他就能活着了。因此管理者们不得不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已经死亡的傅晟身上，好在这个诡辩一下，还不算特别牵强。

“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学校了？”秦宁对苏听语说。结果根本就是虚惊一场嘛，这长达几个月的调查和审判，到现在已经到尾声了，都要散场了，什么内奸啊，什么有人劫狱啊，根本什么都没有嘛。而且事情发展到现在，感觉一切都很自然，不管政局军事上怎么波涛暗涌明刀暗箭，总之全都顺理成章，并没有不对劲之处。

不仅秦宁这么想，苏听语也是这么想的，连凌霄都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只是错觉而已。

但，不是很奇怪吗？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明明是一个超邪恶组织的头目，背了一堆人命，轰轰烈烈地被一锅端了后，不但没有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反而还理所当然地从黑暗面转到了明面上来，甚至他们这建立在15万多条人命上的研究，也就这么转到了明面上来，在不久的以后可能成为被记载在史书上的革命性技术……

太奇怪了，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呢？

在凌霄的无法理解和困惑中，各国代表团在互相签署了各种相关的战略合作、和平协议等等后，纷纷打道回府，与此同时各国科研团从四面八方过来了。

心怀这种疑惑的人并不多，因为这整件事的发展都太过正常，并没有丝毫像是人为干预的痕迹，但一旦怀疑起来，那就真的太奇怪了。

秦青来找秦宁的时候，凌霄正和蒋帆一起说话。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凌霄跟蒋帆提起后，蒋帆的眉头拧了起来，感到很困惑，“史上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出现……秦青，你觉得呢？”

突然抛来的问题让秦青怔了一下，她说：“不知道。”

其实她根本没有去多想，因为对她来说，X还活着，李覃也不会有事，接下去再怎么发展，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那项人造超能力者技术转到明面上后，就不会再造成什么无辜者被掳去当实验体的事情了，反倒是对人类的发展确实有利。

你想想，一直以来超能力者的数量都不能增加的原因，就是因为R物质的觉醒太过任性没有规律，拥有超能力的夫妇生出的孩子一样可能会一辈子只是一个普通的R物质携带者，但是这项技术可以有效的改变这种事，比如寿命将尽的超能力者的超能力，在这种时候，就可以被摘取出来，植入给他们的后代。

如此一来，超能力者会渐渐增加，假设哪天外星入侵者卷土重来，或者方舟造出后，人类开始往宇宙移民，强大的超能力者，会成为地球人能否找到新的家园，并且在其他宇宙生物中立足的根本。

而这就不是秦青要去多想的事了，这件事落幕后，再把李覃的事处理后，她就要回联盟，外界的事由外界的人处理，她只管埋头造方舟。

“难得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我看你是根本没去思考吧？”蒋帆笑着说。

秦青不理他。

蒋帆又跟凌霄说：“事到如今，也只好等着看了，总能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的。”

凌霄没说话，事到如今，除了这个办法还能怎么样？敌人在暗我在明，且段数比他们高太多了。

“对了，我之前不是说过，我有一个想法吗？建立在人造超能力者技术的可行性上的想法，过几天我就会代表司法部向国会提出，我猜最后可能会需要进行投票，希望到时候你们可以支持我，投我一票。”

“代表司法部？新法案？”

“对。”

蒋帆才说完，苏听语就立刻红着脸说：“我一定会支持你的，学长！”

“那就谢谢了，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蒋帆说罢，就在苏听语恋恋不舍的注视下快步离开了，走着走着，他突然回头，看着秦青露出了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