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医生说话说的云里雾里的,福伯却像是听懂了一样的了然一笑,在门口脱下了鞋,穿着厚厚的棉袜走进了铺着地毯的卧室。
卧室的空间很大,在床的尽头还有一个足够两个人完全躺下去的贵妃榻,温玖此刻就躺在贵妃榻上,阳台的灯在他身上洒下了一片黄色的暖光,看上去就像是阳光一样,金灿灿的镶了一层边。
贺兰枢坐在榻边上,轻轻的握着温玖的手,拇指在他柔软的手心不停地摩擦,看到了查理医生和福伯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来,才回过头做了几个手势,“开始吧。”
查理医生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把拐杖放到了一边,从口袋里面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个发出着沉闷声响的怀表,福伯把手腕上的腕表卸下交到了查理医生手里,像是一个透明人一样,一点都不引人注意的又重新回到了门边。
查理医生走到了贵妃榻前面的一张椅子上,他的坐姿笔直,在温玖的耳边轻轻的叫着他的名字,“温玖,温玖……”
怀表被他放在了温玖的耳边,打开了表盖之后,秒针走动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清晰了起来,查理医生看着手上的腕表,足足举了两分钟之后,才轻轻的拍了拍温玖的胳膊,“温玖,时间到了,该醒过来了。”
温玖的眼睑轻轻颤动了两下,随后睫毛开始剧烈的抖动,就像是刚刚睡醒一样,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像是有些困倦,用手揉了揉眼睛,却好像完全不知道身边还有贺兰枢的存在一样,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你是谁……”
“你忘记了?”查理医生微微一笑,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温玖下意识的也跟着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意,有些愧疚,“我不太记得了。”
“没有关系。”查理医生和善一笑,把怀表重新放在了温玖眼前,随着他的话音轻轻的晃动了起来,“你看着这个,这是什么?”
“好像是……”温玖的眼皮再一次轻轻的颤动了起来,像是困极了一样,头也上下的一点一点,可随即,他好像又突然精神了一点,手有些无力的抬了一下,半路又垂了下去,“我好困……”
“那就睡吧,我会按时叫你起来的。”查理医生笑笑,声音低的像是呢喃,温玖却好像一瞬间松懈了下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查理医生看着时间过了半个小时,温玖也从睡姿慢慢的变成了坐姿,而眼睛一直紧紧地闭着的时候,才缓缓地出了口气,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成功了。”
贺兰枢这才有了一些动作,他已经保持着一个动作坐了很久,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口道,“阿玖让你问的东西,是什么?”
“是一个问题。”查理医生拿出了温玖在M国的时候交给自己的纸条,或许是温玖当时表述的不清楚,又或许是他自己觉得,这一个问题涵盖了所有他想要问出口的东西,所以当时,温玖说的是,让他在被催眠的时候,问出他在纸上写下来的问题。
贺兰枢沉默着伸手接过,温玖的字体就和他本人一样,十分的清秀,而笔锋之处却又带着一些凌厉却又不过分的圆弧,看起来也是十分的漂亮整齐。
他看着这行字很久,才从书桌边上拿出了一份温玖大一刚入校的时候的字体。
字体能看出是同一个人写的,可不同的是——样子却变了。
他现在的字体看起来更加的成熟,而温玖在那一次车祸后再写字的时候,甚至还问过护士一些很简单的字要怎么写,写的时候也十分的吃力,就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大文豪,在某一天需要教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某些字的部首偏旁有什么不同一样。
他对比了一下,才又回到了榻边,把那张字条平坦在了一边,“为什么。”
为什么。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涵括了几乎贺兰枢所有能够想到的东西。
查理医生看着这三个字,突然从温玖面前的椅子上面站了起来,让开了座位,“这个问题,还是你来问吧。”
贺兰枢抬头看他。
查理医生笑了笑,“或许有些问题,他是想要亲口,单独的告诉你一个人。”
温玖潜意识之中,是希望可以亲口对贺兰枢说,可大概又觉得,有很多事情,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所以才会一开始说,让自己催眠后转述。
可他却又留下了这么一张字条。
除非是特别亲密的人,否则读这一句话,就只是一句单纯的疑问句。
可贺兰枢一开始,用的就是陈述句。
查理医生看着纸上面画成了一个圈的句号,和在句号后面写完字之后下意识的一个点,突然觉得,自己的种花文学造诣其实还能算得上是很精深的。
他说完了这一段话之后,在贺兰枢的背后轻轻的拍了两下,走到了门边,和福伯一起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了之后,室内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静。
贺兰枢把那张纸条重新拿在了手里。这张纸只是在查理医生的办公室里面随手被撕下来的一张,温玖显然也是咬牙冲动之下才做下的决定,所以字体也都显得和潦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