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出现的都是生僻字的时候,每次都还能举手的,就只剩下许秋阳一个人了,记分牌上每个人名字下面的“正”字,从原来的平分秋色,到后来许秋阳名字下面的比划越来越多,隐隐有了一枝独秀的趋势。
这次罗建刚又在黑板上写了一个“犇”字,许秋阳自然是认得的,她刚想举手,可是看一看周围静默无声的伙伴们,又有点儿迟疑起来,这样出风头究竟好不好啊?
☆、第44章 奖品
可是看见黑板旁罗建刚期待的眼神, 许秋阳迟疑的心又坚定了起来, 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 她还要赢得一等奖的奖品当成礼物送给他呢!
这时候,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这不公平!”
随之有人附和:“就是,这些字明明都没教过, 谁能认识啊!这不是故意难为人嘛!”
罗建刚张开双手往下压,让大伙儿安静下来:“静一静, 许秋阳同志已经举手了,咱们先来看看她认不认识这个字好不好?”
许秋阳站了起来:“这个字念ben,与奔跑的奔同音,是奔跑,急匆匆的意思。”
罗建刚大声说:“回答正确, 加一分。”亲手在黑板上她的名字下面加上“正”字的一笔。
有人惊叹,有人却闹了起来:“她是你对象, 谁知道你是不是事先把考题告诉她了, 大家都是一块儿学认字的,为什么别人都答不出来,就只有她答得出来?”
“这个问题问得好!”罗建刚坦然地说, 反正考题他是真的没泄露过, 一点儿都不会感觉到心虚,“那么你们知道究竟为什么你们都答不出来只有她答得出来吗?”
“我问问你们,咱们饭堂隔壁有个文体活动室,你们知道吗?”
“当然知道,不就是打乒乓球的嘛!”有几个县城来的小伙子喜欢打乒乓球, 经常进去打,慢慢地其他人也有了兴趣,每天傍晚收工后总有些精力过分充沛的人会去里面消遣一番。
“那里除了乒乓球台,还有一个书架,那上面的书你们拿来看过吗?”
“这个,还真没看过……”每天干活就够累了,收工后到天黑就那么短短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谁能想到要去看书啊!
“不过我好像有好几回都看见许秋阳到那儿看书呢!”
“真的?难道她认识的字都是在那儿学的?”
这时罗建刚又说话了:“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咱们的汉字有那么多,你们跟着我学,每天就学那么几个,能学得了多少?我只是领你们进门,真的要学精学好,还是要靠你们自己的努力。”
罗建刚从黑板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本巴掌大,有一寸多厚的绿皮本子:“这是什么知道吗?新华字典,不管是你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字,在这上面都能查到,你们平时如果看书遇到不认识的字,都可以从这上边学会。这本字典在文体活动室的书架上放了好几个月了,有谁看过没有?看过的给我举个手?”
底下一片鸦雀无声,许秋阳四下看看,有些迟疑地举起了手,确实,这本字典她是翻过不少次的。
喜欢看书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几乎可以说是到了无书不欢的程度,一天到晚不看看书,总觉得缺少了什么似的。
自从发现文体活动室里有一个小书架之后,她很是高兴了一段时间,每天有空的时候总会进来翻一翻,随便看一看,可是这小总是不更新换代,没多久就全都看过两三遍了。
实在无聊的时候,只好翻字典了,以前能看的书太多,字典就只是一个工具书,没事根本不会随便翻开,可如今实在书荒,再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翻开它的释义的时候,就好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有时候会突然发现某些字除了常用的意思之外,还有一些你根本想不到的意义,真是有意思极了。
罗建刚满脸笑意地看着许秋阳,满意地说:“咱们全站这么多工人,就只有许秋阳同志一个人看过这本字典,你们说,她认得的字比你们都多,你们服气不服气?”
这回大伙儿都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服气!”
杨雪珍更是大声说:“没错,我们秋阳就该得第一!”
罗建刚简直笑开怀,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啊!
其实许秋阳挺不好意思的,感觉就像跟一群小学生一本正经地在比赛似的,太欺负人了有没有!
比赛结果毫无悬念,许秋阳得了第一,杨雪珍运气好,抢答的时候被她抢上了好多,最后得分统计出来,她得了二等奖,而邓淑美,虽然她比较害羞,抢答的时候也不够主动,但她平时学习还是很认真的,有些字别人都认不出来的时候她也认得,虽然举手慢了一些,但也回答了不少,最后得了个三等奖。
皆大欢喜。
接着就是最激动人心的颁奖环节了。
因为这个语焉不详的“丰厚”奖品,大伙儿讨论了好几天,为这个奖品究竟会是什么而争论不休,再加上知情的廖志涛时不时透露一点消息,说这次的奖品全都是市面上比较紧俏而又有用的东西,更是让人心里痒痒的,就算拿不到,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啊!
首先颁发的是三等奖,邓淑美脸红红地走了上去,知道今天要颁奖,彭站长难得没有回在县城的家,特地留了下来当颁奖嘉宾,他把奖品拿了出来:“三等奖是——钢笔一支!”
下面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虽然并不是这个时候最有名气的英雄牌钢笔,但对他们这些人来说,钢笔也算是难得的稀罕物了,特别是能得奖的,都是热爱学习的人,能得到这样一个奖品当然高兴。
罗建刚是时时都注意着许秋阳的,只见她双眼放光,盯着站长手中的钢笔的样子,口水都快要留下来了,不由觉得好笑。
许秋阳做梦都想要一支新钢笔,她现在的新工作也算是靠笔杆子吃饭的人了,可是却连一支好用点的钢笔都没有,用的还是廖志涛留给她的破钢笔。
那钢笔笔头都已经开叉了,写出来的字又丑又难看,更可恶的是还会漏墨水,有时候写着写着,一不小心,一大滴墨水就漏了下来,在纸面上留下一滴大大的墨点子,难看极了。
她向廖志涛申请过新钢笔,可廖志涛说,现在站里经费紧张,也没有这个预算,所以不能给她配新钢笔,让她将就着使用,还说什么之前他也是这样用的,干革命工作要有艰苦奋斗的精神。
许秋阳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也曾想过自己去买一支新的,可她好不容易才攒了十块钱,正准备找个机会带回去,让村支书帮她还给王木匠呢!想来想去还是没舍得买,准备再将就一段时间。
哼,不是说站里没钱嘛,怎么就有钱买这么好的奖品了?不行,回头得找小眼镜理论一下,不能因为她好说话就欺负她呀!
接下来是二等奖颁奖,杨雪珍欢天喜地地上去领回来了一件军绿色的雨衣,那雨衣宽大、厚实,额前还有一块透明的挡雨帘,既能挡雨又不遮挡视线,真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许秋阳懊恼得心都在滴血,刚才她干嘛不少举几次手,得个第二名就好了呢?
天知道一件雨衣对她来说有多有用。
她们这地方春夏两季多雨水,经常好好儿的一场暴雨说来就来,她们这些在野地里露天干活的,一不小心就被浇个透心凉。
这种暴雨也就算了,更多的时候是那种不大不小的雨丝,工地上工程的进度那都是有计划的,不能耽误,再说也不能让他们干吃饭闲着不干活啊,所以这种天气还是要去上工的。
雨虽然不大,半天下来,全身还是会湿透的。
这时候家里条件好的,可以买得起县城里百货商店出售的雨衣来穿,这东西可好了,又软又轻便,还一点儿也不透水,穿上干了半天活下来,里边的衣服还是干爽的。
条件差点的就穿蓑衣带斗笠,虽然笨重了些,但毕竟防雨效果还是不错的。
像是许秋阳这种穷人,那是连蓑衣也没有的,只能披块捡回来的塑料布,买嘛,还是那句话,不舍得,钱得留着还债呢。
于是总是劝慰自己说雨季很快就要过去了,再怎么也要熬过今年再说,而且她现在一天只要干半天活,还有半天可以躲在广播室里呢,能碰上多少次下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