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珍把脸转到一边,心好累,为什么她要认识这样的人。
反正不管怎样,她们三个人都算是留下来了,接下来一群人被指挥着往山里深处又走了好几里地,到了一处山窝下平坦的地方,停了下来。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带咱们来这里干啥?”
许秋阳仔细看了看地形,周围一圈山脉,植被茂密,地面宽阔平坦,四周荒无人烟,地上都是半人高的荒草,泉水从山上冲下,汇聚成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河。
好一片荒山野岭,差点儿就没跟后来那个风景优美的白龙湾水电站联系起来。
接着是站长给他们作动员讲话,站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一张黑脸膛,看着挺威严的,他一咳嗽,下面就没人敢说话了。
“大家别看如今这里只是一片荒山野岭,在我们大家的共同努力奋斗下,就在这个地方,一座全省规模最大、发电量最高的水电站将会拔地而起,成为全省、甚至全国水电行业的标杆……”
人群掌声雷动,人们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能成为全国标杆的建筑的建设者一份子,感觉好骄傲的。
站长那些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的大道理许秋阳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关心的是进来以后的衣食住行问题,可站长讲到最后也没提这茬,可把她急坏了。
许秋阳悄悄撞了撞杨雪珍的手肘:“不是说包吃包住的吗?”
“是这么说的呀!”
“可是你看看这儿,有住人的地方吗?”
“也对哦,那就回去住呗!”杨雪珍不在意地说。
许秋阳苦着脸说:“我现在是无家可归了。”
“怎么回事呀!”
许秋阳趁机把家里这两天发生的事跟杨雪珍说了,杨雪珍听了也觉得颇为无奈:“本来还想说你可以去我家住几天的,可是现在这情况,你一回去说不定就出不来了。”
“是啊,怎么办呢!”许秋阳都要愁死了。
“你们先别说了,快去分组集合了。”邓淑美提醒她们。
原来在她们俩顾着说话的时候,上面已经进行到了分组的程序,一百多个人按照二十个人一组,分成了八组,许秋阳她们三个人一起分在了第五组,朱朝盛也跟他们在一块儿,因为长得够高大体面,所以被选为了暂时组长。
现在是分组集合,然后再给各组安排不同的工作任务什么的。
第五组的都是附近几个村的年轻人,嘻嘻哈哈地很快就闹成一团,有个隔壁村的小伙子还不怕死地问许秋阳:“你不是要嫁给我们村的王瘸子了吗?怎么还能来做工?”
许秋阳狠狠地给了他一脚:“你才嫁给王瘸子呢,你全家都嫁给王瘸子。”
朱朝盛好不容易才让大伙儿安静下来:“静一下,现在咱们有个任务,要为我们组取个名字。”
☆、10.艳阳天
“取名字?叫第五组不就得了,还取什么名字啊!”
“可不是,真是没事找事。”都是些粗人,让他们干活没问题,取名字这种细致活,那得是文化人干的,就像村里的人生了孩子想取个好听的名字,都会去找念过书的于秀才。
不然的话,就只能取出些土的掉渣的名字了。
“名字是一定要的,刚刚你们没听站长说吗?为了鼓励咱们八个小组力争上游、良性竞争,要把咱们八个小组的名称都做成木牌子,每天挂到荣誉榜上去,哪那个组前一天得分越多,就排在越前边。”朱朝盛认真地说。
许秋阳觉得,朱朝盛这人如果放在学校,一定是个兢兢业业的好学生干部。
“排在前头有什么好处不?能多给饭吃?”这话一出,旁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朱朝盛踹了那个胡说八道的家伙一脚:“快别胡说了,好好表现,对咱们大家都有好处,站长说了,到工程结束以后,总分排名前三的三个小组,在最后转正考评的时候有加分!”
一听这话,大伙儿都上了心:“一定得取个响当当的名字,天天挂在最前头,让别人都眼红死。”
一下子“敢死队”、“铁人组”这些名字都出来了,杨雪珍开玩笑说:“既然咱们组是二师兄带队,干脆就叫西天取经队得了!”
许秋阳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一轮红日散发万丈光芒,正与她如今明媚欢快的心情十分相符:“你们看今天天气那么好,我们组就叫做艳阳天吧!”
于是,第五组就有了一个华丽丽的名字——艳阳天。
接下来是去领工具,朱朝盛叫了两个强壮的小伙子跟他一起去供电局开来的那辆大卡车那边去领全组的劳动工具,有锄头、铁锨、镰刀之类的,全都是崭新的好东西,比村里面那些破铜烂铁好多了。
工具人手一份发下来,他们组加上许秋阳她们几个,一共有五个女的,手上发的全都是镰刀,负责割草,今天的工作任务是先在这片荒地中先清理出一块可以住人的地方来。
朱朝盛殷殷嘱咐:“发到各人手上的工具可一定的保管好了,上头都有登记的,谁要不见了可是要照价赔偿的。”
许秋阳随口说:“那我可得在上边写上自己的名字,不然被谁顺手牵羊去了可就糟了。”
话一出口,突然发现别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怎,怎么了?”这话有什么不对吗?
“你会写字?”杨雪珍问。
许秋阳这才醒悟过来,一时大意,疏忽了,没想起来她原本是应该不识字的,镇上虽然有学校,但农村里愿意花钱让孩子去读书的人不多,特别是女孩子,以后始终都是别人家的人,去读书,那不是白费钱嘛!所以在她周围差不多大的姑娘中,就没几个是认识字的,就连一起来招工的几个小伙子,最多也只念完初小,也就是小学三年级,还没一个是小学毕业的呢,这么多年下来,什么都还给老师了。
但是话已经说了出来,许秋阳也只能硬撑到底了,她把头一昂:“当然会写了,别以为你们上过几年学就瞧不起人,当年于秀才也教过我写字的,你们不知道吗?”
这话也不算说谎,当年于秀才讲完故事之后,确实也兴致勃勃地拿起树枝在地上划拉几个字想教孩子们认识,可那时候孩子们只知道玩,哪里愿意学这些啊,一见他摆开架势,都一哄而散,有多远跑多远了。
杨雪珍狐疑地问:“你真的跟于秀才学过,我记得那时候一说起学写字你就跑的啊!”
“当然是真的,不信我写给你们看。”许秋阳蹲下来,捡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划出自己的名字,故意写得歪歪扭扭的,然后得意地说,“怎么样?”
邓淑美由衷地赞了一句:“秋阳姐,你真厉害。”
许秋阳扔掉树枝,站起来拍拍手,悄悄的抹了一把冷汗,还好没露馅。
分好工具也就到了中午了,大伙儿在还是一片荒野的工地上吃了公家的第一顿饭,每人两个白面馒头,也是从大卡车上搬下来的,足足两大筐,大伙儿分组排着队去领。
白面哪,邓淑美对着那两个白面馒头又哭了起来:“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白面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