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二婶,你们可好?”朱喜见三位长辈都被打得摔落在地上,她赶紧伸手去将他们扶住,用足了力气想要将他们给扶坐到一边去,“这边有凳子,你们坐着歇歇吧。”
朱大平日里打铁,是认识这些地痞无赖的,这些无赖每个月都会去挨家挨户要银子,说是给了银子,才能保他们生意兴隆。要是谁敢不给银子,必定是家无宁日,当即就会将你的铺子砸个稀巴烂。
今儿又瞧见这些人来,朱大老早就将银子准备好了,谁知道,他们拿了银子还不走,竟然上来就动手打人,还砸铺子!朱大原本身子就不好,如今又被踹了几脚,跌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朱喜突然就哭了起来,一转头,那双满蓄着泪水的眼睛就狠狠瞪向那些无赖。
卫三娘见这几个无赖眼神不对劲,一个个眼睛都直勾勾盯着喜姐儿瞧,她一下子脑袋就炸了,挣扎着挡在朱喜前面去,陪着笑脸说:“是不是一两银子不够?你们要多少钱,只要我们家给得起,肯定一分钱不少。”
刀疤男见漂亮的姑娘被人给挡住了,那张长满横肉的脸立即耷拉下来,毫不客气就伸手将卫三娘推得撞在一边墙上。
“三娘!”朱大自己被打没事,可见这群畜生竟然敢打自己媳妇儿,他气得满脸通红,一双拳头也捏得“咯吱咯吱”响,他强忍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积攒心中怒气,然后狂吼一声,拳头就朝刀疤男砸过来。
刀疤男心思一直在朱喜身上,猝不及防挨了一拳,他蹭的火了,一把将朱大拽过来,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
朱喜气得粉拳捏得紧紧的,她素来不是包子,见到这种情况,也顾不得什么名誉大防了,她伸手就拽过一边的长条凳子来,照着刀疤男脑袋就砸过去,刀疤男顿时被砸得满头的血。
“娘的,你这个臭娘们。”刀疤男抬手在脑袋上抓了一把,沾得满手是血,他朝着后面就大吼道,“你们他妈的都是死人啊?一个个愣着作甚?还不快要给老子将这泼辣的小娘们按住。奶奶个熊的,那死老太婆跟我说这明明是个美娇娘,咋的还这么泼辣!”他忽然又笑了起来,那笑容狰狞得很,一双猩红的眸子玩味地盯着朱喜,“不过,辣才有味道,老子就是喜欢。”
原本站在外头买鸡蛋糕的客人,早在见到这群地痞无赖砸铺子的时候就一溜烟跑了。在松阳县,百姓们不怕官,但是却怕这群无赖,听说这些人上面有人撑腰,所以谁都怕这些无赖,不敢惹他们。
倒也有好心人,颠颠往敬宾楼跑去,要将此事告诉朱福。
朱福早就配好了火锅底料,她又事先让人请了木匠来,让木匠按着自己的想法将每个挨着窗户的桌子设计成火锅桌。也就是在桌子中间掏出一个圆形的洞来,然后桌子底下放一个煤炉子,火锅可以恰好放置在圆形的洞上面,下面煤炉子的火可以根据煤炭的多少来控制,这样的话,顾客们就可以一边看外面景色一边吃又麻又辣又烫的热乎火锅了。
铁锅也有设计,朱福之前有请自己哥哥在大锅中间加了一片铁,这样就设计成了鸳鸯锅。底料也是一边放辣,一边不放辣,喜辣的人只在搁辣的这一边吃,不喜辣的人,就只吃清汤味的。
朱福还想过,等过段时间技术成熟了,还可以设计成九宫格哩。到时候,川鲁粤淮扬,闽浙湘本帮,想吃什么都行。
天气冷,所以这火锅十分受欢迎,不过,因为这是新的菜种,需要一段使时间的观察期。再说这腊月一过,就要走入新春了,到时候可就不适合吃火锅了。所以,朱福暂且只将四张靠窗户的桌子设计成火锅桌。
还是跟之前的油泼面一样,想吃火锅,必须得先预定才行。
如今瞧着,明显是供不应求嘛......
好几次全二富都想找木匠来再打制几张火锅桌,都被朱福给阻止了,朱福明确跟全二富说,她每日只做四次锅底,就算你多打制几张桌子也是没用的。全二富当即气得不行,扬言要去跟东家理论理论,不过后来也是不了了之了。
这几日,朱福越发少见那萧敬宾来,有些事情原本想跟他商量着做的,见不到人,也只能暂时搁置。
朱福亲自将火锅底料端送到客户桌子上,招呼着说:“两位客官请先慢用,等锅里的汤热了,您点的菜蔬也就要到了。”又跟顾客们说了些话,简单做了个调查,她则从系在腰间围裙的兜里掏出一张草黄色的纸跟一只鹅毛笔来,一一记下了客人们的口味跟需求。
没一会儿功夫,沈玉珠就端着一个大筛子过来,筛子里放的都是客人点的新鲜菜蔬跟肉类。
“阿福,刚刚又有不少人亲自点了你的拿手菜,你快些进去的,那些人都催了。”朱福将纸笔收了起来,又笑着对客人说了几句“好吃好喝”的话,然后她拍了拍沈玉珠的肩膀,就走了。
才将走到大堂门口,外面跑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见到了朱福,一把抓住她,喘着气儿说:“朱二姑娘,不好了,你们家出事了。”说完几句,他就大口大口喘气。
朱福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他,急着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我外婆一家又去闹事了?”
那年轻男子晃了晃手道:“比这个可吓人多了!是......是咱们县有名的地痞无赖,不但将你家福记给砸了,好像还打人。我刚刚来的时候,亲眼见着那个牛大赖说对你姐姐有想法,这会儿子怕是在欺负人哩。”
朱福气得直跳脚,扯着嗓子往厨房里喊:“玉珠,将我那把菜刀拿来。”
刚刚这年轻人说的话,沈玉珠也都听到了,她也是气得不轻,听得朱福的话,跑着就钻进厨房去拿了菜刀来。
阿东也赶紧丢下手上的活计,跑着过来问:“阿福,我们跟你一起去吧,那个牛无赖真的不是好惹的,他们连官府都不怕哩。”
“对,阿福,我们跟你一道去。”沈玉珠说完就解下系在腰间的围裙来。
那边全二富闻着声音就往这边走来,见这些人不做事情,就知道围在一起闹事,当即训斥道:“这是你们干活的时间,不在酒楼里面干活,你们想干什么去?”其实刚刚的话他都听到了,此番心里盘算着,这朱姑娘肯定是会走的,不过,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趁机将她赶走,以后就没人能够顶撞自己了。
这样一想,全二富架子拿得更大起来,凶道:“都干活去!里边客人还等着吃饭呢!”
沈玉珠早就瞧这全二富不顺眼了,当即凶了回去道:“你耳朵聋吗?还是眼睛瞎?没听到刚刚这位小哥说阿福家里出事情了吗?没看到我们这是要为阿福一家抱不平吗?”
全二富见一个小女子胆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辱骂自己,一双眼睛气得通红起来,他伸手一一在朱福、沈玉珠跟阿东脸上指过,撂下话道:“好,干活时间胆敢闹事,还敢顶撞我,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告诉你们,你们今天谁要是敢在干活的时间踏出这大门一步,我就扣你们工钱!”
朱福将解下的围裙扔在全二富脸上,眯眼道:“你把我辞退了吧。”说完抓着刀就要往外面跑,却迎面撞在正往里面走来的谢通身上。
谢通稳稳将朱福扶住,见她眼睛通红,手上还举着一把菜刀,当即便问:“朱二姑娘,出了什么事情?”
沈玉珠不认识谢通,却认识谢逸,她知道这谢逸有些身份,此番见到他,赶紧跑到谢逸跟前说:“县里的牛无赖砸了福记,刚刚有人跑着来告诉阿福的,听说不但打了人,还......”后面有关朱喜被欺负的话她说不出口,跺脚道,“总是谢公子赶快去救人吧,若是迟了,怕是会闹出人命的。”
谢逸听说是有无赖欺负朱家的人,当即一张俊脸就黑了,他狠狠甩了下袍角,转身就往福记去。
朱福见谢逸去了,她也挥着刀就跑,后来沈玉珠跟阿东都不理会全二富。
二更:
暖姐儿跟着奶奶郭氏在家烧饭,饭烧好了之后,她将弟弟寿哥儿丢给奶奶照顾,她则挎着一只装了四份饭菜的菜篮子摇摇晃晃往福记去。她今天可是第一次跟着奶奶做饭给爹娘吃哩,她可开心了,一边晃着一边想,呆会儿要让爹娘夸自己,她觉得自己现在跟两位姐姐一样能干了。
一边乐呵着一边晃悠到了福记,可是她却傻眼了,她见到爹爹被人打,娘跟姐姐被人欺负。她吓得手上的菜篮子都掉了,哭着跑过去要救人。
暖姐儿身上有一股子蛮劲,朱家姑娘都不是好惹的,暖姐儿见人张嘴就咬。
手被咬到的无赖登时火了,一回头,见是一个牙还没换的小屁孩,他左右瞧瞧没人,四周但凡能够瞧得见的人家铺子都关了门,他心中突然窜出一个念头来。
刚刚瞧见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他也喜欢得紧,只可惜自己没有那个福气,不是老大啊,就算自己想要,可那是老大瞧中的人,自己动歪心思,岂不是跟老大最对?
可那姑娘长得的确水灵,还辣得很,不若一般的死物,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他有火无处发泄,就想杀人泄愤,于是他一把就将暖姐儿高高举了起来,然后朝着河边走去。
“你可别怪小爷,要怪就怪小爷今儿心情不好,正好你撞上了。”那人面目有些狰狞起来,越见暖姐儿哭得凶,他越发心里痛快起来,“求我啊?可惜时候不对,你求我也没用。小爷我今天心情十分不爽,就想杀两个人玩玩,要怪只怪你命不好。”
说完话,他就将暖姐儿身子轻轻往河里送去,他用拳头在河面捶了个窟窿,让暖姐儿一双腿浸在寒冷的水里面,一边继续说:“冷吗?疼吗?哈哈哈哈哈,哭,继续哭,瞧见你哭,爷他妈心里就是爽快!”
暖姐儿一双小脚冻得生疼,可她真的怕了,已经不敢哭了。
她眼巴巴望着眼前这个凶巴巴的男子,整个身子都缩成一团,她心里隐约知道这个人想要做什么,她心里极度恐慌,可她不愿意开口求饶。
“臭丫头,倒是有几分骨气。”男人怒骂一声,心中越发不爽快起来,他手轻轻一松,就要将暖姐儿丢进河里。
那边飞跑着过来的谢逸见状,一个跃起就落在这个无赖跟前,从他手上将暖姐儿救了回来,然后抬起一脚就将他踹到冰封了的河面上去。冰封得不结实,那无赖又是被力道打上去的,所以他滚到哪里都能听到一声声脆脆的冰块碎裂的声音。
他吓得尖叫,却不敢只将力道卸在一个地方,只能在冰块上滚来滚去。
谢逸将已经吓傻了的暖姐儿紧紧抱住,见她一双腿膝盖以下都是湿漉漉的,他赶紧脱了她的小鞋,用自己的温暖的大手去给她暖脚。
“暖姐儿别怕,大哥哥已经将坏人打跑了,你别怕哈。”谢逸见平日里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此时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他一凤眸渐渐变得赤红起来,转眼见那惹事之人还在冰块上滚着,他脚一抬,踢了一块石子到河面上,那河面上立即传来“脆脆”的冰块碎裂声。
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兮兮的呼救声。
谢逸看都没有看一眼,只紧紧将暖姐儿抱在怀里,然后往福记走去。
谢通一拨人跟沈玉楼一拨人几乎是同时赶到的,两人身上都是练家子,身上的本事可比这些地痞无赖强得多,只轻轻出手,就将一群滋事的流氓打得歪七倒八睡到了铺子外面的地上。
沈玉楼见朱福没事,心里重重松了口气,可当他瞧见朱喜缩在墙角不敢动弹的时候,他心里那股子火又蹿了上来。那双原本清润的眸子渐渐变得赤红起来,操起放在一边的木棍就要继续去打那些恶心的无赖。
谢通急忙拦住道:“教训一番,呆会儿交给官府处置,沈兄情况特殊,切勿被人抓住把柄。”
沈玉楼如今是秀才,来年要参加秋闱,依着他的才华,中举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到时候会试殿试一过,可就是进士了,当官那也是迟早的事情。此番闹出人命来,到时候叫有心人添油加醋,怕是对前程不利。
他不是冲动的人,心里自然明白,可是县官昏庸无能,又见钱眼开,谁知道有没有跟这些无赖勾结?
这些地痞无赖能在松阳县横行霸道多年,肯定是有官府的人暗中支持的,否则的话,若是官府出力,又岂会怕这些无赖?
“县官昏庸无能,靠着他伸张正义,怕是徒劳。”沈玉楼一拳砸在一边的木头柱子上,冷冷道,“我不出手,莫非朱大叔一家人就叫他们白给欺负了?真是可气得很!”
谢通黑眸微眯,他没有想到,连湖州这样的地方都出现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