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头临水而建,是两层的小楼,屋子虽然瞧着旧了些,不过挨着自家近,里头也宽敞亮堂,还有好几间大屋子,又是向阳的,真是比自家住的小破屋好多了。朱福瞧了一眼,就觉得十分满意。
“这屋子我瞧着还算可以,不过很久没有人住了吧?都结了蜘蛛网。”朱福一边说,一边伸手往前捞了捞。
那领着朱福母女进来的是隔壁老王家儿子,这屋子的主人开春的时候离开松阳县去外地做生意去了,临走前托他帮忙租出去,租金可以两人平分。
因此,老王家这儿子要租金一直都往高了要,至今屋子都没租出去。
“主人家才走了数月,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家来,想着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便托我租出去。”那王家小哥笑眯眯道,“您瞧这屋子,两层小楼,外带一个院子,一应家具也都是好好的,你们进来只需稍微打扫打扫就能入住了,真是划算得很呢。”
卫三娘以前只是外头瞧过,用心留意过,外头瞧着有些破,没有想到里面却是还不错的。这样宽敞亮堂的大屋子,怕是一个月租金得不少,她忽然有些犹豫了,抓着朱福道:“咱们再去别家瞧瞧。”
朱福望了那王小哥一眼,点头应着说:“是啊,这屋子太久没人住了,怕是少了点人情味儿。总觉得......”她咂了砸嘴,后面话不说。
王小哥倒是有些急了:“觉得什么?这位姑娘,您想要赁个什么样的?”
朱福笑着说:“不若这样吧,小哥您先说个价钱,一个月租金多少。我跟我娘再去别家瞧瞧,比一比,若是觉得合适的话,到时候再回来。”
王小哥一听,更急了,以往那些租客都是这样说的,结果再没有人回头过。
他想了想,便笑着说:“那些租金便宜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屋子,你也知道,咱们南方湿气重,就是得住这样向阳宽敞的大屋子才行。我这屋子,一个月租至少得五钱银子,再少的话......”
“娘,我看我们还是走吧。”朱福也不等王小哥说完,直接掉头就走。
“四钱。”王小哥立即改了口,生怕这生意又不成了,伸出四根手指来,“一个月租金四钱银子,不过,得先预付一年的租金。”
朱福回了头,笑眯眯道:“一个月两钱,多一文钱都不要,只先预付三个月租金。”
王小哥跺了跺脚道:“姑娘,你这也太狠了,我这屋子......”
朱福截断道:“你这屋子我娘早些日子就瞧见贴着告示了,却一直还没有租出去,想来是有什么原因的,哦~不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人家不敢租吧?”又道,“我现在还愿意出两钱,若是出了这个门,到时候可能就不会再回头了。”
那王小哥想着,屋子已经空置近一年了,这一年一文钱没得赚,还得帮着看着屋子。倒不如先租了,往后若是有愿意出更高价钱的,再另租也是好的,便道:“这屋子我租了,租了。”
朱福笑道:“那便劳烦这位小哥拿纸笔来,咱们得写个契约。”
王小哥拿了纸笔来,朱福想着自己写的是简体字,怕露馅,便推了推朱喜道:“长姐,你来吧。”
朱喜虽然没有上过私塾,但是小的时候跟隔壁家沈大哥玩得也好,跟着识过字。
写了契约,按了手指印,又交了银子,赁屋子的事情算是办妥了。
这样的屋子一个月二钱银子,还算是划算的,朱福如今在敬宾楼做事,五两的月奉,供着这屋子的租金,绰绰有余。
朱喜悄悄望了妹妹一眼,笑着说:“福姐儿这嘴欲发厉害了,往后咱家,怕是还得靠着福姐儿。”
朱福开心地笑,跟长姐一人一只手牵着妹妹暖姐儿,跟在抱着寿哥儿的卫三娘身后。
“暖姐儿,咱们跟娘去买过年穿的新衣裳,姐姐还可以给你买过年戴的发夹,给你扎漂亮的小辫子。”朱福牵着妹妹小肉手,将她小手甩得高高的。
暖姐儿眼睛亮亮的,激动地问:“是像舅舅家表姐那样漂亮的发夹吗?上面有漂亮的蝴蝶,走起路来一闪一闪的,可漂亮了。”
“对呀,只要你喜欢,咱们就买。”
一家人开心地过桥,姐妹三儿笑做一团,打从身边过去的一位穿着绛紫色锦袍的中年男子朝这开心的姐妹三儿望了一眼。收回目光之后又望了眼,结果等朱福姐妹已经下了桥,他还直挺挺站在拱桥上,居高临下望着那个走在最前面的身影。
旁边牵马跟着的小厮顺着男子目光望去,抓了抓头说:“老爷,您怎么了?”
那男子有些恍惚,收回目光,摇头道:“没事。”可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去,却是再找不到那抹身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厨娘再显身手
采买完一应物品回家来,已是申时时分,卫三娘想着明儿婆婆跟小叔一家就要进城来住了,她便赶紧拿着扫帚鸡毛掸子去了河对面那间赁的屋子打扫。朱大如今不能干粗重的体力活,但是这些小事还是能做的,他便随了媳妇一道去。
终于赁得间屋子可以接老娘进城住了,朱大心里也开心,搓着手不停笑。
朱福望了望天,想着也该是去敬宾楼做事的时候了,便对朱喜道:“长姐,你领着她们玩儿吧,我去隔壁找玉珠去。”
暖姐儿见二姐姐要出门了,小胖身子摇摇晃晃地走了来,伸手拽着朱福衣角道:“二姐姐,你去哪里?去哪里?我要跟着你一起去。”短胖的小手紧紧抱住自己二姐姐腰,怎么都不肯松手。
这丫头有股子蛮劲,朱福想走走不得,便笑着摸她脑袋:“二姐姐去赚银子啊,赚得了银子才能给暖姐儿买漂亮的衣裳穿,才能接奶奶一家进城啊。”
暖姐儿嘟着小嘴,漆黑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我也要赚钱,跟二姐姐一样。”
朱福顺手把妹妹抱起来,让她坐在寿哥儿跟前去,吩咐她道:“暖姐儿,虽然你已经五岁了,是大孩子了,不过,你完全还不能干姐姐们能干的活。这样吧,既然你想赚银子,那姐姐每天都给你安排任务,你若是完成了,姐姐每日给你钱好不好?”
“我真的也能赚钱吗?”暖姐儿开心地拍着小肉手,坐在小凳子上扭来扭去,胖乎乎的小脸上全是笑意,“我也要赚钱,给奶奶花,给爹娘花,还给哥哥姐姐跟寿哥儿花。”
“暖姐儿真乖。”朱福摸了摸妹妹冻得有些青紫的脸颊,又伸手扫了扫她覆在额前厚厚的刘海,给她安排工作道,“呐,从现在开始,如果爹娘跟哥哥姐姐们都忙的时候,你要帮忙照顾好弟弟。如果不忙了,暖姐儿要学着开始识字,明儿贵哥儿就进城了,到时候让贵哥儿教你。咱们虽然不需要做什么才女,不过,多认几个字多读些书,总归是好的。你要是每天能做到这些,二姐姐每天给你十文钱花,这些钱你可以存起来,也可以带着弟弟买好吃的,好不好?”
朱喜闻言,赶紧劝道:“福姐儿,暖姐儿还小了些,你给她钱,她会乱花。”
朱福问妹妹:“暖姐儿还是小孩子吗?如果姐姐给你钱,你会怎么花?”
暖姐儿伸出两只手来,望了望自己手,还有些不敢相信地问朱福:“二姐姐,十个吗?每天都十个吗?”
朱福弯眼笑眯眯应道:“对啊,这只是暂时的,往后你更大了一些,二姐姐还给你加。你要是做得好,二姐姐每天都会奖励你糖人、糕点、鸡蛋吃。你告诉长姐跟二姐,能做好吗?”
暖姐儿一头扑进朱福怀里,使劲蹭:“能,一定能,我会好好听话的,我也会好好照顾弟弟。二姐姐给我钱,我每天都可以买张飞给寿哥儿吃了,我可以买......”她伸出手指头,掰着数,“可以买三个,四个,可以买五个。”
朱喜望了朱福一眼,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少女长大了,变得更有主见。
她见天色不早了,怕爹娘忙不过来,就将照顾寿哥儿的重任交给了小妹妹。
“暖姐儿,长姐去河那边帮爹娘忙去,你在家跟弟弟玩好不好?”朱喜见小妹妹很开心地抓着弟弟的手,笑容更甚道,“哥哥就在前头铺子里打铁,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去唤哥哥,知道吗?”
暖姐儿很乖地点头:“知道了长姐,你们去忙你们的吧,我会照顾好弟弟。”一转头见弟弟低头跟小鸡仔玩,她也跟着蹲过去,“寿哥儿,以后就三姐姐照顾你好不好?我们一起玩,你听话了,三姐姐买张飞给你吃。”
朱喜去了对面新赁的屋子帮忙收拾,朱福则去了隔壁沈家,敲了半天,却是沈玉楼开的门。
沈玉珠见是朱福来了,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抱住朱福道:“小阿福,你终于来了,看到你来我就放心啦。”然后在她哥哥跟前抬起下巴,不服输地道,“哥,不管你跟娘是否同意,反正我一定要去。”
沈玉楼望了朱福一眼,白皙的面容上微微含着一层薄怒,唇抿得紧紧的,并不言语。
朱福不敢看沈玉楼的眼睛,避开目光往里头喊道:“沈大娘,我跟玉珠去敬宾楼做事了,您放心吧,我们忙完活就一道回家来,不会出事的。”
沈大娘应声走了出来,望了自个儿儿子一眼,又对朱福道:“大娘听玉珠说了,说是阿福在敬宾楼找了差事,顺带着,她的豆腐不但有了着落,也还能每日去敬宾楼干活,这都是托了你的福。”
朱福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鼻子道:“该是说我跟玉珠互相帮忙,有她在,便是晚些回家,我也不怕了。”
“那好,既然如此,你们便去吧。”沈大娘望了望自己儿子,又对闺女道,“你去吧,娘做主了,早些回家来。”
沈玉楼蹙眉:“娘......”
“好了好了,娘知道。”沈大娘朝朱福两人挥手,待得她们像老鼠一样逃了后,她才又道,“楼儿,娘知道你心疼妹妹,可你没有瞧见吗?你妹妹是心甘情愿出去找活做的,咱们凭双手挣钱花,并不可耻。”她叹息了一声,又说,“你之前寄回家的银子娘都替你存着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明年八月得去省城考举人,你还得娶媳妇,这哪一样不要银子啊?你妹妹赚的银子娘也替她存着,往后她嫁了人,娘全部让她带去婆家去。”
沈玉楼一直静静听着,待得沈大娘说完了,他才微微点头道:“儿子明白了。”说完不自觉朝朱福两人离开的方向望了望,轻轻叹息一声,才将又关上门去。
朱福去敬宾楼的时候,萧敬宾正等在门外来回踱步,见朱福来了,赶紧迎了过来,一脸焦急道:“朱姑娘,你可终于来了。”他伸手指了指大堂内,“下午我已经让二富又请了厨子,可这些人点了名说只吃朱姑娘做的菜,那厨子被气走了不说,如今这些人见还没得吃,在闹着呢。”
南方湿气重,冬天傍晚上冻的时候特别冷,朱福哈着气搓了搓手。
朝里头望了眼,见里面一楼大堂已经乌压压坐满了人,朱福道:“这样吧,我去后厨忙,今天晚上便做油泼面吧。不过,我只做三十份,做完三十份我就回家。”
“面食?”萧敬宾微微一愣,然后目光闪烁了一下,“这可是北方人爱吃的主食,咱们这是南方,大多以米饭为主食,怕是这些客人食不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