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雨声络绎不绝,顺着琉璃瓦滚滚而下,雨滴飞溅于轩牖和宫门,掠过古木盘根错节的枝干,偶有雷鸣与电弧交错轰响,一袭白衣的美人从床上翻身而起,他顺过被子和枕头,轻手轻脚摸到主卧外,敲门的手在一整块素雅雕花的沉香木门前停顿,他如同略略不适般将手垂在身侧,裹着被子走了几步,干脆蹲下来缩在了木门外。
[你在干嘛?]
[统哥,你深夜不睡,]朝灯调整了一下枕头:[显而易见,我在卖萌。]
[……]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弱智?]朝灯啧啧啧:[信我,我是——]
[情场高手?]
[嗨呀。]
身后房门始终紧闭,一直到他困得睡去,里边的人也没有将其开启的意思,四五刻时,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谁推上自己的后背,闻到那种熟悉的清浅气息,朝灯毫无防备转过身蹭了蹭扶住他的人,他眼皮耷拉一下,隐约可见视野里银色的纤长发丝,先前裹着的锦被让人轻轻取下,越长歌见他靠着自己又睡了过去,沉默地将人放在卧榻之侧。
并不是没感觉到这个人在自己房外徘徊,原本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想不到一睡就是大半夜,因为心中有念,越长歌睡得也并不安稳,醒来时发现那人竟还缩在房外,他便下意识走了出去。
天光渐明,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朝灯懒懒散散地理了理垂落的发丝,他赤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如猫儿般不发出半点声音,越长歌不在卧房,往外走,直到见了着暗蓝长衫的身影,他才停住东张西望。
“可是饿了?”
失去了灵根,他便跟普通人一样需要一日三餐,朝灯摇摇头,直白话语也被他拖出奇异的味道:“我在找你。”
“你昨晚为何睡在我房门外?”
他拖拖拉拉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打雷。”
越长歌浅笑:“你这般怕,过去降雷时又是怎样过的?”
“不睡啊。”
理所当然的回答令夜悬的宫主投来视线,朝灯毫不心虚同他对望,越长歌见状颔首,放下持着的书卷,示意他跟上后走出主卧。
过去不睡,意味着若是待在他身边即能入眠,这魔修究竟满口胡言还是真的处事完全随性而行……
夜悬的宫主唇边无声勾起弧度,他的目光落至远际,眸底清明得仿若空无一物。
五十年一度的伏仙大会将于天肆举行,由现存八大最为享有声誉的门派携领,以多年不衰的夜悬做责,轰动整个修真界的盛事即于个月后拉开帷幕,为此朝灯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着越长歌的人影,实在闲得不行,他有事没事就去主宫外打转儿,几次下来在护卫队混了个脸熟,刚开始对他怒目而视的云夕如今把他视为暗恋越长歌求而不得的可怜虫,对他极其关照,打牌开小灶都喊上朝灯一起,他也不解释,笑着笑着就任这些人去了,时间一长,整个夜悬都知道被宫主亲手废掉灵根的魔修对他死心塌地,恨嫁之心异常强烈。
“灯啊,”云夕边算长牌边调侃:“宫主他两日后就要回来了,选着人带去天肆,你可有什么想法?”
朝灯不为所动,一个红拾吃了云夕:“我很有想法。”
“你详细说说?”
“我要去天肆。”
拒绝异地恋。
“……”
朝灯一挑眉:“怎么?”
云夕愣愣看着他背后一言不发,他顺着前者目光往后一转,近大半个月不见的人正不置可否看着自己,他还是那么好看,面容姣好,又透着说不出的清雅,色泽极淡的发和瞳与四周开得灿烂的花树格格不入,朝灯扔了牌,情不自禁绽开笑容,恍惚中忆起了什么,他望了越长歌一眼。
“越公子、越宫主、大美人,你能不能带我去伏仙大会?”他举起右手:“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把我扔客栈也行。”
尽管他看来嘻嘻哈哈像是闹着玩,眼中却划过害怕被拒绝的恐慌,越长歌见状,隔了顷瞬,才轻描淡写应道:“好。”
“真的吗!”
朝灯欣喜的声音令云夕满脸复杂地看了看他,这般明显的表露却得不到回应或拒绝,也不知道宫主是在耍着他玩儿还是自己同样不明不白,朝灯跟上越长歌,边走边同他说话,对方见他长发里混着草屑,终究轻抬手指替他拿下了那块菱形草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