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真是乖巧懂事,小小年纪就孝顺得很,任谁见着都是喜欢的。”洪嬷嬷面上泛着笑意,目光一直落在平安离去的背影上,待得平安身影不见了,她才回过头来道,“二夫人,老奴此来,是带了老太太的话,老太太让二夫人过去呢。”
“娘终于氏惊讶之余,显然极为开心。
自从自己娘家出了事情后,婆母就再没有肯见过自己一次,每回她去请安,都被打发了回来。她想着,该是因为自己娘家出了事情,婆母觉得自己是晦气之人吧,虽则心中难过,倒是也没有多放在心上。
平素晨昏定省还是会依着规矩过去,婆母不想见她是一回事,她不懂规矩则又是一回事。
这样的事情,她不想叫自己夫君知道,省得叫他夹在中间为难。所以,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都一应打好了招呼,不得对老爷说。而这些日子,陆钰也是忙得很,一边四处奔走,一边顾着妻子的情绪,自然就忽略了一些事情。
文氏到了陆老太太那里后,按着规矩请了安,而后静静立在一边。
“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见文氏来了,陆老太太只抬了下眼皮子,就将屋子里头所有丫头都打发出去了,而后才幽幽朝文氏望过来,干瘪的嘴划拉一下,就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方才出门去了?”
“是,母亲。”文氏并不惊讶,这整个国公府,都是老太太的眼线。
“坐吧。”陆老太太努了嘴,轻轻吐出两个字,待得见文氏坐下后,她才又说,“原是准备去晋王府,结果半道又折了回来,老二媳妇,你能告诉我老太婆,你是为着什么而突然又折回来的吗?”
文氏倒是没有想到婆母会这样问,忽然就害怕起来,她不想说出真相。
“儿媳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所以,就想着改日再去拜见晋王妃。”文氏声音很低。
“身上不舒服……”陆老太太嘴里重复着她的话,颇有意味地问,“到底是身上不舒服,还是听了某些话,心里不舒服呢?”
文氏一惊,继而就坐不住了,缓缓站起身子来。
方才还有些笑容的陆老太太,此刻脸完全耷拉下来,只肃容望着文氏,阴森森的。
“要说起来,你根本配不上我的钰儿,若不是当初因为你是文丞相的闺女,我也不会叫钰儿娶你为妻。”陆老太太淡淡道,“之前你有大臣之女,钰儿无论怎么宠你,总归你能给他带来利益,我都没有意见。不过,如今你们文家倒了,还是犯了这么大的罪,我陆家还要你何用?而你不但再不能给钰儿父子带来益处,反倒是会成为钰儿仕途上的绊脚石。你虽则逃了罪责,可是你身上流着的就是文家的血,陛下对文家厌恶至极,自当也不会对钰儿这个文家小女婿多看好。你啊,要是识相的,可自己解决了自己,若是不识相,可就怪不得我老婆子了。”
文氏双脚忽然软了,险些没有站稳,她茫然地抬眸看向坐在高位的老人家。
“母亲,您此话何意?”文氏不敢相信,虽则隐约猜得了老人家话中意思,可她还是被吓到了,“娘,罪不及出嫁女,这是规矩。”
“哼!”陆老太太突然狠狠拍打了下桌案,怒道,“什么狗屁规矩,你就该去死!”
“你们文家人都获罪了,怎生就你还好好的?你要是真的孝顺,你就该随着你父亲母亲一道去了地下,而不是活在这世间来坑害我的儿子!”陆老太太终于在文氏跟前也露出那副丑陋的嘴脸来,她凶恶道,“你死了,过个两年,就算再深的感情,老二自当也会忘了你。到时候,我会给亲自给他再择一门好的亲事。这样对平安也好,你是罪臣之女,平安虽则是我陆家的血脉,可身上也是流着文家的血,有你这样的母亲,就是极大的耻辱。你要是真心对自己个儿儿子好,就果断了结了自己。”
“母亲是想我死吗?”文氏有些绝望起来,倒不是因为老太太的残忍凶狠而绝望,而是因为,她真的怕丈夫跟儿子会因为她的缘故,而一辈子都断了前程。
若是能以她一死来换得丈夫跟儿子一世的荣华安稳,那么,她是不怕死的。
“想明白了?”陆老太太一双干涸的老眼死死盯着文氏,见她面上似是流露出了求死的欲望,心下松了口气道,“你也放心,我不是那般铁石心肠之人,只要你死了,我自当会好好照顾平安。”
文氏抬眸,只轻轻看了陆老太太一眼,忽然间笑了一下。
她方才说,她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文氏觉得好笑。
☆、2092|209
第242章
林琬将三个孩子哄睡着了,自己却是一点睡意也无,愣是一直坐到天明。 第二日一早,林琬才将准备差画堂去外面打听王爷的消息,外头就有人跑着进来,说徐管事带了消息给娘娘,王爷回来了,不过,此番却是进了宫,让娘娘不要担心。
听得这个消息,林琬着实松了口气,但心中还是憋着怒,想着,一会儿等他回来,得好好冷他一段时日才是。心放回了肚子里去,林琬顿时觉得困意袭来,扭头看了看三个宝贝,见他们睡得香香甜甜的,林琬也缩了回去,抱着三个孩子,安安心心进入了梦香。
赵邕因为受了伤,不想让妻子担心,这才没有回家,只先躲进了宫里去。
陛下得知数千名御林军竟然都没有能够保护好晋王,不由震怒,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狠狠斥责了御林军韩大统领。好在是将那群躲进深山的逆贼拿住,不是无功而返,赵乾这才息了些怒火,没有对韩大统领多加责罚。
庄太后听说晋王受了伤,怎么都呆不住,吵着要到思政殿来看孙子。
永寿殿里的嬷嬷婢子好一番劝说,才将老人家拦住,待得早朝结束后,太后一面命人将晋王叫去了永寿殿,一面命人去请了太医。赵邕左臂为利箭射穿,因着要先去复命,故而伤口未来得及处理。
待得到永寿殿的时候,那支利箭还钉在他左臂上,庄太后瞧见了,心疼得老泪纵横。
“子都,我的儿,你怎么能伤成这样。”老人家虽则见过比这个更为严重的伤势,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子都是质子,受些折磨刁难也是可以理解,可如今他贵为亲王,怎生还是这样,三天两头都受伤,将宝贝孙儿搀着坐下,才道,“你媳妇儿肯定担心你,你不敢回家,所以才躲到皇祖母这里来的吧?”
赵邕脸上还沾着血迹,闻言只笑笑道:“先在这里将伤口处理了,不然的话,琬琬会心疼。”他薄唇没有什么血色,整张脸也都略微有些苍白,显得那笑容实在凄凉了些,“朝阳也懂事了,近来最是爱黏我,也不能叫她晓得。”提起妻子跟闺女,他满眼都是幸福,唇角笑容更深了些道,“那丫头跟她母亲一样,最是爱哭,我也怕她们伤心。”
“既然怕琬琬跟朝阳担心,你就该好好的。”庄太后叹息一声,想着这个孙儿爹不疼娘不爱的,她就难受,心里也渐渐越发对赵乾跟曹皇后有意见起来,自己个儿儿子伤成这样,事情又闹得这么大,她肯定知道,知道了却也没有当回事情,这样的娘,哪里配当娘。
庄太后想着,这个曹芬,未免太过分了些。
“太医怎么还没有请来?”庄太后颇为烦躁,转头厉声斥责一声,话音才落,外头太医院的姚太医提着药箱进来了。
“臣给太后娘娘跟晋王殿下请安。”姚太医跪了下来。
“好了好了,那些虚礼就免了,起来吧。”庄太后抬手,然后又吩咐说,“好好给晋王殿下瞧瞧伤势,这手臂,务必要跟原来的一样。”
自己身上的伤势,赵邕心里清楚得很,利箭没有伤到筋骨,不过皮外伤罢了。
既然见有大夫来了,赵邕直接抬起右手,将手臂上的利箭拔了。那箭一拔,血汩汩涌出来,却不是鲜红色的,而是暗红色,赵邕一惊,心中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连忙将身子背过去,不敢让太后知道。
“姚太医,本王已经将箭拔了出来,只是这血,还需要姚太医来止。”赵邕见姚太医望着那汩汩流出来的血惊呆,似是要大叫出声,赵邕连忙提醒道,“姚太医,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给本王包扎伤口。”
“流了多少血,我瞧瞧。”庄太后见孙儿背着自己,心中就有疑惑,想来是伤得不轻。
赵邕道:“皇祖母,孙儿真的没事,不过才将拔出箭来,血流的有些多而已。没事,有姚太医在,他会给孙儿止血的。”
“你还敢骗皇祖母。”庄太后是看着这个小子长大的,他什么样的行为代表发生了什么事情,老人家清楚得很,他越是躲避,越说明事情并非如他说的那般简单,一把按住小子的肩膀,庄太后瞧了他伤口,脸色煞白,“子都,你这流出来的血……”
姚太医忽然跪了下来,磕头道:“太后娘娘,晋王殿下怕是中了毒,想来原先自己也没有发觉呢。不过,瞧着殿下的样子,似乎并无大碍,还是叫臣先给殿下把个脉才行。”
“那你快些。”庄太后急了,又吩咐道,“将太医院今儿当值的所有太医都请来。”
“皇祖母。”赵邕道,“先不必了,还是听听姚太医怎么说罢。”
姚太医先给赵邕清理了伤口,检查了伤势,又包扎好。将伤口一应处理好后,才将给赵邕搭了脉,而后脸色骤变,紧接着便是沉默不语。
“姚太医,晋王伤势如何?”庄太后看姚太医脸色不对劲,心也拎了一下。
“恕臣学识浅薄,臣也没有十足把握,不过,单从殿下脉相上来看,虽然与常人无异。不过,那种毒,是三天之后才能够瞧出症状来的。三天之后,殿下身子会一点点衰弱,比正常人老得要快许多。”说着,这姚太医便跪了下来,“太后娘娘,晋王殿下,臣也是之前在医书上瞧见过,具体的情况,还得臣回去翻阅医书才是。”
庄太后双拳攥得紧紧的,咬牙道:“看来是故意的!连你追着进深山,怕也是被算计了。否则的话,对付旁人,何需用这样的一种毒?”说罢,老泪纵横,心疼地攥住赵邕手道,“这事情,你还不打算叫晋王妃知道?”
赵邕沉默了,他算来算去,却是输在了这里。
以千名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为诱饵,目的就是要算计自己入圈套吗?肃王没有理由这样做,想来,真正只想对付自己的人,是林玥。赵邕想着,之前不动林玥兄妹,不过是不想打扫惊蛇,如今倒是好。
“子都,这个时候,你可别糊涂。”庄太后冷着脸道,“晋王妃的医术,不比太医院里太医的医术差,你可别为着不让她担心,就什么事情都瞒着她。到时候,你没了小命,她岂不是更伤心?”
“孙儿明白了。”赵邕颔首,而后起身朝太后作揖,“孙儿想先回王府,就不陪着皇祖母了。”
“你快回去,好生休息。”庄太后道,“这几日,让晋王妃也不必进宫来请安了。”
“孙儿知道了。”赵邕应声,继而大步离去。
待得赵邕离开后,庄太后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因为生气的缘故,随手就打翻了案几上的玉器。
见太后娘娘发怒,殿内丫头婆子们着实吓到了,都噤声不敢言语。
“来人啊,摆凤驾去明生殿。”过了半饷,庄太后倏地站起身子来,满面严肃地道,“丽妃的儿子,果然是跟丽妃一样心狠歹毒。哀家倒是要看看,被剪了羽翼的父子,还想耍出什么花招来!陛下心慈,顾念兄弟情分,哀家可不是心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