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英不听,仍旧道,“那不成,阿哒你难得来一趟,必须好酒好菜招待。”
说着不再给潘阳阻拦的机会,直接出了门,朝斜坡下面走,如今时代变了,人们都想着法的挣钱,挨着县一中的这片地方算是县城最繁荣的地方了,只要靠路口的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摆了小摊子,卖肉卖蔬菜,还有熟食店,烟酒店,水果摊,什么都不缺。
秀英从烤鸡店买了一只烤鸡,又砍了一斤肉,时令蔬菜买了几把,从杂货店里买了一瓶白酒,临着路过水果摊,又买了两斤桃子,一块拎了回来,再进家门时,潘士尧已经回来了,正跟潘阳在堂屋里说话。
秀英先洗了桃,装在碗里端进去给他们吃,见潘盈趴在潘阳背上一阵闹腾,喊了她一声,要把她抱下来带到厨房。
被潘阳给拦住了,“你烧锅油溅到她身上,小丫头该哭闹了,没事,让她在堂屋玩,她玩她的,我们说我们的。”
听潘阳这么说了,秀英这才作罢,递了个桃放潘盈手里头,小丫头快活地哇哇直叫,抬手要先给妈妈吃,秀英指指潘阳,笑着对潘盈道,“来,先给阿爷吃。”
潘盈眨着大眼睛瞅了一眼潘阳,她跟潘阳见面的次数少,每回都记不清潘阳是她阿爷,不过都玩了一会儿了,她跟潘阳也混熟了,听秀英这么教,潘盈直接大方的手一伸,把桃子递到了潘阳嘴边,脆生生道,“阿爷,给你吃,妈妈再给我一个。”
潘阳顿时乐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不客气的接过咬了一口,笑道,“真甜,阿爷就爱吃我们潘盈给的。”
小丫头咧嘴乐了,又分别给潘士尧、秀英各拿了一个,最后才拿一个自己吃。
这番景象看得潘阳又是一阵唏嘘,仿佛看到了她大堂姐成年后的模样,她大堂姐性子那么好,跟她潘士尧和秀英的教育也是有莫大关系啊...
秀英在小丫头的‘监视’下吃了桃子,这才洗了手去厨房忙活烧午饭,留父子二人在堂屋里商量事。
其实很多时候,潘阳不仅是把潘士尧当儿子看,也将他当着一个兄弟来看待,许多事她跟张学兰说不通,又不想让潘恒春知道了操心,她宁愿跟潘士尧说些事。
潘阳把潘士勋和王家美的事大概说了一遍给潘士尧听,末了叹了口气道,“实在没法一起过的话,等房子盖上了,士尧,我们就分家吧。”
潘阳话音刚落,潘士尧就急着道,“不成,好好的家分开了像什么样,再说了下面还有士松、小告没办事,我们哪能先分出去单过,把烂摊子丢给阿哒。”
潜意识里潘士尧是不愿分家的,他下学的早,又比弟弟妹妹们大不少,算是半个父亲看着弟妹们长大的,现在他们将各自成家了,分开之后,就意味着他们不再是一个很亲密的大家庭,而是各自为各自的小家庭了。
潘士尧不愿意这样,他还是想有饭大家一起吃,农活大家一起忙活,有责任他们一块担,那样才有意思,那样才算个家啊!
潘阳多少能理解潘士尧的难受,她理了理头绪,方才慢慢道,“士尧啊,你们都长大了,分开早晚的事,如果过得开心,那我们一块过,既然烦心事比快活事还多,那不抵趁早分开,我跟你娘,我们也受够了,分开过,我们也落个清闲,图个省心。”
潘士尧垂脑袋抽着烟,不吭声。
潘阳又道,“我跟你娘商量过了,不仅生活上要分开,地也要分开干,士勋和家美,他们分出去想怎么干我也管不着了,至于你的地,我也分给你,你和秀英没空种,我跟你娘就帮忙看抚点,你下面的两个弟还有妹,还有阿哒,我们都暂且还一块过,经济上的负担你就别操心了,阿哒能扛得起来。”
潘阳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潘士尧还能再说什么,只是不停道,“士勋要分,他自个分,这家我不同意分,我愿意跟阿哒娘一块过,弟弟妹妹的责任我也得帮阿哒扛起来,阿哒,我不分家,我不分家。”
潘士尧这番话说的潘阳简直要热泪盈眶,不想让潘士尧看见她的失态,潘阳微微撇开了头,待那股酸鼻子的劲过去了,潘阳这才道,“成,你不愿分,阿哒不逼,士勋明个就过大礼了,五月十八办事。”
潘士尧道,“这么快!”
潘阳忍不住说了心里话,“这个小畜生,我也受够他两了,早点结婚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潘士尧心里头清楚,能让他阿哒把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他那个大弟还有弟媳妇,怕是把他阿哒娘气得够呛。
身为大哥,潘士尧也不好再说自己大弟什么坏话,眼下只能宽慰他阿哒想开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父子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秀英烧好了饭,端了饭菜上桌,烧鸡切一大碗,红烧大肉块一碗,还有两样蔬菜,一碗蛋汤。
秀英开了酒,给潘阳和潘士尧倒上,她自己也倒了点,招呼潘阳动筷吃饭。
刚才父子两的谈话,秀英隐约听了个大概,既然她男人都不说什么,她也不会发表什么意见,反正她一个做大嫂的,只等小叔子结婚了,她回去忙活干事就成,其他心,她不愿操。
想到结婚前忙活的事多,秀英道,“阿哒,你看我和士尧什么时候回去帮忙合适?”
秀英之所以这么问,也是考虑到家里本身就那么点地方,他们三口子要是再回去,估计都没地方安置了,少不得还要让公婆操心张罗一番。
听秀英这么说,潘阳想了想到,“家里还忙得过来,你们暂且不用回去,你们先忙你们的,别耽误了买卖...对了,士尧,我听秀英说你想跟田旭刚跑长途?”
潘士尧点头道,“我真想跟你说这事,现在不比头几年了,物资丰富,贸易经理部也不比头几年了,基本上算是个摆设,再要不了两年,我看他们都得转行,田旭刚那小子就是看准了这点,干脆跟我一样辞职不干,想跟我商量贷款买辆卡车,我们自己跑长途,货源什么的,我们也不愁,毕竟在贸易经理部干了这么久,谁手头上都有点头绪。”
闻言潘阳点了点头,她对这行不了解,也给不了什么建设性意见,但想到要做贷款,潘阳道,“做贷款能贷多少?买一辆卡车得多少钱?你们手头里有那么些钱吗?”
☆、90.10号二更
眼下一辆全新的解放卡车少说也得三千来块,潘士尧和田旭刚手头的钱加起来有两千来块,再做些贷款,不够的从朋友手里头再借点,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
潘士尧不欲让潘阳再担心,就道,“你放心阿哒,钱的事不用操心,我们能解决。”
如果是平时,潘阳可能还能帮得上忙,可眼下正赶着潘士勋结婚盖房,她就是有心想帮,也没那个能力,但还是道,“实在困难,就跟阿哒说,阿哒手里头就是没钱,也帮你想办法周转。”
潘士尧哎了一声,道,“成,实在有困难我不瞒着阿哒。”
吃了午饭,潘阳歇息了片刻就骑自行往家赶,临走前秀英又炸了几把馓子让潘阳拎回去留着家吃,潘阳推辞了两下,推不过也就带了回去。
如今潘阳也学会理所应当的接受了,这儿媳妇有孝心,她就得接着,不然儿媳妇以为她真什么都不要,就没了下回子。
等潘阳骑车赶到家,太阳将将下山,潘士勋已经把王家美领了家去,家里张学兰在和潘士云烧饭。潘阳把买回来过大礼的东西全放在了中案长条桌上,又把馓子拎到厨房递给张学兰,道,“秀英炸的,晚上正好切几个青椒,炒馓子。”
青椒炒馓子也算是淮河沿岸一带的特色菜了,青椒洗净切开留籽,先放锅里炒至半熟,再把馓子放进去,倒上些许水,足够让馓子软化,油不用再放,只要稍微搁点盐在锅里拌炒几下就能出锅,在时令蔬菜青黄不接的季节,青椒炒馓子也是一道不错的下饭菜,当然青椒最好是越辣越好,越辣馓子越入味!
张学兰把馓子拎在手里头掂掂,估计得有四五斤重,她满意的笑了,问潘阳道,“过大礼的东西都买齐全了?”
潘阳点了点头,“我把缝纫机和大座钟的订单先下了,等明个过完礼,让士勋赶驴车自己去县城拉回来。”
晚上吃了饭,两口子把猪肉拿套被大针戳了个洞,穿上红麻绳,绳头系上生姜块。鲤鱼也是,除了串红麻绳以外,还得在鱼嘴里塞一根葱,还有其他用油纸包裹好的点心糖果,都得涂上红颜色。
忙忙活活到了深夜,再三清点完不漏哪样东西后,两口子才洗漱了歇息。次日早,潘阳寻了潘老五,又喊上潘兆丰,当然也少不了男主角潘士勋了。四人把过大礼的东西放驴车上,赶在中午饭点前,去王家村生产队把大礼给过了。
过大礼最乐呵的要数王家美阿哒娘了,他们被街坊邻里闲言碎语了这么久,如今总算能抬头挺胸做人了。一大早的,王家美阿哒就去赶集买菜,一路上碰见不少熟人,乡里乡亲见王家美阿哒左手大鱼,右手大肉匆匆往家走,不免要多嘴问上一句,“这是家里赶上喜事了?又不是逢年过节,买这些东西?”
王家美阿哒不觉挺直了胸膛,生怕别人听不清似的,扬声道,“可不就是喜事!今天潘家那头人要来过大礼,可不得好酒好菜招待他们!”
“过大礼啦,日子定了?”
王家美阿哒面上露出得意之色,道,“这月十八就办事了,到时候来喝杯喜酒啊。”
......
走了形式,过完大礼之后,接下紧锣密鼓的就要操办婚事了。这期间,王家美基本上就住在了老潘家,今天和潘士勋去县城置办这样东西,明天那样东西漏买了,还得再去一趟,总之,可把潘士勋忙活坏了,窑厂也不去了,天天在家忙活这事。
张学兰下午也不去窑厂了,她得留在家套喜被,做床单被套,还有准备结婚用的零散东西。
眼下老潘家去窑厂上工的也就潘阳和潘士松父子二人,天不亮就去开工,中午还得赶着回家吃饭,吃了晌午饭还得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其他两家天天都有人送饭,相较之下,潘阳父子二人显得不要太苦逼。
姚宝忠家今年光景过好了,趁姚祺田结婚的空当,家里买了辆自行车,姚祺妹天天骑个自行车过来送饭,每回她刚到窑厂,正好就赶上潘阳父子二人回家吃饭,连着几天后,姚祺妹就道,“叔,要不我给你们送饭算了。”
还没等潘阳开口说话,潘士松把话茬子接过去了,笑嘻嘻道,“那成,省得我和阿哒天天往家跑了。”
潘士松话音刚落,脑门上就挨了潘阳一巴掌,大热的天,潘阳可不想让她妈天天来回折腾,就道,“那多不方便,我跟士松回去吃两口得了。”
窑厂就在潘家村生产队和姚家村生产队之间,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如果姚祺妹要帮他们送饭,那就意味着她得绕一大圈赶去老潘家,然后再去窑厂,太费工夫了。
姚祺妹仰着被太阳晒的黑乎乎脸蛋笑道,“没事儿,要是我家没自行车就算了,眼下阿哒买了自行车,我骑车去潘家村也快。”
说着,不等潘阳回应,这个干脆利落的姑娘就自个拍案决定了,“行了,叔,就这么定了,你回头跟婶说下,从明个开始我就去你家给你们送饭。”
潘阳把这事记在了心里,等晚上放工回家就跟张学兰提了这事,张学兰听了之后乐得合不拢嘴,笑道,“这小丫头,打小就懂事,她能帮我送,那太好了,你和士松天天来回跑也太麻烦。”
眼下一家子人都坐在二层石台阶上吃饭,潘阳咬了口馍馍,朝正在埋头呼呼喝稀饭的潘士松看了一眼,状似无意般提了一嘴,道,“学兰啊,既然祺妹那丫头这么懂事,要不我们托人在中间牵个线,把她说给士松怎么样?”
潘士松喝着稀饭,竖耳朵听着他阿哒娘讲话,眼下潘阳冷不丁来了个神转折,可把潘士松唬了一跳,稀饭呛到了气管里头,顿时咳了个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