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家里主要的劳动力,潘阳承担了拉运石头的活儿,每天从家里去山上,再从山上回来,一趟又一趟,潘阳深觉她就快要成老驴了,要搁在以前,吃这种苦头她压根想都不敢想,果然,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没办法,为了给‘儿子’娶媳妇,豁出去了!
从深秋忙活到隆冬,总算赶在天寒地坼之前把房子大框架整个七七八八了,剩下的门窗桌椅什么的就好弄多了。
潘恒春早就做好了门窗,直接按上去就得了。
“士尧结婚,总得给他买套像样的家具吧。”潘恒春抽着旱烟,有些发愁道,“眼下木材这么贵...兆科,手里钱还够吗?”
潘阳宽慰道,“放心吧阿哒,剩的钱足够士尧结婚了!”
虽说盖房子的石头不用花钱,但房梁、瓦片可是花了两百多块钱,加上买涂料还有零零碎碎的物件,潘阳在心里估算了下,估计花了三百多。
不算张学兰存的私房钱,潘阳身上还有个四五百块,潘士尧的家具她不操心,空间里现成的,只要找个机会赶驴车告诉他们去县城买家具,等再回来把空间里的床椅柜子放在驴车上拉家来就成。
临着去县里买家具,张学兰把她藏在破罐子里的两百多块钱一股脑全给了潘阳,道,“正是花钱的时候,这些钱都放你兜里。”
潘阳不接,笑道,“放心,我身上的钱够了。”
话虽如此,张学兰还是把钱塞给了她男人,没好气道,“给你不是让你乱买一通,朝后去但凡给士尧置办结婚物件的,回来全给我记账上,我倒要看看娶个媳妇得花多少钱。”
忙忙碌碌中,临近春节的前半个多月,老潘家就开始为潘士尧婚事的具体细节操劳了起来。
家里大人忙活的同时,潘士尧也没闲着,在和秀英的亲事定下之后,潘士尧就不敢再乱花钱了,他把工资都存了起来,他知道他阿哒压力已经够大,盖房子就已经花了不少钱,像添置新衣裳的事,潘士尧就没让家里操心,在秀英又一次来县城时,潘士尧要领她去买新衣裳新鞋子。
哪知秀英却瞪大眼睛道,“新衣裳新鞋子都不用买,直接扯布买鞋底子就行,衣裳我会做,而且会做的样式多着呢,不比裁缝店里的师傅做得差。”
秀英没自夸,她心灵手巧,家里但凡精细的活儿都是她在干,无论是她阿哒的对襟小褂还是她小外甥的鞋子,都是她在做,她家没有缝纫机不要紧,她邻居家光景比她家好,早就买了缝纫机,秀英和邻居家的儿媳妇交好,裁好了衣裳直接拿她家去织上。
自己媳妇儿这么能干,潘士尧也高兴,领着秀英去了县城唯一一家百货商店,站在布柜前,对秀英道,“你喜欢什么布料,我们就扯什么,都听你的。”
对于潘士尧的听话,秀英心里很是甜蜜,看了一眼柜台里陈列的各色布料,秀英想了想,还是没舍得给自己扯,而是对柜台销售员道,“同志,把那匹藏蓝色的布拿来给我看看,合适的话,我要给他做一身。”
潘士尧忙道,“带你来是给你买衣裳的,怎么反过来给我扯布了,你捡你喜欢的挑,给你做。”
秀英却是体贴道,“我天天在家哪也不去,穿这么好看做什么,倒是你,整日在外头,得有两件体面的衣裳。”
潘士尧心里受用极了,同时又心疼这个一心为她的姑娘,虽是在外头,他还是忍不住捉住了秀英的手,笑道,“那我们都买几身,我有钱,你只管买就成!”
准小两口的举动被售货员看在眼里,售货员感到十分新奇,往前来扯布结婚的,哪个不是女方要这个要那个,趁着没结婚能提的要求都提了,眼前这位可倒好,什么也不要,就一心给男方买这个买那个,售货员心里忍不住为这个实在的姑娘喟叹了一声,热情地对秀英道,“这些布都不算贵,你两都扯一身吧,结婚就图个好彩头,再会过日子也不能在结婚时候亏待自己呀。”
秀英一听售货员说得有理,也不固执了,笑弯了眉毛,喜道,“那成,我喜欢红色的,我娘说新嫁娘正月里头都得穿红色,喜庆!”
售货员哎了一声,按照秀英报上的尺寸,给二人各扯了一块布,用纸包上递给秀英,“通知,一共三块二。”
秀英朝潘士尧看看,示意付钱是他的事了,潘士尧忙掏了钱递给售货员。
扯了布,两人又在百货商场里转了一圈,尽管秀英不停地拒绝,可潘士尧还是做主硬给秀英添了一件黑色毛线衣和大红色呢子大衣,还有一双黑色皮鞋,一共花了七八十块,足足抵他三个月的工资了!
潘士尧打心底喜欢这个心地踏实善良,待他又一心一意的姑娘,人一生就结这么一次婚,潘士尧可不是窝囊汉,他有手有脚能挣钱,怎么能委屈了他眼前这个姑娘呢!
秀英抱着潘士尧给她置办的衣裳,心里快活极了,她虽然很少来城里,但也见过农村家庭条件好的新嫁娘穿过这种衣裳,上身是鸡心领毛线衣,下.身是踩脚裤,脚上蹬小皮鞋,外头再罩一件呢子大衣,在村里走一遭,绝对能引来很多姑娘羡慕的目光,这可是时下最时髦的穿法了!
途经卖缝纫机的柜台,秀英忍不住停下了脚,指着柜台里一台蝴蝶牌缝纫机喜道,“士尧你看,那台好不好看?我邻居家云芳嫂子就有一台,平时我家缝个衣裳什么的,都去她家借使,我蹬缝纫机蹬的可好了。”
售货员会打量人,他猜测潘士尧、秀英二人可能是结婚前出来置办东西的,忙向二人介绍道,“二位同志,这里有钻石牌、蜂蜜牌以及蝴蝶牌、牡丹牌缝纫机,钻石牌是一百六十块钱一台,蜂蜜牌是一百五十四块钱一台,蝴蝶牌一百五十块一台,牡丹牌要便宜些,一百三十八块钱一台。”
见秀英一直把目光放在蝴蝶牌缝纫机上,售货员笑道,“蝴蝶牌是我们卖得最好的牌子,除了要一百五十块钱外,还得有票,二位同志如果手里有票的话,不妨考虑买蝴蝶牌的。”
秀英是真想拥有一台缝纫机啊,她热爱做衣裳,喜欢脚蹬在缝纫机上的感觉,两脚快速的蹬着像在飞一样,她后悔买毛线衣、呢子大衣还有小皮鞋了,她想买缝纫机...
潘士尧看出她眼中的热切,可眼下他还买不起,刚才买衣裳鞋子加布料就几乎花了他存下的所有工资,哪里还有这么多钱去买缝纫机,何况他手里还没有票。
潘士尧劝道,“秀英,想要的话等我弄到票再来买成不?”
秀英忙摆手,口是心非道,“太浪费钱了,我用手缝衣裳一样的!”
话虽如此,可潘士尧还是记在了心上,心里想的是他可以找方建国帮忙弄一张票,至于钱的话...实在不成他就先借田旭刚的,田旭刚他爱人在供销社当供销员,他家两个人领工资,手里应该有点积蓄,可以管他先借...
回乡里的车只有早上一班,秀英今天肯定是回不去了,她照常在县城留宿一夜,至于留宿在哪儿,肯定不会是招待所,她就住在潘士尧的宿舍里。
让秀英特别放心的是,潘士尧除了拉拉她的手,再进一步抱抱她,亲亲她额头,除此之外就再没有更越矩的行动,其实他们已经算是准夫妻了,就算潘士尧想有什么举动,以秀英对潘士尧的喜欢,也不会拒绝的。
村里和秀英差不多大的姑娘有定下亲就和男人钻被窝的,甚至有的还没办酒席就已经怀上了,因为大家都认可订了亲就已经是人家媳妇,所以也不大惊小怪,反倒是潘士尧这样规规矩矩的,可就少见了。
在县革委会大灶上吃了晚饭,潘士尧又带秀英去看了场电影,回来之后已经不早了,潘士尧要给秀英铺一个被筒,秀英揽住他,面上绯红,羞涩道,“天冷了,我捂不热被筒,你把被子罩在你被筒上,我就在你被筒里睡。”
潘士尧好歹是个男人,自然知道在一个被筒里睡觉意味着什么,脸蹭的红了,呐呐道,“秀英...”
为了掩饰羞臊,秀英忙拎了暖水壶去仓库西头打水,丢下潘士尧一人抱着被子傻站在宿舍里,半响方才把被子罩在他被筒上,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差点就要顶出胸膛。
秀英打了热水回来,潘士尧忙拿洗脸盆去外头自来水管里接点冷水,再从暖壶里加上热水,两人洗了手脸,脱了外衣上.床,拉上灯,黑灯瞎火里,接下来的事似乎都变的顺其自然了...
次日早,都快到了汽车发车的时间,秀英还是迟迟不肯动身回家,经过昨晚的温存,两人之间无形的萦绕着一种特殊的爱意,潘士尧也有点舍不得她离开了,可他不得不催促她赶车,毕竟他们还没结婚,她总住在他这里也不好。
送走了秀英,望着空荡荡的宿舍,潘士尧心里有些惆怅感,还要上班,他不得不收起杂乱的心思,好好干活,年底了,他们贸易经理部忙着呢...
既要去外省大采购,还得在省内周转物资...
在临近年关的最后一次发工资后,想到秀英想要的那台缝纫机,潘士尧去找了方建国,问他有没有买缝纫机的票,还别说,方建国手里还真有两张,方建国家早就有一台缝纫机了,他也用不着缝纫机票,二话不说就让他爱人把缝纫机票找出来给潘士尧一张。
除此之外,方建国又给了潘士尧一个用红纸包起来的红包,里面装了十块钱,方建国道,“年关你就要结婚了,我就先不去你家凑热闹了,等过完年,你领着你媳妇,请我们单位的人都喝一杯!”
潘士尧接下了方建国的礼钱,呵呵笑道,“一定一定!”
既然方建国已经把礼添了,汽车队里的同事知晓潘士尧要结婚了,纷纷都把礼添了,玩得好的添五块,一般的两块,有来有往随礼的就一块。
零零碎碎收了将近五十块钱礼钱,不等结完婚,潘士尧去供销社称了五斤水果糖,买了二十包香烟,挨个给单位同事发糖、散烟,至于请酒,就得等来年过来上班再说了。
因为赶上婚期了,潘士尧不得不向队里请婚假回家结婚。回家前,潘士尧又找田旭刚借了一百块钱,加上他手里剩的,去百货商店买下了秀英看中的蝴蝶牌缝纫机,正好赶上方建国的汽车途径他们乡里,潘士尧带上缝纫机搭顺风车赶了回去。
此时老潘家已经被整理的焕然一新,除了给他盖了两间石瓦房外,又在靠门口的院墙那里盖了个小茅草屋来用做厨房,家里上下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尤其他的婚房,里面墙被刷的光滑又亮堂,床是新买的绷绷床,还有两把椅子,梳妆台也有,高木柜也有,甚至还摆了一个大座钟,加上他买的这台缝纫机,还有家里已有的自行车,够风光够气派!
☆、第22章 号二更
见潘士尧一声不响的买了台缝纫机,全家上下都有些惊讶,尤其是张学兰,她本身就对这门亲事不是很满意了,自然忍不住要嘀咕潘士尧两句。
“浪费个钱,你哪来的钱买缝纫机的?”
潘士尧没瞒着家里人,实话道,“我先借同事的,以后再还上。”
张学兰一听潘士尧借钱也要给媳妇买缝纫机,心里就不舒坦上了,瞪眼道,“借钱?!你借多少钱?你说你这个兔崽子,买缝纫机至少跟我们商量一下,没必要买的东西非要借钱买,我就看你以后怎么还上!”
潘士尧到底都是要娶媳妇的人了,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忍不住顶嘴道,“我既然借了钱,那就有办法还。”
潘阳眼看这娘两个要吵起嘴来,忙道,“买都买了,有什么好说的,就算士尧不买,这两天我也准备去县城买一台回来,现在家里又不比以前了,大过年的,至于因为这点事而吵嘴嘛。”
其实只有张学兰自己心里清楚,她不仅仅是因为潘士尧花钱买缝纫机而生气,她是因为见不得潘士尧对杨秀英好,她嫉妒,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以后有了媳妇就不再惦记娘,她不痛快,说白了,就是因为这点心里在作祟,要真是钱的事那倒还好说了。
这种隐晦的心里张学兰说不出口,只能没好气瞪潘阳一眼道,“好,好,好,我不管了,潘兆科你就会充好人!”
不管如何,张学兰再不舒服,婚事还得照办。另外年底大队要发粮仓里剩余的粮食了,潘阳爷两个赶驴车去大队拉粮食,趁张学兰看不见的功夫,潘阳往潘士尧兜里塞了两百块钱。
潘士尧不愿意要,潘阳拦住了他的手,道,“回头把你借同事的钱还了,等你结婚之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反正阿哒挣点钱也是为了你们兄妹几个,拿着吧。”
潘士尧默不作声,半响才低声道,“阿哒,你是不是也在怪我不跟你们商量一下就把缝纫机买了?”
怕他多想,潘阳忙道,“阿哒还是那句话,就是你不买,阿哒也会帮你们准备好了,阿哒只是不想你压力太大,先把钱还了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