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阳点了点头,一时没了话。
倒是潘淑霞开口道,“大哥下午没事的话,我领你出去转转?逛逛百货什么的,看看有没有要给大嫂子买的。”
这个潘阳很心动,确实想出门转转,不过又道,“百货里许多东西都要票吧,光有钱想买也不成,唉。”
这是潘阳最无奈的地方,这个时代,正因为物资匮乏,不得不想出凭票买东西的法子来限制百姓的购买,工人阶级还好些,向他们老农民,哪怕挣到钱了都受到限制。
闻言,潘淑霞笑道,“大哥放心,这些都不是事儿,有我在怕什么,什么票我都有,我的都给你用。”
潘阳忙道,“那怎么成,你们家还要用,不能给我。”
潘淑霞道,“大哥别多想,我和老赵单位每月发的票据都用不完,而且我公公婆婆他们的退休金还有各种票都归我们了,他们在福建跟我小叔子生活压根花不到,我手里存的都是票据,今年不花掉,明年也没用啊,都浪费了。”
听潘淑霞这么说,潘阳才将信将疑道,“那你公婆单位待遇倒是挺好。”
潘淑霞噗嗤一声乐了,对潘阳道,“都是自家人,我也不瞒着大哥,大哥也别多想我是在炫耀,我公公是省军区副司令退下的,至于我婆婆,省政府机关单位的,他们退休待遇好,所以大哥就别跟我客气了,我还得感谢你把我阿哒娘送过来呢。”
潘阳暗自咋舌,这么牛比的官职,难怪潘淑霞出手阔绰,既然是这样,潘阳也不跟她客气了,笑道,“那下午就麻烦淑霞妹子带我出去转转了。”
中午潘淑霞烧了一桌子好菜,鸡块烧土豆、猪肉炒豆角、青椒炒鸡蛋、麻辣豆腐,外加一大碗香葱蛋花汤,她又开了一瓶她公公老部下送来的好酒,招呼潘阳和潘老五两个喝两杯。
潘五婶问道,“小赵呢?中午不回来吃饭?还有婷婷,还没放学?”
潘淑霞给他们盛大米饭,笑道,“老赵中午在科里吃了,他们科啊,经常手术,忙起来不能按点下班,索性就在科室里解决午饭,婷婷自打上初中就在学校吃了,她嫌学校离家远,不爱来回折腾。”
说着,潘淑霞招呼大家吃饭,“我们吃我们的,不管他爷两,兆科大哥,你可别客气,在这就当自己家一样,想吃什么夹什么。”
生怕潘阳不好意思,潘淑霞一个劲的往她碗里夹菜,把她碗堆得冒尖了才作罢。
吃完饭,潘淑霞说要领潘阳出去转转,潘老五两口子歇息了一上午,不愿在家待着,也要跟着一块去。
出门前,潘淑霞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医学书,里面夹的全是他们家的各种票据,有粮票、油票、布票、煤票、豆腐票、肥皂票、肉票、鱼票、煤油票等十余种票据,除此之外还有工业券,其中工业劵可以用来购买毛线、布匹、肥皂等工业品,如果家里恰好有肥皂票、布票等票据,就不用再重复使用工业劵。
这些票据被分门别类夹在不同纸层里,厚厚一叠子。潘淑霞各种票据都拿了一些出来,其中工业劵拿的最多,不管如何,潘阳大老远送她阿哒娘过来一趟,奔波辛苦不说还给她阿哒娘出了汽车票、火车票的钱,于情于理,潘淑霞都该还这个人情。
潘淑霞领着三人去了省城最大的百货商场,百货商场面积很大,里面商品种类齐全繁多,一个柜台接一个柜台,不同柜台里摆放着不同种类的商品。
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收音机、座钟、衣服、布匹、胶鞋、铅笔、钢笔、纸张、簿本、玩具等应有尽有,来买东西的居民也多,不少柜台还排起了长队。
这种现象,多少让潘阳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看得眼花缭乱。
她还是头一次进这个时代的百货商场啊...
考虑到人多行动不方便,潘淑霞准备分头行动,她把一叠票据塞到潘阳手里,笑着道,“大哥,我带我阿哒娘去转转,给他们买点东西,你自己在商场转转,有想买的东西用到票的只管用,都送你了,我们分开行动,一小时后在商场门口集合。”
潘阳觉得这个建议可行,她也不矫情,收了潘淑霞的票据后,四人开始分头行动。
潘阳准备先把王有田他爱人托她帮忙买的东西买齐,王有田他爱人虽然给了她票据,但真正买起来,她给的票据远不够支付她清单上列的这些,不过考虑到她要帮潘士尧介绍对象,潘阳咬咬牙,都给她买了齐全。
潘阳买完王有田他爱人的东西之后,潘阳在成衣柜台逗留了许久,柜台里的衣裳无论是样式还是颜色都是这个时代的时尚,这些东西在农村见都难见到,既然来了一趟,潘阳准备买几件衣裳回去。
其他诸如肥皂、洗衣粉、雪花膏等类东西,潘阳空间里都有储存,根本不需要再花钱去买,唯独这个时代的衣裳,她空间里没有。如今快到夏天,柜台里新进了一批的确良成衣,有女士粉蓝格子衬衫,还有圆领的套头衫,更有的确良长裙。
潘阳看中了一件淡蓝色套头衫,她想给张学兰买一件回去,张学兰周年到头穿打补丁的衣裳,除了冬天的大棉袄是刚做的,其他季节衣裳都破的不行,就当代她爷爷照顾她奶奶了,给她买一件!
潘阳让柜台售货员包上她看中的套头衫。
大概是她穿得太过乡巴佬,销售员恨不得鼻孔朝天,对潘阳冷冷道,“同志,这件衣裳不仅要钱,还要工业劵,你有工业劵吗?”
潘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把工业劵递给售货员,也没好气道,“我有工业劵,这件衣裳多少钱。”
售货员见潘阳兜里花花绿绿的装了一叠票据,这才收起鄙夷的眼神,对潘阳道,“同志,这匹的确良是我们新到的货,耐磨、不走样,容易洗、干得快,同志手里这件,要十块钱。除了同志手里套头衫这种款式,我们还有衬衫,对襟小褂,还有长裤,卖的都很好。同志要不要都来一件?”
十块钱!
潘阳暗咂舌,这年头猪肉才七八毛钱一斤,她手里这件的确良套头衫居然十块钱!
虽然很贵,但潘阳还是咬牙买了一件套头衫,三件衬衫,套头衫给张学兰,三件衬衫她和潘士尧、潘恒春每人一件,至于家里小的几个萝卜头,先不给他们买这种料子的衣裳,她空间里有的是布料,可以让张学兰给他们做!
潘阳掏出四十块钱给售货员,售货员接过之后开了收费条,脚踩小木凳,把钱放进悬挂在铁丝上的小篮子里,用力朝收银台方向一甩,没几时,收银台方向又把小篮子甩回来,售货员取下小篮子里的□□,把四件衣裳连同□□一块递给潘阳。
途径卖手表的柜台,潘阳停下了脚步,柜台里陈列的手表分两拨,一拨是国产手表,另一拨是进口手表,潘阳不想买手表,但是她想卖手表。
☆、第15章 号一更
知道闺女今天回家,潘士松和老婆傍晚一块去超市采购,此时的潘士松已经是将近五十岁的中年大叔,原本乌黑的头发也开始冒白发丝了,但腰背还算挺拔,他双手推购物车,尾随在姚祺妹身后。
姚祺妹在货架上挑东西,认不识的东西就递给潘士松,让他给念下。
姚祺妹没上过一天学,除了认识简单几个字,其他一概不知,潘士松也好不到哪去,小学五年级的文化水平,认字数量也有限,凡带有英文字母的就更不用说了,就跟看天书一样。
潘士松仔细瞅了瞅外包装,自动略过上面的英文字母,给姚祺妹念道,“嗯,什么尔,嗯,克...斯,哎,这个字是念斯吧,我记得好像是,后面的什么奇饼干。嗯,大概就是某种饼干吧。”
读个外包装也磕磕巴巴,难免遭到姚祺妹的嫌弃。
姚祺妹一把拿过潘士松手里的铁盒子,笑到肚子疼,“大笨牛,看图案我也知道是饼干,让你读个牌子而已,看把你难为的。你可别再嗯嗯啊啊,我都要笑死了。”
说着她又看了看外包装,自言自语道,“算了,管他是什么,买着呗,反正闺女好养活,给她什么她都吃。”
话音落下,姚祺妹从外贸货架上一连拿了几种不同口味曲奇,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饼干,但看图案她应该是吃过,至于饼干口味,这点她多少积累了点心得,比如红色外包装的,大概是草莓口味,棕色外包装的,可能是巧克力口味,至于橙色外包装的,那一准是香橙口味的了...
被老婆鄙视成大笨牛,潘士松还有点不快活,两眼一瞪,梗着脖子道,“下次别想我再跟你一块出来买菜,又给你当司机又给你大一包小一包提东西的,还被嫌弃,以后我不给你认字,我让你自己猜。”
潘士松说到做到,接下来姚祺妹再让他念牌子,潘士松就会凉凉的回她一句,“你自己猜啊。”
这两人,一个文盲,一个半斤八两,多少年了还在互相嫌弃,每天不埋汰对方两句浑身不舒坦。
吃的喝的还有家里要用的,零零洒洒买了几大袋,潘士松最后刷卡付钱,在两千多块钱的收银单上签上他丑丑的三个字。
自从潘士松从事河海运输后,就从老家搬到了市里,张学兰高兴了就跟他住,不高兴了就打电话让大儿子过来接她去住几天。
儿子多就是这么任性,高兴就住你家,不高兴立刻到另一家,谁还敢不养活她?敢不养活,分分钟就去告他们。
潘士松夫妻二人回到家,张学兰已经在厨房忙活上了,她在小院里种了两垄蚕豆,这个季节吃蚕豆正好,无论是炒着吃还是熬稀饭,都是当年不可多得的美味。
知道潘阳爱喝熬的蚕豆稀饭,张学兰早早让保姆把蚕豆剥了,她要自己动手来熬,保姆要帮忙她还不愿,她嫌保姆熬的不是那个味儿。
潘阳打从回来就一直在房里钻着没露头,因为她要整理房间。
别看潘阳二十三四了,还整天少女心爆棚,她房间用的是粉红色系墙纸,乳白色系家具,架子床上的帷幔是粉色蕾丝,棉床被物全是带蕾丝边边的...
可眼下这些东西全没了。
悬挂在架子床上的蕾丝帷幔没有了,就剩下光秃秃的四根铁竿子,棉床被物清一色灰黑,更令她无语的是,她爷爷把屋里的墙纸都换了一遍,变成接近墙面原色的暗纹墙纸!
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原封未动,衣柜里的衣裳全换了一批,色调黑灰蓝,统一长袖寸衫和西裤,鞋子变成了平底小皮鞋,原来一排高跟鞋全给堆到了一边。
潘阳在鞋堆里翻了翻,竟然从里面翻出两双断了鞋跟的。
不用说,一准是她爷爷扭断掉的。
脑海中自动形成她爷爷脚踩七八厘米鞋子,歪歪扭扭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画面,潘阳忍不住抖了一下,忙摇头驱散这种画面感,实在不敢想象...
在房里捣腾了一下午,直到潘士松上来喊她吃饭。
实话说,潘阳现在脑子里对她爸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刚及她腰的萝卜头身上,现在看到她爸竟生出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忍不住抱着她爸的胳膊,赖在他身上任由他拖着她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