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铭脸色一下煞白,实在是虽然是站在对面,却还是能察觉出少年笔下大字扑面而来的雄浑气势。
四周同样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着了魔般盯着那四个字,仿佛自己一开口,那字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最先发声的却是王元浩,仿佛见了鬼一般的盯着那四个字,脸上神情又是狂喜又是茫然:
“大师?怎么会,这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
这四个字别人认不出来,自己却是死也不能忘记,可不就是自己魂牵梦萦的挂在陈毓书房的那笔字?
难不成那副对联并不是名家所写,而是,眼前这少年亲笔所书?
可眼前少年才多大?怎么可能写出那般精彩绝伦的字来?
场内非同一般的死寂也惊动了昏昏欲睡的刘忠浩。
之前会答应做个见证,不过是瞧在沈洛的面子上,却之不恭罢了,却是委实没把这场比试放在眼里。方才又见了号称第一天才的商铭的字,也不过尔尔罢了。
对于那不停的搞出各种动静以吸引各方眼神的少年,刘忠浩也从一开始的有趣到最后觉得乏味。
本来正闭眼打盹,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漫不经心的睁眼去瞧,却在下一刻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一定是眼花了吧?”
而随着他的站起,商铭之前呈上的字一下被带的飞了起来,又落在地上,刘忠浩却仿佛全无所觉,抬脚就踏了上去,然后便朝着陈毓站的地方如飞而去:
“都不许动这字!”
这么好的字,自己一定要裱了挂到书房去!
?
☆、第章 自作孽 不可活
? “这字,这字,是出自哪位大师的手笔?”刘忠浩一把把陈毓推开,眼睛中是毫不掩饰的狂喜。
所谓见猎心喜,和其他读书人喜爱名贵笔墨纸砚不同,刘忠浩最爱的却是各位名家的墨宝。甚至到了如醉如痴的地步。
北派书体,笔法古拙劲正;南派书法,则多疏放妍妙。刘忠浩平日里浸淫其中,虽不敢说尽得其妙,却也自觉颇能领会两派之精髓。
而眼前这几个字,却是刘忠浩从没有见过的。竟是既有南派的婉雅秀逸,又有北派的雄浑厚重,其间又更有写字者本身的逸兴遄飞,说不尽的钟灵毓秀而又仪态风流。
刘忠浩只觉眼前宛若出现一位白衣翩翩佳公子,左手笔右手剑,辗转腾挪间神采飞扬而又气势豪迈灵动异常。
怎么可能有人把文士的儒雅和武人的豪迈融合的这么天衣无缝?刘忠浩神情越发狂热,虽然搞不懂到底是何种大智慧的人,能这般通透,写出这么一笔精妙的字来,却无比清楚的认识到,眼前分明是又一种新的书体横空出世。
不是没有怀疑过这字是陈毓的手笔,却又立马被刘忠浩自己给否决——
这少年才多大?眼前这笔字怕是少说浸淫书法也得有三十年!
自己要找到这个人,立刻,马上!
“哪位大师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太过激动之下,刘忠浩一把拉住离自己最近的陈毓,心里更是后悔的要死,自己怎么会那么倒霉,竟是不过打了个盹儿的功夫,就错过了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大师!
“说不好,他知道。”陈毓抬手指了下同样呆若木鸡的商铭,手中还捏了张大字,可不正是之前商铭写得呈给刘忠浩的那张?
“他?”刘忠浩明显觉得眼前情形有些古怪,可现场这么多人,却依旧维持着目瞪口呆盯着那几个大字的模样,竟是根本没人顾得上回答他的问题。便是刘忠浩几个弟子,也正蹲在大字前面,一副顶礼膜拜的模样。
刘忠浩无奈,只得接过陈毓手里的字,只看了一眼,却是惊“咦”一声:
“这不是商铭的字吗?呀,不对——”
竟是冲着陈毓匆匆点头:
“多谢小兄弟,果然得问他!”
怪不得甫一见到大师的字觉得有些眼熟,这会儿仔细瞧来,可不是和商铭的字颇有些相似之处。自然,凭商铭现在的书法功底,这辈子怕是都无法达到眼前这几个大字的高度,可两人的笔法师出同源却是一定的。
无比留恋的瞧了一眼依旧处于人群瞩目焦点的几个大字,刘忠浩先大声对周源道:
“周山长,这几个字可得小心看顾,可别让人扯坏了。”
口中说着,已是大步往商铭那里而去,太过急切之下,竟是一把揪住商铭的衣襟:
“快告诉我,大师在哪里?”
商铭僵硬的身体终于有了些反应,方才陈毓说的话他也是听到了的,却也是不疑有他,只想着是陈毓为了羞辱自己,才特特说了那么一番话罢了。
这会儿见刘忠浩果然来质问自己,又羞又怒之下,连平日里的风度也顾不得维持,竟是用力一下把刘忠浩甩开,脸色难看道:
“你方才不是也在吗?又何必问我。”
“我——”刘忠浩顿时有些口吃,又不好说自己方才无趣之下小睡了一觉,只得气恼道,“果然字如其人,这般心胸狭窄,也不知那位大师怎么肯收你这样的人为徒。”
若非瞧出来商铭应该和那位大师有关系,以为自己乐意同这么个从字里就能瞧出尖酸刻薄的人在一起吗?
一句话出口,商铭脸色一下变得更加难看,敏感的觉察到,怕是有更可怕的情形就要降临,刘忠浩竟然看出来自己的法是同一位老师传授。
刚要反对,却不妨一个僵硬的男子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大师,您说什么?”
却是距离两人最近的王元浩,这会儿也听出不对。本来王元浩是铁了心思想让商铭给陈毓那样的小人来一个迎头痛击的——书法可是自己心目中的圣地,焉能容许那样满身铜臭味儿的小人玷污。
却不料就在方才,事情一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副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对联,那笔动人心魄的书法,竟是出自那个自己痛恨的小人陈毓之手。
到了这时候王元浩如何不明白,不管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无疑被人利用了。试想陈毓的书法既是已到了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又何必再去偷来商铭的字临摹?
一个亿万富翁会去偷穷光蛋的东西,传出去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也就是说,之前偷字的事根本不可能是陈毓做的。意识到这一点,王元浩第一时间就拽住了看情形不妙想要离开的李树平,然后冲着商铭怒道:
“当初诬赖陈公子偷了你墨宝的事,是你和李树平联手对不对?”
“你,你胡说什么?”商铭脸色早已是一片苍白,连带的本是得意洋洋站在他身侧的商运脸上的肌肉也不觉哆嗦起来。
“你还不承认!”王元浩已是想通了其中关窍,商铭之所以这么做,不就是怕刘忠浩大师瞧出来他和陈毓的书法是同一个人所授,陈毓会攀扯他吗。
只是商铭以为取胜的那个会是他,却不知陈毓的书法比之他更加精妙无数倍!
众人被这边的喧闹惊动,纷纷看过来,王元浩已是忍着怒气向刘忠浩深深一揖:
“大师方才说着两幅书法有何源缘?学生斗胆想请先生加以点评。”
刘忠浩不明白王元浩因何有此一问,又看眼前人似是认识大师的人,只得耐着性子道:
“这两幅书法乃是师出同源。我瞧得不错的话,商公子和这位大师的字定然是大有渊源。只是商公子的书法期间应有过停顿,改练了,我瞧瞧——”
看了片刻,神情却是有些古怪:
“商铭虽和大师的基础一般无二,中间不知为何,竟是又想舍弃原本的东西,改练了本人的书法,虽是最终又折了回去,却终究让这笔字落了下乘,有失清正之风。至于那位大师,说不好是另有奇遇……”
“你,你胡说什么?”到了这时候,便是商运也再也忍不住,一下打断了刘忠浩的话,“我儿子的字乃是我亲自教授,枉我和犬子敬服大师,以大师的字为荣,这才私下里苦练,却不料,大师竟是这般诬赖我父子二人。”
“什么诬赖?”没想到商运这么大反应,刘忠浩糊涂之余,更有些恼火,当下冷哼一声,“放着大师那样好的一笔字不知珍惜,反而四处钻营,怪不得令郎字里一股子阴鸷之气!这样的敬服,不要也罢!”
一番话砸的商运好险没晕过去,便是商铭也仿佛整个人都堕入冰窟一般,脑海里盘旋的只有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