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车壁左右都有小暗格,一推开便能拉出一个架子。此时两颗夜明珠,就镶嵌在架子上。夜明珠散发着莹润的光辉,将车内的黑暗驱散。
“宸妃娘娘,是什么时候出事的?”纪清晨轻声问,她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掌,指甲险些嵌进手掌心的肉里。
殷柏然此时也面无表情,不过还是回答道:“是一个时辰前,今日三弟前往镜春园陪她过节。娘娘与他用了晚膳,便说要休息一会。后来三弟着人去请娘娘看宫灯,宫女这才发现她已经服毒了。”
“服毒?”纪清晨猛地倒抽了一口气。
不知为什么,她明明坐在四处不透风的马车内,可是却觉得冷,比方才她站在街上还要冷。那种沁入骨子里的寒冷,让她牙关颤抖,忍不住伸手环抱着自己。
她甚至都不敢问安素馨为何想不开。因为她想到那日在宫中,自己与她说的话。
纪清晨不想哭,可是却已经害怕起来了,她忍不住轻声喊道:“柏然哥哥,我好害怕。”
“沅沅,别太担心,云二先生在,太医院的太医也都赶过去了,”殷柏然还以为她是因为太担心安素馨,所以开口轻声安慰她。
此时马车外面已经没那般热闹了,元宵的热闹仿佛被抛在了脑后。只听到车辕不停不停不停转动地巨大声响。
纪清晨捂着脸,带着哭腔低声道:“她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在得到了一切之后,又要这样呢。纪清晨不明白,她明明已经有了舅舅,有了景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殷柏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与宸妃不过见过数面而已。他在很早便知道她与景然的存在,甚至连祖父都知道吧。她是父亲不得不养在府外的女人,在靖王府动乱的时候,父亲留给他离开的后路,他给了殷景然。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殷柏然不厌恶亦不喜欢。
可偏偏他又和沅沅有着这样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伸手拍了拍纪清晨的后背,小姑娘低声抽泣的声音压抑又痛苦。他从未听她这般哭过,亦不愿她这般哭。
“柏然哥哥,我犯了大错,”纪清晨已经把错先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是她告诉安素馨京城的传言,她肯定是知道了那些流言蜚语,才会受不了的。
殷柏然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见她哭地上气不接下气,只得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只是他还是说道:“沅沅,宸妃不管是因为服毒,都不关你的事情。那是她的选择,无人强迫她。”
可是纪清晨知道,他就是在安慰自己啊。
怎么会不关她的事情,这些流言蜚语,若不是她的话,根本就不会传到安素馨的耳中。是她告诉她的,就算不是她将安素馨逼死的,她也是帮凶之一。
不知何时,马车停下了。门口的侍卫在查看了车夫的腰牌之后,在外面行礼请安,便又将马车放入了院子中。
殷柏然先下来的,随后他才伸手扶着纪清晨下车。此时的镜春园,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头顶的清辉,浅浅地照着。
早有人得知太子殿下和元曦郡主到了,便有宫人提着灯笼,为他们照路。
镜春园主殿为春晖满堂,因着平日里只有宸妃在此居住,所以他们直奔着春晖满堂而去。越往园子里的中心走,灯火越发地璀璨,特别是镜春湖旁的抄手游廊上,挂满了宫灯。原本应该是欢欢喜喜地赏灯,如今廊上却一个人都没有。
一阵湖风吹过,宫灯被吹地滴溜溜直打转。
待到了春晖满堂,就见偌大的殿宇,灯火通明。院子中人影绰绰,待他们进去,就看见正有人来回地进进出出,可是却连一丁点儿声响都没有。
“我不管,你们必须救活母妃,要是母妃出事的话,我要你们一个个都人头落地,”充满戾气的话,从配殿中咆哮吼出。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悲怆道:“三殿下,宸妃娘娘服用的乃是剧毒,若非三殿下手中有云二先生的解毒丹,及时给娘娘服下,只怕娘娘连如今都撑不到啊……”
此声音乃是太医院院使的声音,可他刚说完,就听一声巨响,竟是有人摔倒,接着便是殷景然怒吼道:“废物,废物,都是一帮废物。”
殷柏然立即走了进去,一进殿内,就看见满头白发的院使,此时正摔倒在地上,而殷景然则是一脸通红地看着面前的每个人。
“三弟,”殷柏然立即怒斥了一句。
他立即叫人将院使扶了起来,又亲自过问了宸妃的病症。
此时内殿中,裴世泽看着面前一脸苍白地人,他半跪在床榻前,可是却远远地看着她,并未上前。可是突然,她嘴角呕出点点血迹,毒素已进入到她的心肺中,她不停地在咳血。云二先生的解毒丸,只起到了缓和作用。
“泽儿,”安素馨看着面前的儿子,那样的俊美无俦,是叫所有人都羡慕的儿子。
可是她却丢下了他,独自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她不是个好母亲,甚至连母亲这两个字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