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一生,总有人不能负。对他而言,这个人便是身边的女子。
“祁连大人?”护卫见祁连突然勒紧缰绳,让马停了下来,有些不解的看着祁连。
祁连眯眼看着顾家的朱红大门,半晌才用马鞭抽了抽马屁股,继续前行。
行到半路,前方有朱顶马车经过,他让马儿停了下来,然后与护卫退到了一边。
大丰有规定,非爵者,除婚庆时,不可乘坐朱顶马车。所以对面行来的马车,必定是京城里有爵位的贵族。
“陈公子,这是去探望顾大人?”
“正是,正是,吴公子这是去哪?”
听到这段对话,祁连看了眼说话的两人,是两个身着锦袍的年轻男人,其中一个男人骑马陪伴在马车旁。
京城里能有几个顾大人?
祁连很快便猜出马车里坐着的人是谁。
传闻德隆帝成婚后,便晋封岳父为国公,连皇后的兄姐也都全赐了爵位。
马车的这位,应该就是顾长龄的长女了。
他看着这辆精致的马车缓缓从自己马前经过,微微垂下眼睑,冷声道:“走吧。”
十多年前,他仓皇逃离这个京城时,顾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三等侯府,如今短短十余载过去,当初的二等末流世家,已经成了京城诸多人物讨好的对象。
可见这些世家,也不过是靠着皇室给予的荣耀,维持着自身的尊贵而已。
既然如此,这些世家又有何资格瞧不起新贵,他们与新贵相比,只不过多几百年的家族史而已。然后借着世家的皮,行着与新贵一样的事。
“祁连大人,德隆帝见了郦国的王子与公主。”祁连回到别宫院子时,就有人跟他说了这件事。
“他居然最先见郦国?”祁连闻言,皱了皱眉,这个德隆帝似乎与上一位皇帝不同,至少行事风格上,这两位帝王的差别很大。
“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吗?”他面无表情的问。
“能有什么消息,大丰的官员一个个嘴巴紧得跟河蚌似的,撬都撬不开,”波逊格想到大丰官员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觉得心口压着一团火气,“只是我听说帝后的感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
“这话早有人再传,是真是假也无人可知,”祁连把手里的茶杯一推,“在这个问题上费神,不如想一想怎么在大丰安□□们的人。”
波逊格顿时哑口无言。
“大人,在下曾经听到过一件趣事。”一位护卫小声道,“传闻司马家三房与顾家颇有旧怨。”
祁连挑了挑眉,饶有兴致道:“继续。”
护卫把司马家三房与顾家的恩怨了,并且还奉送了不少小道消息。
“司马家曾有意送女儿进宫为后,最后成为皇后的却是低调的顾家姑娘,”祁连笑了笑,“真是有意思,这京城越来越有意思了。”
波逊格粗黑的眉毛动了动。
“既然如此,我们就找机会见一见这位受尽委屈的司马家小姐,”祁连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嘲讽之一,“就是不知道这位司马小姐有多大的用处。”
司马香自从搬进大房后,就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小院里,很少出门,也不常见外客。但即使是这样,现在的日子也比往日轻松了不少,至少没有人强压着她去了解另一个陌生男人的爱好,然后迁就这个人的爱好改变自己一言一行。
她在大房的待遇全部按照司马玲未出嫁前的标准来,下人恭谨,长辈严格却讲理,实在是再完美不过。
可是她心里清楚,这份完美不是因为大房人有多喜欢她,而是大房人为了司马家的颜面,不得不对她好。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她要的就是大房的这种不得已,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依靠着司马这个姓氏,维持着她世家贵女的荣耀与矜贵。
所以当她照往前的习惯,一月出一次门,然后巧遇高罗国使臣的时候,就猜到这不是一场巧遇,而是对方有计划的相遇。
对方邀请她去茶楼饮茶,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不管对方有什么计划,有什么用意,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与其他国家的人饮茶。
祁连看着那离去的马车,漫不经心的笑了笑,然后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对身边的护卫道:“这位司马家小姐,可真不是什么……”
护卫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
祁连笑了笑,放下茶杯,起身让护卫去付账。
这个女人让他想起了当年逃亡时遇到的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漂亮柔弱,看起来就像是娇嫩的花朵,碰一下就能碎掉。
可是他却亲眼看到那个女人为了能够进某个贵族家做舞姬,亲手掐死了她最好的同伴,然后顶着一脸泪痕与悲戚,在其他人的劝慰中,进了贵族府邸的大门。
走出茶楼的时候,他再次看到了几天前在街上碰到过的那辆朱顶马车。
马车停在一家珠宝行外,马车里走出一位漂亮贵气的女子。
他停下脚步,凝神看了眼那个女人,然后翻身上了马,头也不回的离开这家茶楼。
犹记少年时,她还只是一个小女娃。
☆、第55章 城
御书房中,晋鞅看着垂首站立的张仲瀚,突然道:“张相,青北节度使魏亭此人如何?”
青北州乃是接壤高罗与多宝国的要塞,这些年来,大丰一直在此地设有守备军,节度使虽然没有直接调令军队的权利,但是紧急情况下,却可以任军中参军,与边疆将领共议要务。
这也是为了避免边军拥兵自重,不听朝廷派遣,所以才让节度使与军队相互监督,相互挟制。
现在听陛下突然问题青北州节度使,张仲瀚拱手道:“陛下,魏亭此人博学多才,先帝在时,曾夸他有经世之才。”
“哦?”晋鞅挑眉,被先帝夸过的人,是名副其实还是……
张仲瀚明白陛下的没有说出来的话,便解释道:“此人由司马大人推荐入朝,原在国子监任职,后因被先帝赏识,于是就任兵部侍中,后升任兵部侍郎,后来青北州节度使犯下通敌卖国大罪,满门抄斩后,就由魏亭接任青北州节度使这一要职。”
“看来魏亭当初很受父皇信任,不然也不会让他担任如此要职,”晋鞅合上手中的奏折,似笑非笑道,“魏亭上奏折,参青北守备将军赵进与高罗人来往甚密,张大人怎么看?”
张仲瀚闻言,愣了一下后道:“陛下,臣以为,事未查,便不明,此事尚未查清以前,微臣不敢妄言。”
“是啊,事情未查清前,连你堂堂丞相都不敢妄言,可为什么魏亭这个节度使,便凭借几封不知真假的书信,言之凿凿说守卫疆土的将军通敌卖国呢?!”晋鞅把晋鞅重重的往地上一扔,“朕瞧着,有些节度使的心是越来越大了。”
张仲瀚见晋鞅发货,额头冒出细汗,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奏折,不敢去捡,而是小声劝慰道:“请陛下息怒,不要因这等小人伤了身子。”
晋鞅嗤笑一声,站起身把手在身后,语气淡漠道:“张大人,朕还在锦州时,就听闻司马家门客遍天下,不知道是真是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是司马家,那也只是陛下您的臣民而已,”张仲瀚后背的冷汗已经侵湿了内衫,他拱手垂腰而立,“陛下,天下姓晋不姓司马,也不姓李。”
晋鞅闻言轻笑出声,只是这声笑听在张仲瀚耳中,格外的让人敬畏。
“世人常说,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室,”晋鞅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在风中摇曳的树枝,“朕这个流水的皇帝,哪及司马家与李家之威仪?”
“陛下,”张仲瀚满头大汗,可是此时他也顾不上去擦,看着站在窗前的帝王,他咬了咬牙,掀起外袍跪了下去:“陛下,在微臣眼中,世间只有陛下,再无司马与李家。”
晋鞅回头,看着额头抵地恭恭敬敬跪着的张仲瀚,走上前亲手扶起他道:“朕相信张相的忠诚。”
“谢陛下的信任。”张仲瀚觉得扶着自己的那只手重于千斤,但是在这个瞬间,他往日那摇摆不定的心,终于下了决定。
学得文与武,货与帝王家。他这个寒门出身的丞相,整日被司马家与李家二系挤压的出不了头,不如忠诚于皇上,推翻司马家与李家,成为真真正正的丞相。
现在陛下对魏亭不满,何尝不是对司马氏与李氏二族的不满。这天底下,哪会有愿意让臣子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