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烟却是明白,知道这是永和帝觉得燕王惹下这个事儿了,有心替燕王补个过。要知道燕王做了这么荒唐的事儿,外面竟然没个风言风语,这都是有原因的。
是以她扶着萧老夫人,轻声细语地道:
“老祖母不必担心,想来不是什么坏事的。”
萧老夫人看她淡定从容的神情,心中也便有了主心骨,当下便对众位儿媳们道:
“你们都各自穿戴了诰命,这就出去接旨吧。”
大家见萧老夫人并不惊惶,多少也把心中的猜测收了起来,纷纷回去,有诰命的换了诰命服侍,没有诰命的也都换上自己最为郑重的衣服。
这群人中,别人也就罢了,唯独那五少夫人,也便是立德媳妇的婆婆,听说了这个,却是极为不悦,问立德媳妇道:“也不知道这是闹得哪一出,怎么好好的皇帝的圣旨到了咱们家?”
立德媳妇不屑地哼了声:“还能是怎么着,想来就是那位九堂婶给惹出的祸事,一定没什么好事!”
一时这几个人嘀嘀咕咕地随着大家去二门外接旨,一旁的媳妇自然有听到的,这其中有皱眉的,也有看热闹的。
谁知道这么嘀嘀咕咕间,话语便传到了大夫人耳中,大夫人顿时脸色都变了,悄悄地让二夫人扶着老祖宗往前,她自己却折返回来,沉着脸对那几个说三道四的媳妇道:
“如今圣旨已在我萧家府门前,无论是好事还是祸事,我们都应该同心一致才对。如今你们在这里胡乱猜测,竟以为大祸要降临我萧府,难道你们这些无知妇人以为,若是你九堂弟那里出了什么岔子,你们还能安然无恙吗?”
一席话说得立仁和立德几个媳妇并五少夫人满面羞红,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萧三夫人过来了,叹了口气,皱着眉头道:
“二嫂啊,实在是这几个儿媳妇和侄媳妇不懂事,这倒是我平日里教导得不够呢。赶明儿我一定好好教导她们,这里我先谢过大嫂代为教管之恩。”
她话虽然说得客气,可是那言语竟然是指责萧大夫人越俎代庖,替她管教儿媳了。
萧大夫人也是无奈,知道今日的事必然是得罪了三夫人,不过她身为长房长媳,掌控着一家中馈,自然不能让几个媳妇在这等大事面前如此碎嘴,于是便缓和了脸色,淡道:
“三弟妹,既然你话都这么说了,那明日个便好好管教下这几个媳妇吧。我萧家人丁兴旺,各房都有各房的难处,可是既然都姓这个萧字,便万万不能自己拆自己人的台!”
她语气渐缓,不过声音却是越来越沉:“这是萧家的家规,便是说到老祖宗面前,也是这个道理。”
说完这个,她不再看那几个媳妇一眼,转首便向前去追随萧老夫人了。
萧三夫人站在那里,愣了半响,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的难看。
一旁的儿媳和孙媳妇便要上前劝解,谁知道萧三夫人却怒声道:“还不是你们几个惹的事儿,连累我也被她教训!”
她的儿媳挨了说,也是觉得没脸,不过还是强硬着道:“她便是说得再好听,我看七少爷那边就是惹下了事儿,咱赶紧过去看看,也能看个热闹呢!”
萧三夫人不屑地哼了声:“对,赶紧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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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萧家大大小小的儿郎在焚香沐浴之后,全都跪在这里准备接旨了,萧老夫人则是带领着诸位媳妇候在后面。一时那穿了官袍的公公来到了跟前,在几个小太监的服侍下翻身下了马,萧家众人三跪宣称万岁后,这太监便开始宣读圣旨了。
这边阿烟陪着跪在萧老夫人身后,她可以感觉到,纵然提前得了信,知道不是什么坏事,萧家众人其实还是极为紧张的,一个个浑身都是僵硬地绷在那里。毕竟天子一个圣旨,足以让他们一个百年大家就这么灰飞烟灭。
一时阿烟不免怔怔地想着,上一辈子她何尝不是接过类似的圣旨呢,先是跪在那里陪着父亲接旨,后来则是跪在那里陪着夫君沈从晖接旨。每接一次圣旨,她的人生便下落一分,到了最后,她成为了一个颠沛流离的妇人,再也没有了接旨的资格,只能在烟尘之中回首望向那繁华的燕京城,偶尔在梦醒时分去缅怀下自己曾经经历的那一场盛世锦绣。
正这么想着间,那边圣旨已经宣读完了,却原来是永和帝感念萧正峰在和北狄之战中屡立奇功,特意赏赐了萧家一块“精忠卫国”的牌匾,并且褒奖了萧家儿孙出类拔萃,每一个儿孙都赏赐了笔墨纸砚,而媳妇姑娘则是赏赐了红香玉串等物。除此之外呢,还特意给阿烟封赏了四品的诰命。
这边圣旨宣读完毕,萧家二老爷和三老爷都起身恭敬地谢过了公公,并塞上了红包送走。萧老夫人自然是喜上眉梢,其他众位媳妇也大多是脸上颇有光彩,唯独最后面的萧家三夫人并儿媳和孙媳妇,在那里皮笑肉不笑地站着,看着前面欢喜的众人,连个吭声都不曾。
一旁有媳妇是爱说话的,便忍不住笑道:“要说起来九叔叔早就立了功的,也没见咱们萧家得什么封赏,不曾想如今咱家这喜事一办,封赏来了,就连咱们也都人人有份呢!我这辈子还不曾戴过皇上赏赐下来的香玉串,如今得了,可是要好好得收藏起来,传给子孙后代呢!”
也有媳妇掩唇笑道:“说得是,这香玉串好好收着,可以当传家宝了!咱们这都得谢谢九堂婶呢!”
萧家三夫人听着这话,心中真是堵得难受,而一旁的立德媳妇见别人这么夸赞阿烟,脸上黑得都能刮下一层锅底灰了。
这边萧老夫人欢天喜地地拉着阿烟的手,一行人接了旨都回去庆贺了,要知道才娶了媳妇又遇到这等天家恩赐,也是双喜临门了。一时萧家上上下下一片欢声笑语,外面的鞭炮放得响亮,红灯笼挂起来,照得外面的雪地都是一片红火,厨房里也开始加了几个菜色,真个是阖家团圆喜不自胜。
到了晚宴上,萧家儿郎并媳妇都坐了满满一堂屋,几大桌子都是人,大家热闹地喝酒吃菜,也有几个调皮的儿郎开始彩衣娱亲,吹拉弹唱好不热闹。这个时候香玉串也都分发给大家了,大家各自捧着自己得的礼物,珍惜得跟什么似的。
其中唯独萧家三夫人,看了看萧家大夫人那满面笑容的脸色,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憋气。这个时候,她捏了捏手中的香玉串,撇嘴道:“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啊!”
立德媳妇从旁听着,嫉妒地望着坐在老夫人身旁的阿烟,闷声道:“可不是么!还当什么好玩意呢!还有她成亲的时候,还弄了什么一对白鹿,真个是耀武扬威,把咱们一众人都比下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萧老夫人却是拉着阿烟的手道:
“我早觉得阿烟是个有福气的,如今才刚娶进门,便得了这么大的荣耀,可不就是个旺夫的么!”
她这话出口,其他几个媳妇自然是奉承,倒是把阿烟夸得脸上泛红,低着头不好意思起来。
一时又有媳妇笑道:“前几日送我们的帕子,我小姑子恰好过来看到了,只说这是江南慕家绣房的出品,寻常人根本买不到的,可把她眼馋坏了!”
阿烟听着便笑道:“她既喜欢,便去我那里拿就是了。”
大家听说那帕子竟然是江南慕家绣房的,不免又都赞叹起来。
而这一幕看在三夫人眼里,想起自己早先对阿烟的不满,不免怨怪地看了立德媳妇一眼。
立德心里满面羞红,低着头喃喃道:“人家是有个好爹而已,我爹若也是朝中左相,我何至于如此呢!”
☆、第89章
这一日二夫人的几个孙子来到阿烟这边,跟着阿烟学习一些功课,阿烟也就尽其所能,将往日心得都一一传授给几个孙子。当然也问了他们往日都读些什么书,以及如今怎么个情况。
这几个都是要叫阿烟九奶奶的,是晚辈,可是论起年纪,其实也都并不小了,一个十三岁的,还有三个十一二岁的。其他也就罢了,唯独那十三岁的,其实比阿烟勉强小上两岁而已,如今也是站在那里恭敬地叫着九奶奶。
一时他们几人离去了,燕锁从旁不免笑道:“嫁给了姑爷,咱们姑娘平白涨了辈分呢!”
竟是被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叫奶奶呢。
其实这对于阿烟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体验,她上辈子不就一个只比自己小三岁的侄子吗?当下只是淡笑道:
“萧家人丁兴旺,不要说只比我小两岁叫个奶奶,便是比我大几岁却叫婶婶的,也不是没有的。”
萧家孙辈最大的那个,也就是萧正峰的堂侄子,最大的而立之年,比萧正峰还大几岁呢。
一时青枫从旁笑道:“若说起来,这萧家的少年们倒是长得都极像,唯独咱们姑爷,却仿佛就是比其他萧家儿郎更为高大。”
她这话说得含蓄,一旁的云封因年纪小,却并不知道忌讳,竟是直接道:
“依我看哪,咱们姑爷比燕京城我所见过的所有人都要高大威猛呢,还有五官仿佛也和咱们有点不一样!”
她这一说,阿烟倒是微诧,仔细回忆了下,或许是自己看着他就是萧正峰,那个注定要在沙场上扬名立万的萧正峰便是那样,以至于并没往深处去想,如今这么一回忆,却觉得这事儿其实有些奇怪。
他长得,其实倒有些像北人,而不像是燕京城土生土长的男子。
当下阿烟托腮坐在那里,不免想着,等他晚间回来,倒是要捧着那张脸仔细地打量,好好看一看。
一想到这个,不免心间羞涩,其实自从成了亲,她都没能好好打量过这男人呢。只要一对上眼,便觉那眼眸仿佛要把人烧灼得化了,那眼里心里都是汹涌的渴望。
这男人,可真是惹不起的。
正这么想着间,却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这边青枫出去一看,却是长房的孙媳妇。
要说起这孙媳妇来,也是个有来历的,她的父亲现任着通州的知府呢,书香门第的人家。如今嫁给了萧家孙辈的三孙萧立坤。
这大孙媳妇名叫如月的,是个性子开朗的,平日里和人交际也多,因这如月和阿烟年纪相仿,也都是才过门一两年的媳妇,娘家背景也类似,是以倒是有意和阿烟亲近。
其实阿烟对于燕京城的名门闺秀是了如指掌的,唯独对这如月,因她一直随着父亲在任上,是以并不知晓。如今见她性子也算爽朗,又是堂侄媳妇中最说得来的,是以也是有意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