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看眼她递给自己的玉佩香囊等物,脸黑了:“你让我挂女人的东西?”
闻蝉:“我自己戴这么多容易摔跤嘛。你又不会。我的玉佩又不能扔,万一被人捡走,那就麻烦了。表哥你只有两只手,但你还有一个腰啊!”
闻蝉再说:“你看你从来都不戴玉佩,多丢脸啊。你戴我的吧,适应适应!女孩儿的东西怎么了?可贵了!你这么穷,你可别弄坏弄丢了啊。”
李信低头,锁眉看着她扔过来的东西。闻蝉念念叨叨,怂恿他穿戴。李信满心的排斥,但他冷眼抬头去看闻蝉,闻蝉立刻摆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来。
李信:“……哭什么哭?我让你跟出来了么?再哭就回去!”
闻蝉立刻眨掉眼睛里的水雾。本来就是用来让李信可怜她的,她也当真没这么多眼泪。李信黑着脸低头,长叹口气,去系腰上的玉佩。
闻蝉这会儿就不胆小了,看他系玉佩系得不对,就兴致盎然地走过来,亲手给他系:“是这样这样……你那样不对,不是你那么系的……”
李信生无可恋地任她折腾。想他活了十六年,赤条条一个汉子,风里来雨里去,刀光剑影不知道躲了多少回,就没这么折腾过。
闻蝉折腾得他都不想发火了。
毕竟她一掉眼泪,他就心烦。而闻蝉真是奇怪,不知道怎么就能想哭就哭。李信太佩服她了。
李信腰上系了闻蝉的腰佩,手臂帮闻蝉拿着斗篷。两个少年又在墙上走了一段路,前面没有路了,两个人才跳下墙。
又走在灯火长河中。
在路的尽头,碰到一个寒夜里缩着身子躲风的乞丐。闻蝉都没看见,李信走过去时,站在乞丐面前看了一会儿,就蹲下身,与乞丐说话。
闻蝉眼睁睁地看着她二表哥跟人说了几句话后,那乞丐就一脸激动地站了起来。两个人当场换了衣裳,乞丐穿上了少年身上的玄色衣袍,袍里内层是暖和的棉花。虽然少年身量瘦一些,小一些,又因为习武不怕冷,穿的衣服向来轻轻薄薄。但就是这样的衣服,已经足够乞丐挡风了。
乞丐泪流满面,又千恩万谢。少女和少女走开时,还听到乞丐在后头的喃声,“现在还有心肠这么好的小郎君……”
哪家贵族小郎君走过他身边时,会看到他呢?而即使看到了,又绝无一人能忍着臭醒味,愿意与一个乞丐换衣服穿。
李信少年则穿上了乞丐的破烂漏风的衣衫。不光破,不光脏,那衣服上,还飘着一股奇怪的味儿,闻得人皱眉,恶心无比。
李信一脸平静,看眼旁边脸上表情很奇怪的闻蝉,“嫌我恶心?嫌我脏?”
闻蝉摇头。
她轻声喃喃:“突然有一种感觉——长冠博带不如衣衫褴褛好看。”
李信听懂了她心里的柔软与敬仰,便笑了。但他伸手要来牵她,闻蝉又往后躲,不肯离他近一点。
闻蝉叫道:“表哥!表哥你别碰我!你这么脏,我会吐的!你碰我一下,我真的会吐的!”
李信心里好气好笑,不知该恼她贵族出身的小毛病,还是欣慰她如此诚实。
但过了一会儿,李信又与闻蝉一起爬上了房顶,看灯火阑珊的长安城。
他静静而坐,眼望远方。四通八达的路在他眼中渐次铺开,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少年孤傲地坐在高处,时不时听到鞭炮声,也时不时跟闻蝉说两句话。
闻蝉一眼又一眼地看他平静无比的侧脸。每次他静下来,都给闻蝉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那种危险感蠢蠢欲动,罂粟一样吸引人。
闻蝉想他这么多年,都是跟一帮混混流氓过年的。今年突然变成这样,肯定很不习惯。
闻蝉替李信心里疼。
李信突然觉得她安静下来了,回头便看到她脸上的忧愁色。李信愣一下,以为闻蝉又在悲春伤秋。他笑着哄她:“知知,过年了,苦哈哈地干什么?笑一个,想想明年的愿望啊。”
闻蝉乖乖道:“我没有明年的愿望啊。”
李信稀奇:“怎么会没有?人不都有对来年的期盼么?你怎么会没有?好好想想吧。”
闻蝉更惊奇了:“我不缺什么啊。难道我明年可以长得更漂亮些么?”
李信:“……”
是了,闻蝉什么都不缺,自然什么愿望都没有了。
他千辛万苦奋斗的东西,她生来就有。养尊处优,她永远没有真正担忧的时候。
所以她总是黏黏哒哒,迷迷糊糊,总是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干什么。
李信微微笑,心想:其实她这样也很好。
闻蝉问他:“你有明年的愿望?”
李信漫不经心:“有啊。”
“表哥,你告诉我好不好?”闻蝉特别的好奇。
她不停地催促李信,甚至忍着恶心坐得离他近一点。她好想知道别人的愿望都是什么样子的!
李信笑眯眯:“我明年的愿望,就是娶妻生子。娶个娘子,三年生俩!“
闻蝉:“……”
喃喃:“……母猪啊……”
脸同时爆红!
☆、77|1.0.9
少年们坐在房顶上,看着灯火成河,在整个城中穿梭蜿蜒,曲折无比。那灯火比寻常时多了很多,街上行人又少了很多。天上有月无星,银辉万丈,地上的灯火与鞭炮声遥遥相望。
闻蝉低着头,从脸颊到脖颈,浮现出一片赤红。女孩儿皮肤白皙,她脸稍微红点,便十分显眼。她手指摸着自己裙裾上的花纹,眼睛又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藕荷色的衣衫下雪白一点,她清清静静地坐着,乌发如坠,面容绯红。
闻蝉顷刻间的满脸通红,让李信看得好笑。
李信回头,看着她调笑——“是不是母猪,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娶我的娘子,你脸红什么?”
闻蝉说:“那我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李信便笑个不停了。过会儿,他向她招招手,懒洋洋的手势,抬起时却分外有气势。他说:“知知,过来。”
闻蝉分外有原则,她坐得端正,人丝毫不动,“你身上味道那么臭,我才不过去!”
李信挑眉,好吧,山不来他去就。
少年两手握拳,手在瓦上一撑,便往女孩儿身边倾去。
闻蝉大惊失色,头顶阴影笼罩下来。她弯身欲躲,但反应太慢,逃走时,李信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轻松无比地把她拖了回来。
李信倒没有非逼着闻蝉要抱她,他完全是跟她玩,逗她。闻蝉越是怕他,李信就越是欺负她。
少年们一个躲一个追地玩闹半天,在不知名的某家屋顶上笑得嘻嘻哈哈。
而某一瞬,李信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闻蝉的面颊。手下肌肤娇嫩滑腻,让少年忍不住手指发抖,又摸了一把。
再摸了一把,手掌捧着小娘子的脸,便舍不得放开了。她的柔软细腻,每每让他流连不住。
闻蝉被他逗笑得脸更红了,面颊上有碎发拂动,也在李信的手心拂动。她细长青黑的发丝挠着他手心,羽毛一样轻轻划过,勾得李信心中发痒。
闻蝉垂着眼,蛾翼般浓黑的睫毛覆着眼睛。她唇角的笑有点儿难为情,让他的指尖温度升高。
片刻时间,李信和闻蝉都安静了下来。
风吹来,将半城的灯笼吹得哗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