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高个长得还不错，但是在大部分人心中，尤其是小孩子心中，公安和军人都是他们比较崇拜的对象，好不容易见着一次，自然是又敬又怕的。

一行三百多号人浩浩荡荡地往黄江家冲，走了一段路，大伙喝大高个也熟悉起来了，大高个脾气挺好的，和一群三四十岁的女人们聊得还挺好。就是梁季文被折腾得够呛。三百多人里头，两百多人进三百号人都是小孩，一路上叽叽喳喳蹦蹦跳跳东看西摸的全要让他一个人管着，也是够累的了。

才从公安局出来走了二十多分钟，就有意外频出，有些个年龄还小的孩子，没那个耐力，软绵绵地就要人抱，梁季文一手一个背上还来一个，这样一下三个，十分钟换一次都还满足不了孩子要抱的渴求。一开始是真的有小孩走不动路了，但越到后面，越来越多的孩子想要被梁季文抱抱背背，于是——梁季文就受累了。

不过好在梁季文的体力是真的好，由着孩子来，偶尔还还来个抛高高什么的，一路上都是孩子的欢声笑语，听着让人都舒服了不少。李帆恬听着，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来。

“累不累？”湛九江嫌弃地用手在梁季文脸上抹了一大把，把他五官都扭曲了。抹掉梁季文脸上的汗，给他把水递过去，梁季文趁着接水的动作，偷偷用小指勾勾湛九江的掌心，换来了一个白眼。

“不累。”梁季文除了一开始有点心累，还真是不累，就算真的累，那也不能在心爱的人面前表现出来啊，要是他嫌弃他体力不够好，那可怎么办呀？

湛九江翻了个白眼，在他把从他脸上擦下来的汗全给他抹到他衣服上去。

两人的动作虽然亲密了一些，但没有太过的举动，别人也都只会因为他们“表兄弟”俩感情好，也不会想到两人处对象这方面去。

黄江这几天心情都不是很好，学校那边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的，他想加入学生革委会的申请被驳回了，他从来都是自命不凡的，虽然只是一个申请被驳回，但还是让他很不满意，什么破组织！他这么好的人才这么有能力的人都不录取，肯定就是黑.幕！他要写信去举报，对！就是举报，举报信送到革.委会手里，说不定还能从他的信里发现亮点，然后再把他破格提拔进革委会里面呢！

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激动，黄江站起来原地转了两下，连忙跑去买纸去了。

“你又去哪里！家里没有煤了，快去砍点柴回来！”汪清看他又无所事事地在哪里晃悠，忍忍还是没忍住，朝他吼。

“我是个读书的，我的工作是为.国家的未来做出规划，不是来给你砍柴的，更不是给你使唤来使唤去的！”黄江怒气冲冲地扭头回吼。

“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呀！你瞅瞅你那样子，你能干什么呀，别人是把自己当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你是一块茅坑石，哪里能偷懒就往哪里钻！”自从搬家以后，黄江和汪清的感情越来越差，两人吵架的频率越来越高。

汪清一直在后悔自己怎么找了个这个光看不能用的废物，黄江则是在后悔自己眼睛被眼屎糊住了，找了一个蛮不讲理的泼妇不说，而且这人娘家也没有他想象中的有权势。

两人都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消磨了往日的感情，凑在一起动不动就能吵上一架。

“什么叫茅坑里的石头！你这是侮辱——”

“咚咚咚——”

黄江指着汪清正破口大骂，但是一阵重重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

两人像是被按下了开关，顿时就消声了，汪清理了理衣服，脸上挂上笑容，就去开门。黄江也跟变脸似的，眉眼间虽然还能看到怒气，但嘴上的弧度还是看着亲亲热热的开心。

“请问黄江在家吗？”汪清一开门，就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公安站在她们家门口。

第111章

汪清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个反应就是——该不会黄江犯事儿了吧？她犹豫着措词想要说些什么, 但黄江已经迫不及待地打断她了。

“哎呀，公安同志, 你好，我就是黄江，请问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我吗？我跟你说，你一定是找对人了, 现在这社会上啊，像我这么有才华好人品又志向远大的青年真是不多见了，您一定是想赶在革.委会前头把我招收进你们组织吧，我懂我懂, 来快请进！”

换做一年前的黄江, 他根本不可能做这么掉.分儿的事情，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到锦杉市这么久，每天都在别人若有若无的鄙.夷中过活，一点也没有他想象中的神气威武，上流社会的生活更是离他甚远。满心的郁气和不得志快将他折.磨得发疯。

他见到公安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犯了事，更不是他认识的人犯了事，而是满心欢喜地认为是公安和革.委会争相来抢.夺他这个稀有人才来了。

“快请进快请进！清清, 快去倒水！”他热情地招呼着大高个，至于大高个身后的那些人，都下意识地被他忽略了。

大高个公安听他这一番话，脑子有点懵懵的，而他身后的那些个过来凑热闹的婶子们, 更是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

“哎呀，这人不要脸啊，还真能活得下去！脸比太阳都大了，咋不上天和太阳称兄道弟呢！”一个毒蛇的大姐嘲笑地想黄江丢嘲讽。

“你是谁呀，在别人家门口乱说话，怎么这么没教养？”黄江这才注意到她们，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

“我有没有教养不是你说了算的，就算真的没教养，那也总比一些道德败坏的人好！”毒舌大姐可不是好惹的，她的舌战本领是在一次又一次实战中练出来的，那可比黄江挠痒痒似的话气人多了。

“骂谁道德败坏呢！你们出去打听打听，在这条巷子里住着的人，那个不是说我黄江心善脾气好的？今天我是不愿意和你们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见识，不然的话……”黄江自认为威.慑十足地眯起眼，自以为这些人很快就会知难而退。

“我今天才是不想和你争着一点嘴皮子上的利益呢，瞧着吧，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怎么死的！”毒舌大姐也是觉得和这种人计较事挺跌份的事情，而且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不是和他骂嘴战，等重要事情结束后，她再把人骂个体无完肤抬不起头，那才好呢！

“你……”黄江正要开口骂回去，但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惊得他想要说出口的话全部戛然而止。

李帆恬觉得当初的自己真是蠢透了，她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没脸没皮什么都不行人渣呢？为了不让黄江一开始就心生警惕，李帆恬一开始躲在婶子大姐的身后，听他自说自话吹嘘着自己有多厉害，她难过的发现，当初她喜欢上他的那个人已经彻底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当初那个可以和她侃侃而谈，说着理想说着自己的抱负说着祖国大好河山的年轻男子去哪里了？她听着他这些可笑的自夸，扯扯僵硬的面部肌肉，哪怕这个人再让她失望再寒心，但她还是对当初那个满身书生意气眉眼间意气风发的黄江有所留恋的。

她闭上眼睛，将那个在她最美好的年华遇见的影子，从心底彻底删去。是她太傻了，她将此前的黄江和现在这黄江割裂开了，如果不是今天见到这个男人，可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她对黄江的影响还这么深，心底深处还是有着这么一个人的。幸好，她能在现在发现。

李帆恬睁开眼睛走到黄江面前，看着黄江的眼睛认真地对他说：“黄江，我们谈谈吧，有个了解。”之前她也来找过黄江，但黄江毫不犹豫地把她关在了门外，也把她的心关进了深渊。如果不是梁季文他们及时找到她的话，那么，今天黄江就不可能好好的站在这里跟他们说话了。

“我、我又不认识你，有什么好谈的！”黄江像是一只被抓住尾巴的猫，尖锐地低吼着，眼珠子乱转，额头上也冒出了汗水。

后面的人看不下去，出口便要骂他，湛九江等她们都各自骂了几声后，才站出来维持秩序：“好了好了，大家都静一静，今天我们过来是要和平解决问题的，是为了帮助公安调查案子的，都安静一下。”湛九江做了好人，然后露出一个礼貌温和的笑容转向黄江。

“这位同志，请你好好想一想，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位女同志呢？”

“不认识不认识，哪来这么多认识的人啊！想上我们家攀关系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来一个就说认识我们的就要和人谈谈，那我们家还不没地方下脚啊！”汪清刚才一直躲在门口不敢出来，瞧着大高个一直没说什么话，胆子就大了，掉出来尖着嗓子就要赶人。

“快走快走——”汪清准备关门赶人了，这才看到湛九江的脸，声音一下就变了，她还记得那天在街上出丑的事情呢，湛九江长相出色，她显然不会轻易地将他忘了的。

两人“老熟人”见面，汪清是满脸的尴尬，而湛九江却一直保持着微笑不变，只不过笑容很假罢了。

“汪清同志，我们是要找你丈夫做重要谈话的，请你不要干涉太多，我们走了，谁为报案人作证？”

“什么报案不报案的，我们黄江人老实又善良，能犯什么事情啊？”普通人见到公安找上门第一反应都会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回去想自己或身边的人会不会犯事儿了，汪清也不例外，但冷静过后，汪清虽然觉得黄江就是个光看不能用的草包，但一个没胆子也没能力去犯事儿，所以她也就理直气壮起来了。

“你还不知道的吧，看到这位女同志了吗？她是黄江的妻子，今天就是要上门来讨说法的。”湛九江面色平静地朝汪清扔了个炸弹。

不出所料，汪清先是瞪大了双眼，然后鄙夷地骂他：“这位同志你脑子是有问题吧，随便一个人跑过来说是黄江的妻子那我们就要相信啊，凭空捏造也不是这样的啊，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啊！平白无故地就跑过来拆散别人一家子！”

“是不是平白无故，你还得先问问你丈夫，如果他不认，那也没办法，你听过结婚证这种东西吧？”说着，湛九江便有些孩子气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但他在别人发现前就掩盖起来了，现在脸上的笑容只会让人觉得他莫名可气。

汪清这么一听，顿时有些慌了，连忙扯着黄江的袖子让他反驳，黄江支支吾吾地半晌才把李帆恬是他妻子的这个命题给否定了。汪清立马松了一口气，挑衅地斜看湛九江。

湛九江也不在意，侧过身给大高个让了个位置，大高个走过来，把李帆恬和黄江的结婚证打开拿到汪清面前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