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凌从营帐中出来,反复思量樊遂的话,想到父亲曾称赞他的话语,倒是觉得作为一名将军,有时候也许是冷血无情的。
他走了一段路,看到穆南风正站在不远处,想一想走过去,与她道:“你知晓樊将军做什么决定了吗?”
穆南风刚才便看到杜凌去找樊遂,心里已猜到他去做什么,毕竟她也是一样的震惊,他们的军队出发到澜天关了,周国却发动了致命的进攻,令人措手不及,她道:“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改变的罢。”
杜凌一怔:“你也赞同?”
“是,不然便是白费功夫了。”穆南风瞧他一眼,“我们一定要把北平打下来,假使皇上也大胜的话,双管齐下,往后再无后顾之忧。”
可她不担心吗,他问:“你家也在长安呢。”
穆南风抬起头看向远处,半响道:“打仗有时是无异于一场赌博。”
那一刻,她面上无喜亦无忧,好像只剩下一腔战意,那是要把整个周国都占领的决心,是不是贺玄离开长安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他义无反顾的亲征,那是要将所有一的切都押注上去的勇气,大概也只能如此了,杜凌突然意识到,战争真是比他想象的要残酷的多,也诡谲的多。
在事前,根本就难以预测。
也许回去,是不容易发挥作用了罢,那么,他们就只有这一条路。
他们要把周国的都城给打下来,杜凌心想,但愿贺玄没有做错决定,他往长安的方向看去,又念起杜若,不免担忧,轻叹口气与穆南风道:“等回去,我应该能看到我的外甥儿了。”
那个娇弱的皇后,看到她总是笑得甜甜的,可在这种时候,偏偏怀着身孕,穆南风也有些担心,不过只要他们把周国打败了便会无事的罢。
她点点头:“一定会的。”
晨风里,她眸色竟是有一些温柔,那是在安慰自己,杜凌侧过头,看到她武冠下露出的耳朵,上面有个小小的耳洞,但是她并没有戴任何东西,倒是贴着白皙脖颈的中衣领口绣着一簇暗红色的萱草,浑身上下便只有那一点点的娇艳了。
“这是你自己绣的吗?”他问。
穆南风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里,下意识用手遮掩了下。
身为女儿家虽是年纪轻轻便从军,但她幼时是学过女红的,有时候无事,也有那么几分的闲情逸致会去拿一拿针线,只是军中的人从来不会问她这些。
好像是看到她有一些微妙的情绪,说不出是犹豫还是羞于承认,杜凌笑一笑:“你女红还不错。”虽然他难以想象穆南风绣花的样子,但若是换成女装,想必也是温婉的。
穆南风第一次听到有人称赞她女红,一时不知如何回话了,半响道:“周国大军已经南下,但周国不缺将才,只怕我们此行也不会极为容易。”
杜凌唔了一声,他原先很急躁,现在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了,既然只有一条路可走,那无论如何也得走到底,走好了。
也幸好这路上有她,他挑眉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周国也是经营了百年的朝代,当时名将云集,也许梧州也藏龙卧虎呢,不过你放心,我必定会保护好你的。”
他一笑,灿烂至极。
穆南风本是想他如何能说下这等大话,可瞧见他眸色闪耀,却是莫名的心头一跳,但还是淡淡道:“杜大人你便管好自己罢。”
她转身走了。
要是寻常女子只怕应该红了脸,可到她这里,却是这等反应,杜凌难得说一句好听的话,却好像打在棉花上,也有些怏怏然。不过穆南风不就是这样的吗,她要是就此露出女儿的羞态,只怕也不是她了,杜凌摸摸鼻子自嘲一笑。
自从贺玄领兵出城之后,杜云壑作为辅国大臣,代替他处理朝政大事,故而每日都是要来宫内的,杜若天天能看见父亲,倒是有几分高兴,时常过来探望,有时候杜云壑便把重要的奏疏于杜若看,毕竟玉玺是在她那里。
不知不觉,竟也是过了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她并没有那么的焦躁不安,只是记着约定,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等到葛老夫人几人一同入宫探望,却是胖了不少。
葛老夫人松口气:“你这样就好,我原本还怕你寝食难安呢。”
杜若笑道:“我答应过皇上的,等他回来,可是要看孩子的呢,我哪里敢不吃东西。”
“说得对极了,再如何,你自个儿的身体最是紧要,你们几个好好照看好娘娘。”葛老夫人回头叮嘱四个嬷嬷,“千万大意不得,别以为皇上不在长安,你们就疏忽了!”
一个姓梁的嬷嬷道:“老夫人,奴婢们省得,杜老夫人也是这样叮嘱过的,也亏得她老人家总是叫厨房做各式各样的吃食,正好杜大人入宫,便是每日都带给娘娘吃,又合娘娘胃口,才养得这么好呢。”
那梁嬷嬷是葛家派去的,葛石经听着道:“杜老夫人真是有心了,就是辛苦杜老爷。”
贾氏只在旁边听,并不敢发一言,因上回的事情她是不敢再得罪杜若了,倒是杜若看她尴尬,怎么说也是舅母,这般畏手畏脚并不太好,却是主动说上几句话,贾氏都低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