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东升把他手里的茶壶拿走搁在一边,握着夏阳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让他摸着那里硬邦邦的东西,笑道:“我这个也比你厉害,你认不认?”
夏阳捏着那透过布料还泛着金属凉意的东西,不得不承认蒋少除了下棋,玩儿枪也是好手。“是很厉害。”
蒋东升把枪拿出来,搂着夏阳手把手的教他,“你平时都给我上课,这几天我也给你上一堂课。夏阳,你认真学啊,过几天和云虎去打靶,我腿脚不利索,你替我吧。”
夏阳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里带着难得一见的慌乱,“你不去?”
蒋东升被他这慌乱无助的小眼神迷的不行,一颗心都胀大了无数倍,凑过去亲了他一口,道:“哪儿能呢,我就在你旁边,陪着你。”
夏阳垂下眼睛,微微张开唇接纳他,动作里有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蒋东升说到做到,他开始认真训练夏阳,打靶的时候果真让夏阳亲自去了。云虎找的是一处偏远的射击训练场地,原本准备了不同的枪械,瞧见夏阳来也只乖乖的陪着夏阳一起用手枪打短程射击。
蒋东升坐在后边指导夏阳,云虎也是难得的收敛起脾气,老老实实给他师傅做示范。
夏阳进步很快,但是准头总是差那么一点,夏阳盯着那处被白线层层包裹的人形靶的中心,忍不住眉心微微皱起。上面标记的清楚,他一连打出了数个八环,有几个甚至间距微小,几乎重叠并列起来。
云虎看了他一眼,嘱咐道:“没事,再瞄准几次,刚开始都是这样的。”
夏阳点了点头,但是仍旧有些头重脚轻的眩晕感,胃里也有些不舒服起来。他当初看着蒋东升拆卸枪支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适,但是亲手看着子弹射穿靶位,总是让他回想起当年那颗射入他眉心的子弹。他勉强抬高了手,再打了一枪,却是毫无准头的脱靶了。
云虎也觉察出有些不对劲,几步过来关切道:“师傅你没事吧?”
夏阳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昨天没休息好,有点不太舒服。我缓一缓,一会接着打。”
蒋东升拄着拐过去,握着夏阳的手,让他把枪慢慢放下,“好了,今天就到这,我送你回去休息。”
“我可以继续……”
夏阳还没等说完,就被蒋东升强迫地夺了枪放回台子上,“今天训练的足够了,以后还有的是时间,不急。”
夏阳手指微微发抖,放下枪依旧是指尖发凉,手心里尽是滑腻的冷汗。蒋东升握着他的手给他擦拭干净,眉宇间没有一丝瞧不起的样子,倒是带着几分心疼。
云虎在一旁还在磕磕巴巴的试图安慰夏阳,他一向霸道惯了,安慰人的事儿还真是头一回做,“师傅你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慢慢来,别强迫自己……打多了就会了,真的!我以后常带你来这。”
夏阳应了一声,看了一眼那个没有被自己射中一枪中心位置的人形靶,眼神有些黯然。他既然选择了跟蒋东升站在一起,就必须得变强,但是事实带给他的打击有些措手不及,他好像是一个不入流的射击者——而且,如果他无法克服心底那道障碍,怕是一辈子也无法瞄准。
“我两只手都会用枪。”蒋东升拿手帕擦干夏阳的手,低头这么说道。“你跟在我后边,什么都不会也没事,知道么?”
夏阳愣了下,慢慢点了点头,“好。”
蒋东升抬头看他一眼,瞧着夏阳没有露出任何为难的样子,也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别想那么多,你有你擅长的事情,你继续读书画画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凡事有我。”
“好。”
很多年以后,蒋东升没想到夏阳是跟他站在了幕后的阴影里享受掌声,不过,那也是个不错的故事。
小剧场:
“夏阳压倒蒋少”篇:
蒋东升:夏阳,你别难过,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八环王子!
夏阳(扑倒):咬你!
蒋东升(摇尾巴):夏阳继续啊,我在下面也没事,真的!
夏阳:……你够了!
177、岩力
蒋少恢复能力强大,很快就扔下了双拐,至于其他的伤,冯乙这个医生没发话,模棱两可的说了几句弄的周围没一个人敢多问。
岳老板也会时不时的去探望冯乙,小院里的人打量岳老板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尤其是岳老板偶尔回来的时候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也确实是被打了,下巴那都带着点青紫的印子。小院里一群大兵只当是什么新鲜的治疗方式,看着岳老板的眼神里都带了同情。
他们一致觉得岳老板得了隐疾,还是不能安慰的那种。
岳老板对冯医生似乎越来越在意,有时就连冯乙来给蒋东升“治疗”的时候,他都坚持陪在一旁。
冯乙坐在那难得清静的喝了两口茶,抬头看到岳斐又忍不住拧了眉头,道:“你没病没灾的,老跟着我做什么!”
岳老板坐在那依旧面上带着浅笑,道:“我来瞧瞧小夏。”
冯乙也不知道联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也由厌恶变成了冷笑,“你是担心夏阳在这里偷听你的情报?假惺惺的做什么,你不是已经让人把他送回学校去了?”
“不,冯乙你误会了,不是我送走的……”
蒋东升在旁边张了张嘴,也想帮着岳老板解释一下,夏阳早上是被云虎接走的,听着像是外面的制衣厂有了些麻烦事,并不是被岳老板强行送走。
冯乙坐在一旁弹了弹指甲,并不听岳老板他们解释,皮笑肉不笑地道:“对不住,我昨天晚上也听见你和他们说话了,你们的买卖我也听见了个大概,你是不是也要把我送走?”
蒋东升闭上了嘴,他觉得岳老板似乎和冯乙有些私人恩怨,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地掐了几句,说的似乎是另一件事引起的陈年积怨。蒋东升坐在一旁开始老老实实的盯着床柜旁的一只花瓶看,恨不得把花瓶上的细腻纹路也看个一清二楚。
岳老板对冯乙似乎有些亏欠,大多时候都在让着冯乙,只是偶尔听到冯乙说几句“离开”的话总是不动声色地截下话,引着冯乙往其他事上说。完全是一幅宁可冯乙怨他恨他,也不许冯乙离开的势头。
冯医生段数低,像是一只常年养在屋里的娇贵猫儿,平日里瞧着爪子还锋利,一旦遇上了岳老板完全被玩弄在股掌中。几句话的功夫,就被岳老板牵着鼻子往下走,怕是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彻底败阵。
蒋东升看出一些端倪,觉得岳老板和冯乙怕是跟他和夏阳是一样的。只是冯乙远没有他家夏阳聪明,他要是做了什么错事,夏阳只在那一声不吭的看着他,他腿肚子就要打颤了,哪里还能跟岳老板似的在这里笑眯眯地绕弯子。
冯乙对岳老板呛声,但是给蒋东升瞧病的时候态度还是很不错的,他觉得自己是夏阳的长辈,连带着对蒋东升也多了几分长辈似的关切。
“这几天怎么样?给你的药吃了没,对了,这么问你也觉不出来,我再给你扎几针瞧瞧。”冯乙拿帕子擦干净了手,对蒋东升道,“你躺在床上,把裤子脱了。”
岳老板在一旁也跟着嘘寒问暖了几句,但是眼神里警告意味浓厚,大有你敢脱裤子,我就让你一辈子也穿不回去的架势。
蒋东升按着腰带,勉强笑了几下,道:“我觉得好多了,本来就没什么事儿……冯叔,要不还是别扎针了,夏阳今天晚上回来呢,你一给我扎针就特别难受。”
冯乙啐了他一句,自己倒是忍不住挑着眉毛笑起来,似乎对蒋少这样忍不住性子的少年人多了些偏爱,“我上回给小夏开了泡澡的新药方,你记得提醒小夏用,眼瞅着要立秋了,也该让他养养身子。”
蒋东升应了一声,“好。”
岳斐在旁边一直等着冯乙,瞧见他收拾药箱了,这才对蒋东升道:“那边新送来几个人,你推荐的那个也找到了,是叫岩力对不对?”
蒋东升点了点头,道:“对,是他。”
岳斐笑道:“他身手确实不错,路上几次想折返回去,还差点伤了我手下的一个兵。”
蒋东升也笑了,跟在岳斐身边的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能让这些大兵受点伤也算是本事了。
岳老板吩咐道:“我让穆瑞接了他们几个一起送到这边来,你们提前熟悉一下,过段时间就有生意要忙了。”
蒋东升答应了一声,送了他们出去,低头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却发现冯乙提着药箱的手攥地格外紧,指甲都已经泛出些白色。
穆瑞很快接了那帮大兵来小院,送来的这几个身上都还带着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煞气,像是刚开了刃的尖刀,站在那都戳的人眼睛疼。里头有几个是蒋东升认识的,当初一起炸了越南特种部队一个营地的兄弟,这几个当初是受了伤,一直在医院治疗,如今略微好一些,也就送来了这里。
蒋东升进去的时候,那几个人一下就围了过来,喊了声队长就站在那傻乐。
这些人里面,只有一个皮肤黝黑的人是例外,他倚在窗口站着,盯着外面一边拧着眉头一边想着什么,对屋里热闹的气氛一点都不在意。
蒋少把这段时间私自攒下的烟给那帮战友分了,散了小半圈,就瞧见那边孤零零站着不动的古铜色皮肤的壮硕小伙。他往那走了两步,旁边的穆瑞就拦了他,小声道:“东哥,这个不好说话,脾气大着呢,路上差点把吴队给伤着。火车还没进京呢,就三番两次的想跑回去,幸亏吴队手脚利落,硬给带到这儿来的。”
蒋东升乐了,点头道:“是这小子能干出的事儿,跟他一起来的有没有一个叫百诺的?个子不高,长得斯斯文文的,戴着副眼镜?”
穆瑞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听说那边只来了这么一个,还是军部给下的紧急命令。”
蒋东升明白了,这是把野兽抓了来,忘了带笼子。要知道他们当初一起出任务的时候这个叫岩力的也不是什么听话的兵,要不是他身边有个军医百诺,还真是没人能管住他。
穆瑞第一次听百诺这样的名字,只觉得这名字奇怪了些。
蒋东升跟他小声解释道:“百诺是边境寨子里的医生,当初越南人的炮打过来,把他的竹楼炸塌了,连里面正在救治的小孩子也一起压死了,所以才上了战场。他对边境的地形熟悉,也懂得急救,我之前腿被炸伤了,幸亏有他在才能撑着回营地。”
穆瑞也是边境战场上下来的,听得肃然起敬,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人对军医向来是带着几分尊敬的。
百诺和岩力两个人向来是形影不离,如今一纸军令,把岩力一个人调来了京城,难怪这皮肤黝黑的小子一脸的抑郁。他向来集体意识不强,或者说在他心里,他们那个小小的寨子和寨子里的汉人医生百诺就是他最想要保护的人。
岳老板不多时也来了这里,他之前陆续招来了几个人,总觉得有些不满意,太过正气了,这次进来一眼就瞧见了站在窗边黑着张脸的岩力,眼睛一时亮起来。
跟着岳老板一同进来的是吴辉,他在送这些兵来的路上就领教了岩力的拳头,这个大兵可是一点都不服管教的。吴辉和岩力在路上起了摩擦,但是在岳老板身边却是一脸兴奋的在念叨着,“老板,您看,我说的没错吧?这个兵特别符合您的要求,一看就不是好人啊!”
吴辉一叠声的夸奖着,但是说出的话可实在不像夸人的,弄的岩力也向他看来,绷紧了一身的肌肉似乎随时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岳老板对这个少数民族的小伙子很感兴趣,这人面貌也带着几分凶恶,脸上一道疤痕破坏了原本的五官,倒是带出一股狂野的味道,站在那一声不吭的像是一只警惕异常的野兽。
蒋东升跟岩力一同出过任务,对着小子的死穴抓的紧,在岳老板耳边嘀咕了几句便让岳老板满意的点了头,吩咐道:“岩力是吧?你来一下,我和蒋副队有事要同你商量。”
岩力略微迟疑一下,看了蒋东升一眼,还是跟着他们进了旁边的小会客厅。
夏阳回来小院的时候,天色已晚,他在房间没瞧见蒋东升,一时奇怪出去问了穆瑞他们几个,才知道今天来了新人。
穆瑞是个憨厚的,抓着脑袋想了想,点头道:“是边境的一个什么寨子里来的,听说脾气不好,小夏你可别去招惹他啊,东哥下午的时候跟他比了一把,那人可一点都没顾忌东哥身上有伤,愣是给摔地上去了。”
夏阳皱眉,“他受伤了怎么还去比试?”
穆瑞呵呵笑道:“大概是看到云南那边来的战友,一时高兴了,没忍住就比划了几把。”
夏阳平日对蒋东升他们的事并不多问,但是穆瑞无意中的一句“云南来的”让他多了几分警惕,追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是从边境那边来的吗?”
穆瑞在脸上比划了一下,道:“好像叫岩力,脸上这里有道疤。”
夏阳看着穆瑞手指比划出的位置,心里咯噔一下,他记得岩力这个名字,上一世蒋东升只见到了苏荷的墓碑,而立这个墓碑的人,就是岩力。
蒋夫人上一世活的嚣张,手里更是有不少暗牌,岩力就是她用的最得心应手的一张。蒋东升在云南的时候,倾尽财力硬是把岩力这个人从大山里逼了出来,这人身手好,使枪不比蒋东升雇佣的专业好手弱,一个人愣是在大山里把三支追在他后面的队伍给绕进了陷阱。
岩力这人,简直可以说是以一敌百。蒋东升当时还夸过几句,说要不是两人之间有死仇,岩力这样耍狠不怕死的用枪高手他一定要结交一下。
夏阳心里着急,问了穆瑞蒋东升在的地方,立刻就追了过去。他心里多少还抱着一丁点希望,只希望蒋夫人被关押进去的早,岩力这张牌并没有用上,亦或者来的人只是同名同姓,不是当年那个几次三番差点取了蒋东升性命的岩力。
蒋东升正和岩力一同从小会客室出来。蒋东升站在门口,正拍着岩力的肩膀说着什么,脸上还带着点得意,“没问题,岳老板你不信,我你总是信得过的吧?”
岩力背身站在门口,声音听着还有些迟疑,“你答应让百诺去学校念书……”
蒋东升道:“是是是,肯定的,不是已经发电报让他来京城了吗?到了京城就让他找夏院长,夏院长你知道的吧?就是百诺最喜欢的那位老画家,京城画院最有名的老教授!我干弟夏阳就是他老人家的亲传徒弟,有夏院长在你还信不过?到时候让他们在一起读书。”
岩力想了想,还是点了头,把一直握着的手枪来回摆弄了几下,递还给蒋东升道:“好吧,但是我还要想一想,这把枪我现在不能收。”
夏阳赶到的时候,正巧是岩力摆弄枪械把手里那把泛着金属冷光的小玩意递给蒋东升的时候。夏阳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他对岩力的身影已经记不太清了,这个杀神一样的男人当年从山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像野人一样,但是眼睛却还是透着杀虐的光,像是永不肯放弃一丝希望的野兽。
夏阳学了几句那个边境小寨子里的话,其中就包括岩力这两个字的发音,他站在那念了岩力的名字。话刚出口,岩力毫不防备地便回了头,手里握着的手枪枪口来回晃动,甚至都指到了蒋东升的胸口。
夏阳脸色大变,手摸到后腰那就要去掏枪,眼前这张脸孔跟当年相差无几,尤其是这个男人右脸颊上的伤疤更是刺目地显眼,再明确不过!
夏阳的一举一动都是蒋少教出来的,这会儿瞧见夏阳掏枪,更是愣了一下,几步过去按住了夏阳的手,见他还要挣扎,干脆把他圈在了怀里,闷笑道:“今儿是怎么了,穆瑞他们几个不敢靠近岩力,吴辉说人家不是个好东西,你倒好,一见面就先掏枪,这是个什么规矩?”
夏阳被蒋东升抱在怀里,手脚动不了,但还是提高了警惕,干巴巴道:“这个人,他是岩力……吧?我听穆瑞他们说了。”
蒋东升在他耳边笑了一声,道:“你不会也听穆瑞他们说我被摔地上去了吧?我那是没站稳,等明天就把这小子揍得满地找牙。”瞧着夏阳还是绷紧了全身,又道,“我推荐他来的,你还记得吧,当初跟我一个队出任务的就有他,你还和他的搭档百诺一起出去拍照片。就是那个军医百诺,还有印象吗?”
夏阳手心里全是冷汗,这会儿听见蒋东升说也只僵硬地点了点头,他对百诺这个人还有几分印象,百诺是汉人,会说少数民族语,也会说越南话,他当初学的几句寨子里的话就是百诺教给他的。
岩力看了他们一眼,目光移到夏阳身上,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夏阳看了半天,咧嘴笑出一口白牙,道:“他没百诺厉害。”
夏阳不明所以,蒋东升却是听的清楚,这人分明是觉得他家夏阳没百诺厉害,不用担心百诺受欺负了。
蒋少心里不痛快,顶了一句道:“谁说的,夏阳他……”蒋少张了半天嘴,突然发现夏阳打枪和格斗都不如百诺,忍不住愤愤道,“夏阳画画比百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