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将近四年来,他跟齐氏独处的时间很少,有些时候倒也不是刻意去躲着,只不过是一直在忙着书院里的事情罢了。他心中有旁人,他知道齐氏心中有赵昇,他们不过是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久而久之,他倒是也习惯了,嘴上虽则没说,但是他也从未想过休弃齐氏。
至于白氏,一直是他心中一个遗憾,但他清楚明白,似白氏那般聪慧的女人,是不会为着爱情从而放下身段去做妾。他跟白氏怕是这辈子都不再可能,却没有想到,有一天,齐氏竟然会不哭不闹主动提出和离来。如今的确两全其美,可他却并非如自己所想象中那般开心。
他觉得对不住白氏,也知道白氏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却一直在用行动证明她不介意做自己的填房。
想了这么多,沈彦清再望着白青莲的时候,眸光温润了许多,眼中也多含着宠溺,只扯起唇角浅笑着道:“别瞎想了,我跟齐氏既然和离了,就不会再想着她。方才着实有些生气,不过是对赵昇有些意见罢了,再怎么说,甜宝是我闺女,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来管。”
白青莲轻轻点了点头,这才与沈彦清并肩往山下走去,只轻言细语道:“你也放心,甜宝有锦绣姐跟赵二哥照看,不会有事的……”
沈彦清没再说话,只默默垂头看着脚下的路,白青莲见状,也不再言语。
这边齐锦绣等人事情办得也极为顺利,王院长亲自考了锦荣,对锦荣也较为满意。不过,聚贤书院自有其规矩,就算他是一院之长,但为了堵住众生之口,也得按着规矩办事。聚贤书院每年逢春才会招收新一届的学生,而如今才是深秋季节,锦荣得等到明年春日再行参加书院里的考试。
又嘱咐锦荣,若是想考进书院到重点班甲班来,还需得好生下一番功夫。
历年来,那些乡试得中举人的,大多都是出自每届甲班的学生。锦荣虽然有些底子,但较为薄弱,需得好生加一把火。不过,念在齐老师曾经在聚贤书院任教的份上,只要锦荣来年春天考进了一等甲班,书院便不收取其任何费用,包括书本费、学杂费等。
锦荣听后,想着能够替姐姐省下好一笔银子,心中着实开心。也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做到。
跟王院长谈完后,齐锦绣也很开心,表示一定要请院长大人吃一顿饭。
王院长只摸着山羊胡,笑着道:“吃饭就不必了,让锦荣在家好生念书,左右有阿昇在,老夫想,来年锦荣考进一等甲班,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说罢,又转头看向赵昇,叹息道,“阿昇,为师还是希望你能够考取功名,你天资聪颖,便是书本丢了几年,但只要你付出努力,也定然能够得中举人。”
赵昇恭敬立在一边,微微低了些头,闻言只浅笑回道:“多谢院长厚爱,不过,学生如今心思早没在念书上。不过,学生会好生辅导锦荣,只要锦荣书念得好了,学生就开心。”
“罢了罢了。”王院长沉沉叹息一声,又道,“今年乡试,虽则彦清表现不错,但唯一遗憾的是,未有夺得第一成为解元。彦清在安阳县的确是风光无限,可在整个湖州来说,知州大人未必就能够记得住他,也就未必能够晓得咱们聚贤书院。”
齐锦绣道:“若是来年沈二爷能够得中状元,到时候,怕是连当朝天子也会知晓聚贤书院的,就更别说朝中那些内阁大臣了。”
王院长仰头哈哈笑道:“锦绣,这状元哪里是这般轻易能够考中的?那得过五关斩六将,最后还得当朝天子亲自把关,三年来,不过也就那么一个罢了。”
齐锦绣没再说话,只是心中想着,您老就等着明年皇榜揭晓的时候笑得合不拢嘴嘴吧。
回到了家,见甜宝小丫头睡得沉沉的,齐锦绣忙让小荷抱着她进屋去睡。一转头,见弟弟锦荣已然乖乖坐到去了,齐锦绣开心得笑了。走进弟弟屋子去,将锦华拉了出来,小声对她道:“哥哥在念书准备明年春天的考试,锦华跟姐姐去逛街好不好?咱们上街去给哥哥买笔墨纸砚,让锦华亲自给哥哥挑选。”
锦华听得认真,听完后就笑了,小手紧紧攥住姐姐的手。
“跟姐姐去,给哥哥买笔买纸。”说罢,小丫头拉着齐锦绣就朝外面去。
齐锦绣想着,锦荣的事情算是已经敲定了,虽然王院长说只要锦荣考进一等甲班便不收学杂费,但她要做最坏的打算,至少将该用在锦荣身上的银子留下。这样一来的话,她又算了算手上能够动用的资金,想着,一会儿去街上逛的时候也顺便看看。
完事之后,她还得去齐老大家一趟,谈一谈那垂死挣扎的成衣铺子的事情。
☆、第章 成衣铺子
打定主意后,齐锦绣弯腰将锦华抱起,转头见小荷打从房内走出来,齐锦绣小声嘱咐道:“我带着锦华去街上一趟,你在家好生照看着甜宝,要是这丫头醒后哭了闹了,你就先蒸点鸡蛋羹喂她吃。”说罢,眼睛又往屋内那张架子大床上瞅了眼,见裹着厚厚被褥的小丫头睡得正香,齐锦绣心内暖暖的。
只想着,虽然如今压力大了些,可白得了这么个便宜大闺女跟一双懂事的弟妹,怎么着也是赚了。
锦华乖乖趴在姐姐怀里,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姐姐看,见姐姐笑了,她也笑得欢。
“姐姐,你累不累?我不要你抱着我,我可以自己下地走路的。”锦华懂事得很,方才姐姐回家来的时候,她瞧见姐姐是抱着甜宝的。姐姐抱完甜宝又抱自己,肯定会累的。
见锦华如此乖巧懂事,齐锦绣亲了亲她小脸,而后放她下地来,只紧紧牵着她小手。
小荷笑着道:“主子您放心,奴婢在家会好生照看姑娘的,姑娘刚刚吃了奶,此番又睡下了,怕是得睡两个时辰才醒呢,主子您就放心出去吧。”
齐锦绣又朝里屋瞅了眼,但见甜宝的确睡得香甜,这才牵着锦华离开。
时值金秋,又正是午后,天上的太阳金灿灿又暖洋洋,午后的安阳县安静得很,被金黄色的阳光笼罩着,静谧而又温馨。太阳不辣,天气又好,齐锦绣牵着锦华手悠闲过了几条街,拐到整个城区主干道上的时候,只觉得空气中都是飘着淡淡香味儿的。
这个时候出来闲逛的人也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儿,但凡模样漂亮些的,或者穿戴得好些的,个个都撑着一把遮阳伞。放眼望去,那些五颜六色的遮阳伞,俨然也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抬头望着蓝天白云,深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情好得很。
在整个安阳县最繁华的地段逛了圈儿,领着妹妹吃了好些当地特色小吃,直到姐妹俩吃得肚皮都快要撑破了,这才罢嘴。锦华一边自己吃着,一边嘴里还念叨着哥哥,但凡自己有的一份,都念叨一遍哥哥都没有吃过哩。
齐锦绣伸出手来给小丫头擦了擦嘴角的卤汁,见小丫头小嘴吃得红红的,越发衬得肌肤胜雪,漂亮得很,她弯腰蹲在妹妹跟前道:“锦华,一会儿咱们还得去大伯娘家一趟呢,若是带着这些汤汤水水的东西回去,也不方便。咱们先去给锦荣买笔墨纸砚,再带些肉去大伯娘家,回头晚些时候再买些吃的带回去给锦荣吃好不好?”
锦华很乖点头:“好。”
齐锦绣轻轻抱了抱妹妹,这才直起身子来,因为方才吃得都有些撑,她只牵着妹妹小手慢慢走。
锦华乖乖跟在姐姐身侧,不时用舌头舔着嘴唇,又回味了一遍方才所吃的东西的滋味。她想着,自打姐姐带了甜宝回来之后,她跟哥哥每顿都吃得很好呢。姐姐待自己跟哥哥这么好,还让哥哥念书,她往后一定要更乖才行。
齐锦绣带着锦华去书斋给锦荣买了文房四宝,又多花了半贯钱给自己也买了一刀纸,她打算用这一刀纸来做自己的设计图纸。虽则这些纸张粗糙了些,跟自己以前用的那些设计图纸不能比,但是这个时空的纸实在贵了些,好的也买不起,只能先买这些糙些的将就着用,等以后赚到银子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这样一想,齐锦绣就开心,牵着妹妹小手儿便往齐老大家去。
正是黄昏时分,齐老大家的成衣铺子生意冷清得很,左右商铺三三两两还都有顾客关顾,偏生就只齐老大家的这间铺子无人踏足问津。其实齐老大家所在的这条街并非百姓们居住的街道,而是商铺街,虽则这条街旧了些,左右邻居的商铺也多是旧的,但总的来说,地段还算可以。
不在整个安阳县的主城干道两边,但是离着主城街道不远,她们姐妹方才就是从主城区那边来的,也并未觉得有走多远的路。
齐锦绣姐妹手牵着手进到铺子里的时候,那刘氏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盹,锦华脆生生唤了她一声,她才将动着身子望过来。见是老二家的两个丫头,刘氏连忙揉了揉眼睛,随即站起身子来,迎了出去,但见锦绣那丫头手上又拿了东西,刘氏道:“昨儿中午买肉花的钱也是你给的,怎生今天过了又买肉来?锦绣啊,你也实在不容易,有些钱可省着点花,往后日子还那么长呢。”
“大伯娘不必担心我跟弟弟妹妹,我今儿来,实乃是有重要的事情跟大伯大伯娘商量的。”说罢,她伸头往里头看了看,见没什么动静,便问刘氏道,“大伯跟大哥哥还没有回家?”
刘氏一边招呼着坐,一边倒了开水来,这才说:“这爷俩得到天黑才回来,为了给盛哥儿成亲攒银子,爷俩又多接了份工。这不,才将从那许员外家做工回来,就又去码头帮着扛货去了。”刘氏坐在一边,兀自低头一声叹息,“依着我的意思,左右这铺子不盈利,关了门我也出去寻份活计,还能添些家用。可那个死老头子,说什么都不肯,说这铺子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怎么都不能关门了。”
“大伯娘,我今儿就是为着铺子的事情来的。”齐锦绣顿了顿,只眼含笑意看着刘氏,“记得昨儿我来的时候,大伯娘说过,若不是怕将铺子盘出去后没有地方住,怕是早将铺子转给旁人了。我今儿来,是有个想法,就是不晓得大伯娘愿不愿意。”
刘氏听齐锦绣似是话中有话,稍稍怔愣片刻,才问道:“绣丫头,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齐锦绣道:“打从沈家回来,也有两三天了,这几日我也一直在想着很多事情。正如伯娘所说,往后培养锦荣,养活锦华跟甜宝的重担,都搁我一人肩上了。所以我想,若是大伯娘真有意将这铺子转出手去,倒是不如转给我来做,如何?”
“锦绣,你想接手这铺子?”刘氏惊讶,原本虚眯的眼睛也瞬间瞪圆了,“可你也瞧见了,这间铺子根本不赚钱,别回头你一文钱没有赚得着,反倒是赔本了。再说,甜宝如今才那么点大,她怎么能够离得了你,你又才出月子没有几个月,身子怎生吃得消。”
说起到这里,刘氏越发觉得那沈家实在不是人,简直就是欺负老齐家没人。
那沈彦清也是个龟孙子,枉他读了那么些圣贤书,枉老二在世的时候待他那般好,如今倒是好,他竟然将锦绣赶了出来。
“大伯娘,我明白您的意思,不过,做生意嘛,总归是有风险。我今儿在这里说出这样一番话,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一时冲动。”齐锦绣垂眸想了想,又道,“我如今身上倒是能够拿出二三十两银子来,虽然这二三十两照着买宅子来说,的确是还差了不少,但若是大哥哥心中真有了心仪的姑娘,给人家女方的聘礼翻一倍,拿出诚意,而后再商量着是否可以先赁个大些的宅子住着。到时候,大伯跟大伯娘也都一并跟着住过去,不必再在这里挤着住了。这间铺子转给我,到时候,我每个月再给您跟大伯租金,这样一来,您跟大伯既住进了宽敞些的宅子,每个月又能有固定的收入,大伯也上了年岁,能不出去做工的话就别出去了。待我这铺子经营得好了,到时候,您二老若是有钱,还可以入股分红,这样来钱快,买宅子,也更为实际一些。”
齐锦绣说的这些,刘氏听的是云里雾里,并不能完全明白她说的话。不过,齐锦绣的意思,她是明白的。锦绣丫头,她怕是铁了心想要接手这间铺子,想花钱接了这铺子去做生意呢。虽然她并不明白她说的那些有关生意方面的话,但是,有一点锦绣丫头说得没错,若是聘礼出高一些,不晓得是否可以商量商量。
想到这里,刘氏只觉得仿佛有些盼头了,再看齐锦绣的时候,面上笑意更多了些。
“锦绣啊,那你看,这间铺子若是转给你的话,能得多少钱?”刘氏眯成细缝的一双眼睛仿佛透着光,此刻十分期待地望着齐锦绣,一双手也紧紧绞着衣襟,她心中明白这间铺子值不得几个钱,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能够值些银子。
齐锦绣笑道:“若是大伯娘跟大伯还有大哥哥商量后都同意的话,我愿意出二十两,再多拿五两银子出来,算是大哥哥成亲我给的礼钱。”
“竟能值这些钱?锦绣你还要多给五两?”刘氏实在激动,因为她明白,铺子里的这几件衣裳,根本不值几个钱,就算加上那几匹还未有做成衣裳的布,以及这些裁做衣裳的量具,原想着,锦绣能拿给五两就算烧高香了,却没有想到……
刘氏乐呵呵的,笑得都合不拢嘴。
齐锦绣转头看了看外边天,见天色晚了,便站起身子来道:“大伯娘,您再跟大伯商量商量,若是都愿意的话,回头给我个话就成。天色不早了,此番怕是甜宝也睡醒了,我得赶紧回家去。”说罢,又牵起锦华小手,姐妹俩边朝刘氏道别,边往外面去。
刘氏一直送到门口,招呼着道:“一会儿晚上你大伯回来了,伯娘就与他说,锦绣,你放心,这件事情,伯娘基本是可以做主的。”刘氏一直站在门口望着,直到再也瞧不见那姐俩身影,刘氏这才折身回铺子来,却是激动得再也坐不住。
从齐老大那里离开后,齐锦绣顺道给锦荣跟小荷两个各自买了一份桥头老杨家的馄饨,之后就回家了。
脚才踏进院子来,就听见甜宝撕心裂肺的哭闹声,齐锦绣心一颤,脚下步子没由得快了许多。快步跑进屋子去的时候,见隔壁赵大娘母子两个都在,齐锦绣步子顿了顿,而后放缓了脚步。赵大娘正抱着甜宝哄,见齐锦绣回来了,连忙道:“这孩子怕是饿着了,锦绣,快给孩子喂奶吃。”
说罢,赵大娘就将甜宝递送到齐锦绣怀中来。
说来也是奇怪,甜宝一到自己母亲怀里来,就不哭了,只眨巴着湿哒哒的大眼睛可怜兮兮望着母亲。小嘴撇着,白皙滑嫩的小脸哭得粉嘟嘟的,软软的小身子只一个劲往母亲怀里拱,似是怕一个眨眼,母亲又不要自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