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默道:“属下的命是侯爷给的!属下听从侯爷的命令。”
言深也道:“属下亦然。”
沈长堂道:“本侯只问你们,愿意或是不愿意?”
言深道:“回侯爷的话,若真说心里话,属下自是不愿。天底下没有哪个郎君愿意让人压在身下,更不愿出卖自己的身体。可圣上开了口,属下又岂有不从之理?又岂敢让侯爷为难?”
言默说道:“属下愿为侯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沈长堂似是陷入沉思,他开始把玩掌心里的荷塘月色核雕,拇指与食指在精致的荷叶上摩挲。他看着眼前的两人,话虽如此,但表情没控制好,脸紧紧地绷着。
“哦?你们心中可会觉得圣上霸道自私?”
“不敢。”两人齐声道。
可此时沈长堂却呢喃道:“如此一来,本侯也觉得圣上是有些霸道了,居然连本侯的人都想要。”他又道:“你们出去吧。”
两人心中悲怆,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皇帝相中,空有一身才华不得施展,却得靠身体取悦他人。
这简直是目前为止最大的噩耗。
此时,身后又传来沈长堂的声音。
“本侯早已婉拒,你们无需担心,本侯在一日,必护你们一日。”
两人连忙磕头跪谢,感激涕零。
沈长堂又摆摆手,道:“出去吧,让楼船在码头候着。从现在起,没本侯吩咐,谁也不许进来。”言默与言深两人经历了方才的峰回路转,现在早已不在乎什么时候启程了。若非侯爷今日一说,他们也不知道圣上居然对他们还起过心思!思及此,两人纷纷颤栗。先前看着宫里的娈童,觉得鄙夷,如今险些落在自己身上了,心境已然大为不同。
不过……
言默低声道:“为何侯爷忽然提起这一茬?侯爷进宫时是半年前的事情吧?近来也不曾有宫里的书信……”
言深说:“别想那么多,侯爷的想法岂是我们能够揣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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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两人肯定想不到这事过了半年,沈长堂忽然提出来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阿殷。
阿殷那一日在山洞里的话,他每一字每一句都记得一清二楚。起初他是生气极了,觉得她怎么敢这般胆大包天?怎么能这么不识好歹?又怎么敢对他堂堂穆阳侯说出“不屑一顾”四个字!
当时在黑暗中,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手想挪到她的脖颈,微微用力,将她变成一具不会说话的尸首。
她不是死也不想跟他回永平吗?
他就掐死她,让她埋在永平里,永生永世只能留在永平。
再后来,在农夫的屋舍里,他又三番四次想掐死她,甚至想用饮血鞭狠狠抽她,告诉她这就是践踏天之骄子尊严的后果。可是到底还是没有做成。
她声音里的绝望,声音里的恨,让他下不了手。
她站在角落里时,瘦弱的身子跟纸似的,仿佛轻轻一吹就能飞到天边,连垂下来的乌发也令人心生怜意。
他又恼又怒,只好不见她,怕一见她,就真的会杀了她。
五六日一过,他终于能冷静下来去回想她的每一句话。尽管一想起,仍然会怒得面色铁青,可不能否认的是,若易地而处,她说得并没有错。
他唤了言默与言深两人进来。
“折回恭城。”
两人皆是一愣,如今已过了酉时,楼船还在码头那边停着呢。
言深问:“……现在?”
沈长堂颔首,道:“让船只在码头停靠两日,过几日再启程回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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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一归家,冬云便扯开了嗓子大喊:“老爷夫人,大姑娘回来了!”话音未落,便听数道匆匆脚步声,殷修文与秦氏,还有浩哥儿,二房三房都过来了。
他们打量着阿殷,仿佛头一回看见似的。
二姨娘说:“在贵人身边侍候了几天,一回来身上都有贵气了,我差点都认不出大姑娘了。”马屁拍得很溜。三房不甘示弱,随即跟着夸赞阿殷。
秦氏含笑道:“饿了吗?饿了的话,娘给你重新做一桌菜。”
殷修文饶是再惦记银子,此时也不敢这么快开口,附和了秦氏的话,说:“让你娘给你烧一桌菜。”
秦氏也不动,直到阿殷说了好后,才动身去灶房烧菜。
殷修文有意问阿殷有关穆阳侯的事情,便遣退了二姨娘和三姨娘,示意阿殷跟他去正厅里说话。浩哥儿拉着阿殷的手,难得黏着她,遂三人一同进了正厅。
然而,殷修文还来不及开口,阿殷便已经先开口:“爹,我们屋子太小了,明日我准备去看看新的房屋,我们换个大点的,也不用虎眼和虎拳住在柴房里,怪委屈他们的。”
殷修文没想到阿殷会提起这事儿,心中倒是高兴,说:“行,明天我去看看。”
阿殷说:“我带着虎眼虎拳他们去便行了,如今又是夏日,日头底下走来走去,怕会害得父亲中了暑气。”
殷修文道:“你能为为父着想,也是你一片孝心。”横竖他在意的不是此事,他道:“待置办了房屋,房契便由我保管。你一个女儿家家,拿着房契也不好。”
阿殷死里逃生了一回,倒是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有些时候,该硬则硬,该软则软。
她直白地道:“父亲嗜赌,房契在父亲手中,怕是留不了几日。若父亲执意要保管,女儿也别无他法,只好作罢。”
言下之意,便是要么买新的,要么不买。
殷修文一听,恼得肝火顿起,面色铁青。
若以往他摆出这样的脸色,家中有谁不怕。可现在眼前的女儿依然镇定自若,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而且冷静的面容反而有几分他不曾见过的气势。
一时间,倒是教他心中发憷。
阿殷又道:“父亲真心待女儿,女儿也必定孝顺父亲。”
剩下的话,她没有再说,而是微微一笑。
浩哥儿忽然说:“我也真心待姐姐!”
阿殷摸摸他的头:“浩哥儿真乖。”
浩哥儿高兴地道:“姐姐,学堂里的人都在说你呢,还羡慕之前姐姐送我的猴儿核雕。”浩哥儿刚上寿全学堂那会,每日上学下学都觉得格外煎熬,寿全学堂里的人与他格格不入,看他眼神也怪异得很,甚至还有人欺负他。他与爹说了,爹只叫他忍一忍,等学到本事了,考取功名了,所有人都会后悔曾经欺负过他。
他忍了,可他不开心,只觉寿全学堂便像是夫子所说的阿鼻地狱一样。
他想不上了。
直到后来斗核大会上,姐姐夺魁,恭城里好多人想见姐姐,学堂里还有人让他帮忙递拜帖,先前欺负他的人,见着他也绕路走了。与先前学堂里的境况,是天与地的差距。
殷修文听到儿子提起学堂,方才还有些怒气的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除了女儿,他没别的人能够倚仗了。
殷修文轻咳一声,说:“你娘的饭菜怎么还没做好?你娘就是慢。”他走出去喊道:“冬云,还不去催一催夫人!傻愣在这里做什么!”
吃饭的时候,殷修文不停地给阿殷夹菜,一副生怕她在山庄里饿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