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猜测而已,还不确定。我很快回来,不用一刻钟的时间,你替我收拾一件换洗的衣裳,还有我的核雕器具。”
说罢,阿殷提起裙裾出了屋门,往后门走去。待出了后门,她唤道:“陈豆你可在?”没一会,陈豆的身影便出现在阿殷的身前。她稍微松了口气,道:“你们侯爷说想见我,可我的马车有别的用途,不知你能不能向侯爷禀报一声,让侯爷另派马车来接我?”
陈豆应了声。
她又回了屋里,与姜璇道:“我今夜可能回不来了,不过你别担心,只是与今日的核雕技者一聚而已。我今夜没在家留宿的事情,你切莫声张,也莫要告诉任何人。明日一早我会直接过去斗核的会场,若父亲问起你便说我一早就过去了。”
叮嘱完毕,她又拍拍姜璇的手背。
姜璇心里明白,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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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到达山庄时,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
她比其余五位核雕技者还要晚一些,她到的时候,五位核雕技者已经坐在迎客的厅堂里。有两个小童守在外边,见着阿殷,小童神色微闪。
阿殷仿若未见,笑吟吟地问了好,朗声道:“夜里山路难行,迟了些,还望侯爷莫要怪罪。”
说着,提起裙裾进了厅堂。
里面的五位核雕技者早已听到她的声音,纷纷起了身,有面色惶惶,不知所措,也有因能得以面见侯爷而沾沾自喜的,总归各有心思。周六郎第一个走过去,满头雾水地问阿殷:“你可知侯爷召见我们究竟所为何事?”
其余人也围了前来,毕竟来通知他们的人是阿殷身边的仆役。
阿殷也佯作一脸迷糊的模样,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今日侯爷来看我们斗核,又说了那样的话,想来对我们核雕技者是极其重视的。如今是六月,夜里毕竟闷热,蚊虫也多,山庄里凉快,睡得也舒服,今夜召我们来,兴许是侯爷体恤我们?”她笑了下,又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若猜错了,诸位还莫要见怪。”
听阿殷这么一说,其余五人再根据今天穆阳候的表现来看,也觉得挺有道理的。
众人又在门口说了几句家常,才纷纷回到座位上。
周六郎消息灵通,正好坐在阿殷身边,压低了声音与阿殷道:“你知不知道核雕师们住的府邸里遭贼了?”
阿殷摇头。
周六郎说道:“我刚好有个远亲在洛家做事,他告诉我的。虽然不知穆阳候这么晚了传召我们所为何事,但也挺好的。今夜我们都在这里,有侯爷这尊大佛,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靠近,也没偷题的嫌疑。”
阿殷望他一眼,只觉这位周六郎颇为聪明,笑着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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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童进来。
“今日辛苦诸位了,侯爷特地为诸位备了上好的厢房,以供诸位歇息。每间厢房皆有侍婢,若各位有其他吩咐,可与侍婢明言。明日一早侯爷会送诸位到会场斗核,还请诸位早些歇息,储备精力。”
说罢,小童侧身:“这边请。”
众人见果真如阿殷所说那般,都喜不自胜,只觉是天大的福分,竟能得到永平侯爷的招待。即便此回斗核大会没得魁首,说出去也是一件体面的事情,又纷纷暗忖,这位侯爷与传闻中不太一样呢,倒是挺好说话的。
待众人纷纷入了厢房,阿殷平静的脸色开始有了一丝僵硬。
她唤住引路的小童,问道:“还请带我去见侯爷,我欲向侯爷请罪。”
她用了“请罪”二字。
今日实在情急,她一时间想不到其他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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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上回一样,阿殷又被带到上次的房间。
只是与之前不一样的是,这回房间里灯火通明,沈长堂端坐于书案前,身边还有言默与言深两人。小童进去通报让阿殷在门外等待时,她隐隐听到屋里有说话的声音。
“……该收网了。”
“是。”
“……准备……”
“属下……”
声音并不大,她只能听到这些字眼。
也是此时,小童的声音响起——“侯爷,殷氏来请罪了。”
听到此话,阿殷有点紧张。
屋里又响起了穆阳候的声音:“你们退下。”阿殷驻足在门口,言默与言深出来时,两人皆用古怪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阿殷也与两人打了声招呼。待小童也出来后,她才进了去。
屋里宽敞明亮,四个角落里还安置了冰盆。
刚踏入,身上炎热顿消,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阿殷施礼道:“阿殷前来请罪。”她心中忐忑万分,她不出错时他已是百般刁难,如今出了错恐怕难以收场了。
她揣着一去不复返的心思,惴惴不安地站着。
岂料穆阳候却和她说:“别站着,坐吧。”
阿殷应了声,抬起头来时,只见沈长堂坐在书案前,手执狼毫,似是在写什么。阿殷没有多看,寻了张附近的绣墩坐下。刚坐下时,穆阳候又问:“用过吃食吗?”
阿殷老实回答:“用过一点。”
沈长堂又唤了小童进来,道:“备一些消暑的吃食。”他边写边道:“恭城在江边,降雨不多,天气容易闷热。一闷热容易得暑气,身乏无力。宫里的太医开了几个食补的方子,利于消暑。”
消暑的吃食,小童一直备着的。
沈长堂说话间,吃食便送了进来。约摸有七八道菜,去皮切片的蒜泥小黄瓜,冰镇八宝绿豆粥,酸甜可口的酸梅汤,翠盈盈的绿荷包子,还有新鲜的藕片和装在精致小盘子里的银苗菜,以及一碗鳝羹。
样样都做得精致可口,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阿殷样样尝了口,只觉比家中做得好吃。吃食入肚,心底的热气仿佛也跟着消散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阿殷便已吃得有七八分饱。她搁下碗筷时,小童撤了吃食与碗碟。
此时,沈长堂也放下手里的狼毫,问:“吃饱了?”
阿殷正襟危坐:“多谢侯爷赐食。”
“过来。”
阿殷心中警惕,暗想这是吃饱再宰人吗?
“不是要来请罪么?过来告诉本侯,你打算如何请罪。”声音里没有任何起伏,不咸不淡的,叫阿殷听得心惊胆战。可她到了书案旁,离他不过一臂的距离时,他也不曾有什么动作,只睨着她。
阿殷犹豫了下,问:“侯爷都知道了?”
“嗯。”
阿殷瞧他这副模样,没由来的想起今早马车里的沈长堂。那样高高在上的沈长堂也会担心别人害怕。如此一想,倒是没开始那么警惕了,她说:“侯爷英明神武,阿殷遇着难题时,第一个便想起了侯爷。”
此话,沈长堂颇是受用,又道:“嗯。”
阿殷继续道:“虽侯爷给予阿殷这般特权,但阿殷仍觉得理亏,没有先与侯爷打招呼便直接先斩后奏,所以阿殷才特来请罪。”
一句话,倒是把“罪”说轻了。
不过沈长堂没不高兴,相反还有点高兴。先前她一直抗拒与自己扯上关系,如今愿意用自己的名头,总算有一丝丝被穆阳候护在羽翼下的自觉。
他又“嗯”了声。
阿殷敏感地察觉出与前面两声颇有不同,带了点小高兴。
她又说:“阿殷甘愿接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