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七侠情同手足,虽俞岱岩心中还有些纷乱,但这时见六弟七弟,不由得还是露出一丝笑意,道:“你们两个到是有空,还陪这帮孩子闹腾。”
殷梨亭不好意思的笑笑,脸颊浮上一丝红晕,这个男人明明已经二十多岁了,但看起来还像个大孩子。
反而,莫声谷毫不在乎的笑了笑道:“知道三哥好了,我心里开心。”
俞岱岩听了,不由得也是一笑。
这时候长辈说话,瑶光本不应该插嘴,可两个多月来俞岱岩始终不曾给他一个好脸色,虽还接受他的服侍,可却一句话都不理他,此时见他开心,便忍不住趁机说:“师父,我去厨房置办一桌酒席,中午再叫来大师伯他们,大家一起聚聚吧!就当庆祝师父痊愈。”
爱热闹的莫声谷第一个道好,殷梨亭也没二话。
俞岱岩见瑶光目光殷切,好像小狗一般的讨好的瞅着自己,如果屁股后面安一条尾巴,这时候只怕早就摇个不停了,终于,心里一软,终于开口同他说了句:“好!”
瑶光眼睛里顿时盛满了惊喜,忙道:"我这就去弄!"
这么毫不掩饰的表情剧烈变化,令俞岱岩的心狠狠被揪了一下,仿佛这个孩子的喜怒都被自己所左右一般,这种沉重的情意……
莫声谷望着瑶光跑远的身影,忽道:“三哥也待他宽和些吧!瑶光性子跳脱,但心却是极好的。”
俞岱岩胡乱点了点头,心里却十分混乱,他其实自己也不明白,明明也不算特别苛刻的性子,偏偏有的时候对着这个孩子,他就会变得格外的苛求,这真的就是爱之深责之切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兰陵美酒郁金香
时光飞逝,眨眼间已近冬至时节。
这一日,大雪纷飞。
武当七侠除了失踪的五侠张翠山外,俱都了结了江湖事,陆续返回武当山,一来,庆祝俞三侠彻底痊愈,不止四肢俱全,行走自如,武功还犹有进境;二来,也是临近新年,也都有了游子归家之念。
其中,俞莲舟因护送几个被拐子骗走的孩子归家,回来的最晚。
他一上山,就见紫霄殿前,俞岱岩正站在一旁看一人舞剑,不由得也驻足观看。
只见这舞剑的人穿了一身青色紧身短褐,正纵跃腾挪,一柄三尺秋水长剑舞得寒光凛凛,剑锋过处,卷起四周雪花飞舞,气势逼人。
待到一套剑法舞完,收势而立,法度严谨,虽有些刚猛过头,失了些刚柔相济的妙处,但依旧不失精彩。
俞莲舟好武成性,又嫉恶如仇,早年下手颇有狠辣之处,所以见这剑势凌厉,便有些欣赏,开口赞道:“三弟教的好徒弟,这手剑法可真不俗。”
“二哥你可莫夸他,平日里就够胆大包天,自以为本事了得的了,你若是再夸他,指不定闯出什么大祸来。”
俞岱岩本来板着脸站在一侧,此时见自家二哥不由得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心里其实对瑶光十分的满意。
但在古代人看来,无论是对徒弟还是对儿子,都从不应该夸奖,恐助涨其骄傲。有些过分了的长辈,更是一味贬低训斥,好在武当山上众人,虽也讲究个严师出高徒,但若徒弟做的实在是好,还是会给予鼓励的。
瑶光听习惯了自家师父对自己的各种打击,只把这话深入解释一下就是正确的理解。
若俞三侠说‘我这劣徒’,瑶光就当他在说‘我有一爱徒’;
若俞三侠说‘你这三脚猫功夫还骄傲,出门作死吗?’,瑶光就理解为‘你这功夫不错啦,但是出门还差点,还是练好点在出门,师父担心你被欺负’;
若俞岱岩说他‘如此胆大,整日闯祸’,瑶光就明白了,师父的意思是‘徒弟你不要太大胆子,别闯出一些师父都解决不了的大祸,不过小祸没问题,师父能解决’。
私下里,瑶光把这解释同交情极好的莫声谷一说,把七侠逗得险些笑厥过去,不停的给瑶光竖大拇指。
所以,此时瑶光见师父说起自己诸多不满的样子,也笑呵呵的不以为意,只心里按照自己的解释理解了,上前恭恭敬敬的给俞莲舟行礼,口称:“瑶光见过二师伯。”
俞莲舟素来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但对自家人还是极好的,便点点头,道:“最近功夫大有长进,戒骄戒躁,继续努力。”
又说了几句指点的话语,他武功在武当七侠之中当居首位,此时随口说出几句指点,让瑶光也觉得受益匪浅。
俞岱岩和俞莲舟便一起紫霄殿内走去,两人肩并肩,一路叙话,瑶光跟在身后,听他二人提起一些昔年旧事,十分的感兴趣。
俞岱岩走了一半,忽觉得山风萧瑟,便脱了外套,转身披在瑶光的身上,淡淡道:“你年纪还小,山顶风大,下次习武不可贪凉,多穿一件为好。”
瑶光一怔,忙道:“我不小啦,师父伤势方愈,还是自己穿着就好,我不觉得冷呢。”
俞岱岩之前瘫痪在床还不怎么显,自从伤势痊愈,早年那份说一不二、强悍刚傲的气魄又回来了,只一瞪眼,就让瑶光乖乖的不敢再与他争论了。
当夜,除五侠失踪外,七侠重聚,便设一小宴,彼此畅饮,先闲谈些各地风光,又议论了一些江湖中事,尽兴而散。
瑶光自年幼之时就服侍俞岱岩,一直不离左右,此时,七侠饮宴,本不欲叫弟子侍候,只瑶光跟着俞岱岩在一侧斟茶倒酒,大家都看的习惯了,也没有叫他退下。
待宴席一散,俞三侠却拎了一坛子酒边走边喝,意态甚为豪爽。
瑶光跟在后面,有心劝他少喝,但思及这许多年来,他这师父瘫痪在床,克制隐忍的实在够了,如今重新做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行径,也算一抒胸臆吧!
于是,他只继续跟在俞岱岩身后,不再阻拦。
俞岱岩饮尽坛中酒,却似还不足够,又在院子里打了一通拳。
武当派内功是越练越厉害的类型,他多年不能动弹,每日里在床上躺着无聊,便一遍遍的运行内力,如今,内力之高只怕也只有武当现任掌门宋远桥方才仗着年长才胜他一筹。
故他这一趟拳打起来,不同于瑶光舞剑时的青涩,动时,纵横开阖!静时,渊渟岳峙!一路打来,真个是淋漓酣畅,雄浑刚健。俊逸处如风飘,如雪舞,厚重处如虎蹲,如象步,刚中带柔,柔中带刚,刚柔并济。
待这一套拳法打完,他忽然长啸一声,抒尽这五年心中郁抑!
瑶光在一侧观看,默默记忆,他悟性极好,曾被张真人称赞‘可与你五师叔相比’,故此时只看了一遍,已经记了个大概,又认真比划了几下,估摸着明日再同师父询问一二,就可以记全了。
俞岱岩打完拳,大笑一声,便眯着一双醉眼,摇晃着身体回房。
瑶光顾不得思虑适才那个拳法,连忙跟上。
两师徒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
瑶光以前为了就近侍候瘫痪在床的师父,一直都是住在俞岱岩旁边的小屋子里,有时候甚至与之同吃同住,寸步不离。
等到俞岱岩伤势好了,因为往昔太过习惯,加之他生性粗豪,不怎么留意这些杂事,所以,及至今日,瑶光都始终在旁边小屋子里安睡。
本来师徒俩各自回屋也就没事了,偏偏瑶光操心惯了,担心自家师父醉酒口干,又殷勤的倒了水,试探了温度,送进屋里,又见俞三侠和衣醉躺在床上,又去拿了湿巾为他试面,还替他解开领口衣服……正忙碌着……
俞岱岩醉的有些晕沉,见有人一直在身边晃来晃去,虽想不起是谁,却只觉得这人对自己极为重要,不能让其跑了,他便一把抓住瑶光拿着湿巾的手腕,略一用力,就将瑶光按到在了床上。
他脑子里昏昏沉沉,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本能的扣住瑶光双手手腕,将他按在床边抱住,沉沉睡去。
瑶光这个身体大概是个南方人,身子骨架本就较旁人娇小一些,另外,也不知道是先天不足还是后天营养不良,也许是他操心太过……总之,一直也没被养胖,所以,明明是一个人的床,他也被拉了上去,这床竟也没有显得很拥挤。
只是有些惊讶的叫道:“师父?”
俞岱岩脑子有点昏沉,听了瑶光叫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只顺着自己的习惯,低低的唤了一声,“瑶光?”
他一贯表情严肃,教导武艺时又十分的严谨认真,从来都唤他‘徒儿’,偶尔叫声‘瑶光’也显得正经肃穆,但如今两人都在床上,听他低哑嗓音喃喃一句‘瑶光’,让瑶光只觉得心中十分亲昵和温暖。
于是,他便停止了挣扎,回手抱住俞岱岩,将自己的身子依偎在他的怀里,想起刚穿越时,自己还是小婴儿,也是这样被俞岱岩抱在怀里,细心照顾。
如今虽然彼此角色有些变更,但那感觉还是一样的,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怀抱,他心里顿时无限欢喜,面上表情也越发的亲近依赖起来。
俞三侠这次喝的真是有些醉了,他因伤势的缘故,久不能饮酒。
这一次,还是医生看过之后,说伤势已经完全痊愈了,饮酒不再妨碍什么了,众人才批准了他饮酒。
多年未饮,喝的又猛,初时他自己还有印象,略略克制,待到后来就全凭本能来主导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