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龄一夜未回和光居,第二天朱赢起床时鸢尾悄悄对她说李延龄昨夜凌晨才回来,让人在客房收拾了床褥,一个人睡在客房了。
朱赢低眉,道:“知道了。”
洗漱过后,用早点的时候,李延龄回来了。
“夫君,你回来了。鸢尾,添碗筷。”朱赢若无其事地扬起笑面。
侍女很快添了碗筷过来,夫妻俩默默地吃完早点。朱赢漱过口后,对李延龄道:“夫君你有事么?没事的话我要去书房了。”
李延龄抬眸看她,眼底血丝细密如蛛网,“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朱赢道:“杨青死了,我要与你说的事只这一件,不过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你好像很无所谓。”李延龄道。
朱赢看着他。
鸢尾忙示意屋里丫鬟都出去。
“夫君希望我如何有所谓?痛哭流涕追悔莫及?还是引咎自责负荆请罪?”
“你咄咄逼人了。”
“反而更显得做贼心虚了是么?”
李延龄眉峰微蹙:“朱赢,你知道我与她兄长的情义,也知道她是她兄长存世的唯一亲人了,我是很郑重地将她托付给你的。”
“然而我却没有将她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反而灌药堕胎各种迫害,然后把她往满庭芳一扔,任其自生自灭,不闻不问之下终于害得她死于非命。”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李延龄语气重了起来。
朱赢笑了笑,有形无实,问:“夫君,你将她托付给我,你将我托付给谁了?”
李延龄一怔。
“兴师问罪,好,来吧,我听着呢。”朱赢转身在椅上坐下。
“你……哪怕一句解释也好,为何要这般模样?”李延龄蹙着眉道。
“不听我亲口辩解,你就说服不了自己相信我么?若是如此,我更选择不辩解了,这样,对于杨青之死,你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埋怨,若是连我都是无辜的,你岂不是只能怪你自己了?没关系,就当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你想如何发落都行。”朱赢道。
“以前不管发生何事,你都能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为何偏偏这次不行?我不过就想知道一个真相。”
“亲眼所见都不一定是真相,更何况只是听旁人说?你想要真相,我给不了你。身边的丫头奴才随便你问,动刑也没关系,只要你能找得出真相,我一概配合就是了。”心灰意冷之下,朱赢不欲多说,起身就往外走。
李延龄一把拽住她,力气大得她生疼。
朱赢低眸看了眼他扣住她手腕的手,不语。
“若我不是琅琊王世子,你是否连现在这点耐心都不会给我?”李延龄盯着她的眸子问。
朱赢这回是真怒了,一把甩开他的手,用力过猛之下自己也踉跄地倒退了几步。
她看着男人冷笑,一字一句道:“若你不是琅琊王世子,我们根本就不会相遇。我这个公主虽不值钱,却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娶的!”
☆、第76章 一言不合就开揍
朱赢说完就想走,李延龄伸手扣住她的肩将她推到了墙上,像只发怒的野兽般鼻息咻咻地看着她:“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累,很累。”朱赢仰着头,目光却并未投注在他脸上,而是绕过他的轮廓看着窗外那一园萧瑟。
被她这么一说,李延龄才感觉到自己握在手中的那两只小小肩膀,根本就是瘦骨嶙峋的。他有些怔然地松开了手。
“杨青之事,如果我愿意,不管真相如何我都能自圆其说,旁人不好说,至少哄你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我突然觉得没意思得很,偌大的缅州,偌大的王府,偌大的崇善院,就不能有一个与我心意相通的人么?就不能有一个无条件无原则信任我的人么?就不能有一个在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时候能为我挡上一挡,换我片刻喘息的人么?杨青这样一个孤女,有什么价值成为旁人的设计对象?还不是因为旁人看得出你我之间并非夫妻同心铁板一块,表面看着坚硬完整,实际上不过一块薄冰罢了,轻轻一敲就会支离破碎。连旁人都看得出的事实,难道我还要继续自欺欺人下去?有句话叫君若无情我便休,不指望不失望,这句话今天说出来,与君共勉。”朱赢轻轻推开他,转身出去了。
来到书房,朱赢整理了一下今天要处理的文件,抬头一看,鸢尾和凌霄两个丫头都站在案前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怎么了?我脸上长花了不成?”朱赢摸摸自己的脸问。
鸢尾轻声道:“公主,奴婢想安慰你。”
凌霄大声道:“公主,如果我揍穆小峰一顿能安慰到你吗?”
朱赢:“……”
“你真舍得为我揍穆小峰?”朱赢忽然来了兴趣,看着凌霄笑眯眯地问。
凌霄不屑:“反正是旁人的男人,我有何舍不得?”
朱赢惊:“穆小峰已经成亲了?”
凌霄道:“这倒没有,不过听说他家里已经给他定下亲事了,所以公主你别想着暗戳戳地撮合我们了。”
朱赢:“好吧,你成功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那我现在能说正事了么?”凌霄问。
朱赢:“……,什么时候不能说了?”
“奴婢已经派人打听过了,自张三德入狱后并没有什么人去探望过他。”凌霄道。
“那这个时间是如何卡得这般妙的?三爷前脚到府,衙役后脚就找来了。”朱赢疑惑之余,心中忽然跳起一个念头:赵翀今日急着找她见面,到底是巧合,还是……得知李延龄要回来,特意将她调离王府?
“所以奴婢又派人调查了张三德所在牢房的狱卒,结果发现白天当差的那个狱卒与盛府的一个管事似乎过从甚密。公主您看我们是不是从那狱卒入手,深挖一下?”凌霄道。
朱赢惊讶于她的敏锐,却摇头道:“不必,眼下对方肯定高度密切地注意着我们的动向,若我们此时去揪他们尾巴,对方即便断尾求生,也没什么难度。先留着这个钉子,待到将来一举反扑时再拔好了。”
“那龙台府那边……”
“放心好了,除非张三德能拿出确切的证据,否则虞霖洲轻易不敢来找我。”朱赢想了想,又问:“尚嬷那边进展还顺利么?”
鸢尾道:“一切如公主所料,二爷憋了那许久,见了那粉头就一头栽进去了,天天流连到半夜三更才回府。”
朱赢点点头,道:“甚好。”
鸢尾和凌霄下去后,朱赢翻了翻紫微府送来的各种账本和报表,将做得好的和做得不好的名字都记下来,今年挣了不少钱,等到年终时优秀的员工可以发发年终奖什么的。比较繁杂的是漕帮的账册,船多人多,所运货物各种各样,运程长短不一,看得朱赢眼晕。
正有些心烦气躁,凌霄忽然进来,神色有些匆忙道:“公主,三爷带着人去盛府了。”
朱赢一愣,问:“怎么回事?”
凌霄道:“方才三爷去了龙台府,去做什么暂时还没打听到,但出了龙台府就面色不善地往盛府去了。奴婢觉得三爷可能是知道了什么。”
朱赢双手交握,思索了一分钟,当机立断:“通知尚嬷,今天就动手。”
盛府。
听说李延龄来找自己,盛道文将事情从头到尾捋过一遍,觉得自己并未留下什么首尾,便整整衣衫前去见他。
来到院中,见李延龄负手站在一棵秋海棠树下,身姿挺傲气度不凡,颇有些君临天下指点江山的模样。
盛道文唇角勾起一丝略带讽刺的冷笑,过去拱手行礼:“世子……”
话刚开了个头,李延龄回身便是一拳,正打在盛道文的鼻梁上。
盛道文几乎听到了自己鼻梁断裂的声音,脑子里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剧痛却先一步袭来。然而不等他哀叫出声,李延龄第二拳又过来了,一记上勾拳正击在他的下颌骨上,他只听得自己的牙齿“咯”的一声,眼前金星乱飞,仰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