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也是长叹一声:“人固有一死,你别太难过。”艾草是个真性情的人,她与大长公主的相交也不是别有用心,大长公主是一个有故事和有经历的人,四年下来,她们已经成为忘年之交。
马车和丫鬟远远跟在后面,红叶还是放出了神识,封锁她们这片空间,不让外人听到她们的谈话。
“她说她其实这一辈子都过得不是很开心,她出生时,兄长们忙着夺嫡,把大凤和后宫搞得乌烟瘴气,她这个低位妃嫔出生的公主也不过是个小可怜,为了能活下去,她学着讨好后宫的娘娘们,最后是讨好皇帝。她说她其实最开始并不喜欢驸马,是她的兄长为了拉拢驸马,这才把她嫁给驸马,然而最后要了驸马命的人也是她的兄长。她不想女儿重回后宫那个吃人的地方,然而女儿却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艾草说了很多,最后她也不知该作何表情,有时候出生就是原罪,其实景荣大长公主的遭遇相比于其他公主却好了很多,她的儿子孙子平安长大,看样子安侯府现在地位虽然尴尬,但是只要不作妖,也能承继下去,而且她是寿终正寝的。
红叶听了之后,也不知该说什么,长叹一声:“死亡不是终点,下辈子大长公主定然能掌握自己的人生。”
两人在街上走了好长一段路程,之后才各自坐马车回府。
红叶刚回府,贾赦和贾政也是一脸热气地从外面回来了,此时方才午时过,红叶不免诧异道:“你们已经接到圣驾了么?”
贾赦忍不住伸手就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水,咕噜噜地喝了个干净,他顾不上回话,贾政连忙说道:“是的,母亲。皇上已经回宫,我们才回来的。”
留守的官员和与皇帝一起回京的官员一同送皇上入宫,他们才从宫门口返回,今儿虽然没有大太阳,但是这样一折腾,也让人浑身冒汗。
贾赦抹了抹嘴,点了点头:“是啊,听说早上天不亮就出发,路上又不敢耽搁,皇上的队伍回来得特别快。”
贾政抿了一口茶水,把整杯水慢吞吞地喝光。
红叶点了点头:“如此,接下来每日你们记得去公主府祭奠。”
贾赦和贾政连忙应承,红叶倒是没再去,张氏和王氏分别去过,反正都是丧事,王氏热孝已过,也不存在冲撞了谁。
长平帝回宫之后,当即就下发圣旨,给予了景荣大长公主无上的荣耀,不过景荣大长公主有遗言,她死后不与周驸马葬在一起,原本公主陵寝就是陪葬在帝王陵寝附近,她甘愿陪伴先皇陵寝左右。
包括长平帝,世人都觉得应该如此。
然而艾草却能知道景荣大长公主这额外的意思,她这一生荣辱悲哀都来自于皇室,周驸马因为皇室的勾心斗角而死,她不想她这个凤家女玷污了周驸马的魂灵。
景荣大长公主丧礼结束之后,京中恢复热闹已是十月初。
金秋十月,天凉好个秋!
蓁哥儿快三个月了,因为景荣大长公主的去世,长平帝下令民间禁止宴饮三个月,是以整个人的满月也是极为地简单。
这会是申时左右,天时开始转圜,白昼开始变短,夜晚开始变长,贾敏在处理府务,艾草就抱着蓁哥儿在院子里散步。
蓁哥儿现在极为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看到红色黄色的东西就伸手自己抓,这会园子里的菊花开得正好,尤其是红菊,颜色特别鲜艳。
小家伙吐着泡泡探着身子往前抓,艾草看了看,在一片红菊当中选择了最小的一朵,在小家伙的眼前晃了晃。
这可不得了,犹如捅了马蜂窝,小家伙啊啊叫着,见祖母不给他,叫的声音就更大了。
林海下班回来,步履轻快,在前厅与妻子贾敏说了会话,就来园子里找母亲和儿子,还未见到人,就已听到儿子啊啊叫的声音。
蓁哥儿这会还不会认人,是以从祖母怀里到父亲怀里,他也没任何反应,他一直揪着菊花,还往嘴里塞。
林海当即就夺走花,小家伙生气了,狠狠地拍打父亲的手臂。
“哈哈。”林海忍不住放声大笑,艾草睨了他一眼,林海边安抚儿子,边说道:“母亲,皇上今儿已经明确告诉我,外放的旨意明天就下来。”
林海看了一眼跟着的丫鬟和嬷嬷,说道:“你们退后。”待丫鬟和嬷嬷退出几米远,他又道:“今年明面上大凤平平静静,其实好多地方的官员都被罢免,犯了朝廷律法的官员就在当地被下旨流放了。”
具体的事情,他不清楚,也就是从各奏折当中分辨出一二,还有吏部的任职公文下发的频率等等颇高。
艾草听了,点头问道:“皇上可说是什么职位?”县令?同知?知州?知府?
林海沉吟了一下,说道:“应当是清州知州。”片刻后又道,“清州知府似乎死亡了。”
穷山恶水出刁民,清州似乎一直不太平,知府、知州等人都做得不长久,他查文献时,发现大凤开国以来知府和知州死在任上的也不少,当然平安离开清州的官员更多。
吏部的任职公文果然第二日就下发到林海手上,林海当日在通政司做最后一日的工作,下午抱着最后一摞奏折进宫谢恩,晚上与通政司同僚宴饮道别。
接下来的几日,艾草和贾敏收拾行囊,待林海与同僚、朋友道别之后,最后来到荣府。
贾敏有些惆怅,出嫁时从贾家到林家,好歹还在京城,可是这一下子外放出任,还不知何时才能回京,她舍不得母亲。
贾敏抱着母亲撒娇,“娘,我不想离开你。”红叶拍了拍她的头,院子里传来蓁哥儿啊啊叫的欢快声音。
红叶笑道:“尽说傻话,你也是有一个家的人了,怎么还能赖着母亲?”
贾敏抿唇,情绪恹恹的,红叶安抚道:“女人这一辈子都围着后宅转,其实这样很可惜,正好女婿外放,你也跟着出去长长见识,瞧你二姐就与闺阁时大不一样了。你是当家主母,要把这块牌子立起来。”
母女俩说了些私密话,红叶这才着人把蓁哥儿抱进来,她就抱着不撒手了。红叶看到蓁哥儿的次数并不多,两个来月,也不过是看到过五次。
蓁哥儿到了外祖母怀里,就伸手抓外祖母伸手戴的挂珠。最近红叶在研究佛经,当然不是说她信佛,而是佛经有些道理她觉得很有意思,是以就在研究这个,身上就恰好戴了挂珠。
“小家伙没长牙,牙口就这么好?”红叶笑着把挂珠从蓁哥儿手里解放出来,这小家伙是什么东西都想往嘴里塞。
贾敏忍不住笑了起来,听到母亲的声音,蓁哥儿就歪着头看母亲,然后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嘴里嚯嚯有声。
红叶点了点蓁哥儿鼻子,逗着他:“等蓁哥儿回京就又能跑又能跳了。”
不大一会,学堂放学的贾瑚三人回来,贾琏从西院把珊姐儿抱了过来,珊姐儿十个月了,已经能坐得稳稳当当了。
贾琏把珊姐儿往祖母身边一放,又开始要抢着抱表弟。
红叶和贾敏哭笑不得,也不知贾琏哪来这么好的精力,这么喜欢弟弟妹妹。
“珊姐儿,我是三哥。”贾琏一脸严肃地道,珊姐儿懒懒地看了一眼三哥,奶声奶气地唤了声:“哥哥。”
珊姐儿现在能说叠字词语,尤其是被三位兄长每天围着教哥哥,她最先学会的还真是这个词。
贾琏满意了,然后又看向蓁哥儿,拉着蓁哥儿的手,一本正经地介绍自己:“蓁哥儿,我是三表哥。”
屋子里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贾敏揉了揉侄子的头:“琏儿,表弟还小,他还不会认人,也不会唤人,等下次姑姑再回来,他就会叫你了。”这样说起离京之事,她倒是不惆怅了。
贾琏一听有戏,目光灼灼地看着贾敏:“四姑姑,当真?”
贾瑚和贾珠已经知道四姑姑所来何事,是以四姑姑也不算欺骗琏儿,四姑姑离京之后,少则三年,多则十几年才能回京,那时候表弟都能跑能跳,怎么可能不会唤人?
当晚,林海和贾敏天完全黑了才从荣府离开,晚饭后林海与贾赦、贾政在书房里商量事情,贾敏就抱着儿子与母亲、两位嫂子闲聊。
回程路上,蓁哥儿已经睡着,林海与贾敏说话。当然林海并未告诉贾敏他与两位舅兄交谈的内容,只是闲谈两位舅兄现在的情况。
贾赦在刑部暂且不谈,只要不是牵扯到京中勋贵、重臣,刑部的差事并不难办。
而贾政,自从水泥的问世和那五位工匠的脱籍,仿佛感染了千山工坊所有的匠人,又现在有经费,是以匠人们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研究精神,而因为有贾政这样的榜样,工部的官员也是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几乎所有官员都与匠人们形成了一个秘密的研究小组,贾政的人缘也前所未有地好了起来,大家都喜欢与他探讨天马行空的想象。
起初贾政也不以为意,就当大家互相交谈,但是随着匠人们研究出不少的生活物品之后,他方才看明白是怎么回事。有些东西都是他随口说的,有些是他平日里与母亲交谈,听母亲抱怨记在心里的,有些是他自己观察所得,这些官员就从他这里得到启发,然后与他们的团队研究出来的。
现在千山工坊的匠人研究什么的都有,研究便宜牙膏的、研究玻璃的……而贾政他们一伙正在研究的是马车如何减震。
。……
两日后,林家一家人离京,他们是坐商船从海上走,会在浮城港口停留,其后商船会在清州码头停留一个时辰,终点是海城。
商船在浮城停留一日,夜里很安静,海风吹过,吹起水面波浪滔滔。
艾草和红叶在空间碰面,现在两人的空间物产丰富,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寒酸了,不过红叶不会打理,不像艾草空间看起来那么井然有序,当然也可以说红叶那是凌乱的自然美!
“路上好玩吗?”红叶盘坐在草地上,仔细看去,其实她的灵体是挂在草堆上的。
艾草打了一个哈欠:“还不错,认识了一个夫人,不过我不太喜欢她,她应该就像以前的贾母那样,极为重规矩,就连在船上也要让儿媳妇立规矩,特么的她还对儿媳妇鸡蛋里挑骨头,还捧着那个所谓的娘家侄女贵妾给正经儿媳妇难看。”
这旅途也就这点堵心,“幸好她们在浮城下船了,不然再同路,我真是忍不住会给她点教训。”
红叶摇头感叹:“古代这些女人是不是都喜欢把自己侄女弄来给儿子当妾?家宅不宁最是发家忌讳。史氏掌控欲大了点,重视脸面,但是也没有给儿媳妇添堵,贾政那妾侍也不是她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