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瞧这个样式的可还喜欢,这可是江南那边送回来的,听说是今年新印染的料子,这颜色可不是一般难染,瞧瞧,多鲜亮啊,你这样年纪的小姑娘穿着最合适,”章茹将一匹布料放在她身边映了映,满意地说。
沈长乐看着桌子上堆积的布料,不由有些咋舌,忍不住说道:“姨母,我前日才做了夏衫,哪里还需要啊。”
“小姑娘家,哪有嫌衣裳多的,”章茹微微瞪了她一眼,不满地说道。
沈长乐无奈笑了下,自打她回京之后,每年不仅有家里定例的衣裳,外祖母家也要时常送东西过来。至于姨母就更夸张了,不管瞧见什么好看的衣裳料子,总是头一个想着她。就算是宫中赏赐的贡绸,她每年都能得好几匹呢。
就为这事,沈锦都哭诉了好几回,说姨母偏心。可是章茹性子耿直,若不是林氏这些年被关了起来,只怕她都恨不能上卫国公府里撕了林氏。所以又怎么可能对沈锦像沈长乐这般亲热。
况且章茹是正经的王妃,可不是沈令承能管到的人,所以就算沈锦哭诉,最后也只会惹得沈令承不喜罢了。
“我瞧着这天空蓝的料子,姨母穿着也极好看,不如姨母留着自个穿吧。”沈长乐瞧着她手里拿着的布料,忍不住说道。
章茹又仔细瞧了瞧,最后还是摇头说道:“不行,这料子颜色太鲜艳了,我这个年纪穿了哪里像话。还是你这样的小姑娘,穿着最合适。”
一直靠在罗汉床上的老太太,也点头,笑道:“你姨母说的对,这样的颜色最适合你,咱们长乐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
因着前世在宫中的时候,得了不少宫廷保养的秘方。所以这一世,沈长乐可是更加仔细地保养自个。不仅这一头长发养地是乌黑亮丽,就是皮肤也是细腻光滑,有时候走在阳光底下,更是白地几近透明。
章家的人都好看,从前章茹和章蓉两姐妹到了成婚年纪的时候,上门提亲的人说是踏破门槛一点都不夸张。老侯爷和章老太太参加饮宴的时候,那叫一个谨言慎行,是一句话都不敢说错。就连章行直作为大哥,都得防着身边那些朋友,借机靠近自家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
好在章家两位姑娘嫁得都好,章茹嫁给了安郡王,后宅别说姨娘了,就是连个通房都是成婚之前的,年纪比章茹还大。
如今章家和安郡王府成堆的小子,就是一个姑娘都没有。所以老太太和章茹难免对沈长乐看得重些,沈长乐这会才多大啊,十一岁的生辰还要等到六月份呢,老太太就已经明里暗里暗示沈令承,你一个男人家不好给姑娘相看,所以这事就交给我和她姨母。
沈令承当时一听岳母这暗示,还觉得苦笑不得。自家姑娘才多大点,这相看地也未免太早了些吧。况且先前还有慧明大师的话在,所以沈令承又怎么敢让老太太随便地给沈长乐相看人家。
“姨母还帮你打了一套头面,留着你生辰的时候戴,”章茹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说。
沈长乐忍不住笑了,说道:“姨母,您都给那么多好东西了,我哪里戴地过来啊。”
“娘,你瞧瞧,这还有嫌弃首饰多的姑娘呢,”章茹指着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她摇了摇头便说:“平日里让你跟我去个宴会,也是推三阻四的,就知道读书写字,幸亏这没有女状元可考,要不然我看你更着迷了。”
“姨母和我娘可都是女学的学生,况且姨母当年还是绩优毕业呢,我若是考不上女学,岂不是丢了你们的脸,”沈长乐拉着她的手,撒娇说道。
女学考试是在每年的九月份,学生可在十一岁报名。虽说女学不禁报名的次数,可女孩子家到底面皮薄,若是头一年没考上,不说家里不许允许,就是自个也没脸皮再去考第二回吧。
所以有心想去考女学的姑娘,谁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所以沈长乐便是有前一世的记忆,也不敢掉以轻心。
“姨母相信你一定会考上的,到时候姨母肯定给你准备一份大大的礼物,”章茹捏了下她的小脸蛋,开怀地说道。
沈长乐忍不住笑道:“姨母都快把我宠坏了。”
“那我可不担心,”章茹一点不在意地说道。
待到了晚上的时候,沈如诲和沈如谙两人从马场回来了。今个是章漾约他们打马球,不仅约了沈家两兄弟,就连纪启俊和纪启殊都被叫了过来.
所以晚上回来的时候,几人还一直在说话呢。沈如谙本就是个跳脱的,结果正好就有章漾和纪启殊两人,三人在一块的时候,家里屋顶都能让他们掀翻了。
沈如谙进院子的时候,还做了一个挥杆的动作,正巧被正在廊下浇花的沈长乐瞧见,扑哧便笑了出来。
“小丫头,你笑什么啊?”沈如谙抬头瞧过去,不悦地问道。
廊下都是老太太精心养育的话,沈长乐因为前年得了一本绝版的养花典籍,所以也爱在家中捣鼓这些花花草草。因此老太太院子里的这些话,除了专门养育的婆子外,也只有沈长乐可以碰。
“我瞧二哥哥你跟个小孩子一般,”沈长乐哼了一声,嘲笑他。
沈如谙也不过才十五岁,可是半大小子,最是讨厌旁人说自己年纪小的时候,所以沈长乐这么一说,他就不乐意了,直接就走了过来。沈长乐生怕他捣乱,立即喊道:“二哥哥,这可是外祖母最喜欢的花了,你若是不小心打破了,到时候爹爹请家法的话,我可帮不了你。”
沈如谙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真还别说,沈长乐总是能抓住他的弱点。
徐氏见他们吵闹地离开,直接让人在外面花园里头,给他们摆上了一桌,除了不许多喝酒之外,倒是也没怎么约束他们。
而这边女眷一块用膳的时候,便忍不住说到沈如诲的事情。章浔读书虽也不错,可到底不像沈如诲那般出色,去年他们一块参加的乡试。沈如诲考了十六名,不过章浔也考了八十多名。
京城勋贵人家参加科举考试的本就少,能中试的就更少了。所以沈家和章家可都宴客庆祝了一番,而沈令承自个就是科举出来的,自然也希望儿子继续科举。反倒是章浔似乎没有再考的意愿了。
“我先前问了老爷,他说浔哥儿若是去考,能中二甲自然是极好的,可万一这要是中了同进士,可不好听,”徐氏也是十分矛盾,章浔年纪比沈令承还大两岁,现在都十九岁了。
因为之前,章行直一心想让儿子考个功名,所以并不提及成亲的事情。倒是现在呢,章浔已经考取了功名,日后他又是济宁侯府的继承人。所以这婚事,怎么也可以相看起来了。
沈长乐在一旁低头听着,舅母倒是碍于她是个小姑娘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姨母,不在意地说道:“那是自然的,咱们浔哥儿这个年纪也该相看起来了,姑娘年纪也不宜太小,我瞧着十六岁正好。”
老太太瞧了沈长乐一眼,轻咳了一声,章茹这才回过神,她讪讪笑了下。
沈长乐禁不住想笑,前世她可都嫁过两回了,如今反倒连这样的话都听不得一句了。
不过好在她知道两位表哥娶得妻子,都是极温柔大方的人,倒是和表哥们极相配。只是她忍不住想到章漾,也不知是为何,章漾这一世对自己竟是太过亲热,反正是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
她原先年纪小的时候,倒是没往那男女之情上想着,只觉得是表兄妹之间的两小无猜。可是如今章漾再看到自己,居然还会羞涩,弄得沈长乐瞧见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般,连舅母都看出了点苗头,现在极少安排他们同桌用膳。
等回去之后,他们去给老太太请安,正巧沈令承也在,他们才知道,二叔八月要回来了。
三人自然没什么反应,沈如诲他们还小的时候,沈令昌就外放去了。沈长乐那会都还没记事,不过依着前一世的记忆,她还是了解自家二叔家的。说实在的,二房要是真回来,那才叫没完没了呢。光是二房那些事情,就足够让沈府鸡飞狗跳的。
沈长乐一想到,这本就不平静的生活,只怕要变得更加不平静了。
因为昨日是休息日,所以她才能去的济宁侯府。今个一上学,三姐妹又重新见了面。沈锦昨天也去了林家,虽然林氏生病不宜出门,不过沈令承也并不约束沈锦去林家。况且林家这几年,因为成了商贾,越发地不成气候,家里银子倒是不少,只不过身上那铜臭味,隔着三里地都能让人闻见。
所以每次沈锦回去,也能带回不少好东西。但偏偏沈长乐的外家是济宁侯府,又有个出手阔绰的姨母,所以就算林家再暴发,沈锦还是比不上沈长乐。
这小姑娘年纪一大,就容易生出比较的心思。而沈锦还处处被沈长乐比了下去,这让她如何甘心。
所以今个她特地来了早些,一大清早,就拿了白布亲自擦了自己的书桌。夫子不仅不让丫鬟伺候她们,而且这学堂里的家具都要她亲自打扫。所以三个姑娘,不仅要打扫自个的书桌,还要收拾这两间屋子。
沈长乐进来的时候,正巧就碰见了沈月。
昨个她们两人都去了外家,而沈月则是留在自己家中。虽说济宁侯府和林家,也都是她的外家,可是沈月也知道,自己过去无非就是尴尬,除了逢年过节之外,也并不会强行跟着。
“三姐姐早,”沈月冲她行礼道。
沈长乐点头,笑道:“四妹妹来的早啊。”
沈月一听就笑了,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学堂。这一进门,就看见沈锦正挽着袖子在擦书桌,纤纤手臂上足有小指那么粗镯子,正挂在手臂。而这金镯倒不甚贵重,只是正中间镶嵌的一颗足有黄豆大小的鸽血红宝石,实在是璀璨夺目。
“三姐姐,四姐姐,你们来了啊,”沈锦伸手顺了顺鬓角的头发,那精致耀目的镯子,在她白皙的脸颊旁晃荡着,便是让人想不看见都难。
“五妹妹,这么早就开始打扫了,”沈长乐走了过来,顺手将书袋放在桌屉里,也开始挽着袖子,准备擦桌子。
倒是沈月又瞧了半晌,这才惊叹道:“五妹妹,你这镯子可真漂亮,之前怎么不见你戴过?”
她们三姐妹的首饰每个季度府里都会赏赐,因为是赵氏管家。所以也没有什么偏心不偏心,反正就是按着嫡出庶出的区别,因着沈锦有一次闹腾过,觉得赵氏偏心沈长乐。所以后来再分发的时候,赵氏干脆将她们姐妹叫到一处来,让她们自个挑选。
这么一来,谁有什么首饰,倒也清楚地很。
沈月从来没见过沈锦戴这个镯子,自然便知道,肯定是这次去林家得来的。
“是我外祖母见我生辰快到了,便特意在珍宝阁让人给我打造的,东西虽说不是顶名贵的,可到底是她老人家疼爱我的一片心意,”沈锦娇滴滴地说道,脸上露出骄矜的表情,似乎真不把这镯子放在眼里。
沈月心底冷笑一声,这镯子乃是刻丝工艺,不说这上头镶嵌的红宝石就值得几百两银子,就是这样的工艺,可是极难得的。这么一只镯子,只怕没个千八百两银子,根本就打不出来。
沈令承一年吏部的俸禄都没一千两,沈锦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明着低调,实则也是炫耀罢了。
“外祖母待妹妹可真好,”沈月自然也眼红,可她到底不是真的小姑娘,还能勉强做出样子来。
“哪里,外祖母也疼三姐姐和四姐姐啊,”沈锦得意地说道。
一旁的沈长乐正擦着桌子呢,突然就停住了。沈锦斜眼瞧她,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谁知沈长乐放下白布,说道:“我昨个去外祖家里,外祖母赏了咱们些布料,都是从江南那边来的。昨日因为太晚了,所以便没来得及送给你们,待会下学之后,你们两个去我院子里挑些自己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