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脸色微冷:“这如何一样?若是夫人的主意,咱们奴婢也只能听从,而今你自己善做主张,被夫人知道,还能同意?”
饶是何氏好说话,也不喜欢下人主动勾引她儿子!
银台无言以对,可何氏更喜欢金盏,不可能抬她,别说少爷了,平时里忙里偷闲,也只把时间花在少夫人身上,她们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不这样,就只能嫁给普通的小子。想起前阵子,老夫人身边好几个丫环配了人,有些竟是农庄上的,好一点儿,是府里的小管事,要么年纪大了,要么生得丑陋。她从小就伺候卫琅,眼光也跟着高了,如何看得上?
无视金盏的话,银台转身走了。
晚上卫琅回来,两人坐着一起用膳。
朝堂上的事儿他仍是不提,只问她在家里做些什么,骆宝樱就把小燕儿的事情告诉他,一开始也摸不着头脑,毕竟卫莲的事情过去好几日了,他对此并不关心,还是骆宝樱提了两句,他才晓得她的意思。
笑一笑,他道:“你是觉得有蹊跷?”
“你不觉得吗?”她吃完了擦一擦嘴,“纪家的小厮就那么巧,说话刚好被丫环听见,不止听见,那说的话还是假的。”她端起温水簌口,拿袖子遮掩了轻轻吐在托盘里,站起来道,“就等小燕儿的消息了。”
男人胃口大,不似她那么快就吃完,卫琅道:“倒也是,不过光凭着一个丫头未免太慢,我瞧我拨两个小厮予你吧,都是机灵人还会些腿脚功夫。”
骆宝樱闻言笑道:“那最好。”
她就统共带了八个人过来,里头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正管着铺子,那铺子不好不坏勉强凑活,挣不了大钱,另外一个,与他娘子管着百来亩地,而今卫琅要伸援手,定是他用着可靠的,她自然同意。
卫琅就与门外边儿的九里说了,银台见他快要吃完,上来递帕子,素手抹着香脂伸到面前,粉色蔻丹尤为显眼。自从他发现她意图之后,原先不注意的也注意到了,淡淡道:“往后我这儿不用你再伺候。”
银台浑身一震,帕子从手中滑落,颤声道:“少爷,奴婢到底做错什么了?”
已在榻上坐着歇息的骆宝樱斜睨过去,嘴角一挑。
这银台啊,真是自不量力。
要卫琅真是这种人,也不会二十来岁才碰女人吧?当年也不至于说对她看不上,要求那么高,她银台能够得着吗?她当做没听见,一只手撑着下颌,另外一只手随意的翻着图样。嫁到卫家多日,作为儿媳妇,她好似还没敬过孝心,打算给婆婆做双鞋子。
毕竟何氏对她还是不错的。
银台心里害怕又不甘心,跪下来道:“还请少爷明示,假使奴婢哪里错了,奴婢定然会改。”
卫琅垂眸看她一眼。
她抬着头,脸上早已没有小姑娘时的天真可爱,越长越漂亮,是个大姑娘了,这样的年纪,其实早就该寻个合适的男人嫁了,生儿育女。毕竟姑娘家,哪个不需要这样的结局呢?总不能一直这样伺候着别人。
“是我疏忽,耽误了你们,而今你们也该嫁人,这阵子便休息下,不用再来伺候我。”他朝金盏看去,“都退下罢。”
银台呆若木鸡。
直到卫琅走了,她还跪着。
金盏把她拉起来,拖着她出去。
一到门外,银台就哭起来,呜咽道:“他怎得这么狠心?金盏,咱们伺候他这么多年,就一点没有感情吗?金盏……我不信,刚才你也在,我是不是听错了?嫁人,咱们能嫁给谁呢!”
金盏不比她好受。
可她一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自从看到卫琅那样对待骆宝樱之后,她就知道,这辈子也不可能留在他身边。
要说这一刻的心痛,银台兴许还比不上她。
她忍住眼泪,淡淡道:“少爷没有拆穿你,你该感谢少爷了,不然夫人晓得,你以为你会如何?而今这样也是早晚的事情,幸好咱们夫人心好,定是为咱们着想,你不要再做傻事,再惹到少爷被赶出府去,谁也救不了你。”
银台趴在她肩头哭。
金盏一动不动,浑身麻木。
她想起在江南的那些日子,她原先被父亲打骂,成日像活在地狱中,父亲后来把她卖了,她只觉得解脱。在卫家,吃得饱穿得暖,何氏教她规矩,卫琅教她识文断字,她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早上送小少爷出门,晚上接他回来,不知不觉她把他们当作一家人。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候,直到他长大了,她也大了,来到京都,才发现主子与奴婢之间越来越大的距离。
而那时卫琅也开始入仕了。
他不再像小时候,性子也越来越难以接近,可他与骆宝樱在一起的时候,仍会有些年少时的模样。
时间到底流逝的太快,谁也无法挽留。
现在,她终于要离开他了。
曾经跟在他身后,无忧无虑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金盏推开银台,回卧房收拾东西。
银台追上来,惊吓道:“你要作甚?少爷不是让咱们歇着吗,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夫人那里。”金盏道,“既然少爷不要咱们伺候了,我去伺候夫人。”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一早便是何氏买得她,她而今要回到她那里。
她手脚麻利的收好,提起包袱就走了。
银台不晓得怎么办,坐在床边,只知道哭。
过得阵子,骆宝樱再看到金盏,她便跟在何氏身边,在旁边端茶倒水仍如往常一样,见到她,笑着叫她少夫人,何氏道:“这丫环我想着再留两年吧,身边正好缺一个。倒是银台,我寻着个合适的,外院管花木的吴管事,他老娘急着要给他娶妻,我瞧着不错,年纪不算大二十一岁,生得也清秀,你看呢。”
骆宝樱笑起来:“母亲,银台原就是您的人,我哪里好插嘴,母亲觉得合适便好。”
何氏便没再提,一会儿叫了十来个人,让她自个儿挑:“你祖母说先紧着你,她那儿人多不急。”
骆宝樱也就不客气了,选了六个人回去,三个小丫头,三个婆子。
小丫头让紫芙教,婆子嘛,主要做粗活,都在外面伺候。
这一日,两个小厮与小燕儿回来了,兴匆匆与骆宝樱禀告。
“那小厮叫张祥,就是二少夫人的陪房呢,小洋与小真哥哥已经打听好了,那一日,张祥与另外一个小厮来过咱们府上。”小燕儿这小丫头活泼伶俐,已经与他们打成一片,“门房说的。”
江真,应小洋两个作证,应小洋道:“少夫人,小人与门房的根儿很熟,小人专程问了他,他说那两个小厮过来口称是要向二少夫人禀告铺子的事情,二少夫人陪嫁多,也是常事便没有在意,小人问起他才想起来的。”
偏偏是这一天来两个。
骆宝樱道:“那两人是在同一间铺子做事吗?是管事,还是账房?”
应小洋道:“都不是,就是平常的伙计。”
骆宝樱就笑了,叫紫芙重赏三人。
小燕儿摸着沉甸甸的银子,高兴的直笑,一路跳着走了。
晚上,骆宝樱看着时辰差不多,使人摆饭,因卫琅没派下人回来,定然是要准时到的,结果碗筷摆好了,热腾腾的米饭冒着气,也不见他出现,骆宝樱就有些奇怪,这时有个下人在外面与看门的婆子说话,婆子连忙过来告知。
她才晓得,卫琅刚下轿子就被卫春帆给拦住了。
听说伯侄两个正闹不开,被卫老爷子大骂一顿,叫去了正堂。
骆宝樱头疼,也想不出是因何,起身往正堂。
老远就听见卫老爷子拍桌子的声音。
看着脾气不小,大约是卫春帆的错罢?她肯定偏袒卫琅,也不觉得他会做错什么,从下人身边走过去,轻手轻脚立在门口,就听到卫春帆在控诉卫琅,说他在乾清宫胡说八道,要连累卫家。
要说这事儿,得从下午卫春帆入宫说起了,工部掌营造工程事项,皇上病重,连着许久不早朝,但仍会与太子商议大事儿,这日惦念建造水车一事儿把卫春帆召进宫,问完了,皇上随手翻阅奏疏,发现有人弹劾福王,说与之前造反的宁王是一家,便问了卫春帆一句。
其实这个传言不是才有的,福王与宁王离得近,一个造反被镇压,另外一个还真难说,卫春帆当时就回,请皇上下令逮捕福王,防范于未然嘛,总比福王又起兵来得好。那时卫琅也在旁,太子便问卫琅,结果卫琅竟然反对,说福王生性温和,应不会与宁王沆瀣一气,希望皇上,太子彻查之后再行定论,毕竟是家人,不必为此伤了亲情。
这不是打卫春帆的脸吗?
卫春帆心里能不恼火,在衙门里就恨不得去寻卫琅,可他在乾清宫,自己奈何不得,这不等回来就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