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到底何时看上她的?
追溯源头,他想不起来。
骆宝樱一路跑到骆元昭身边才停下,虽然是极短的距离,然而她像跑了许久,心砰砰直跳,两颊滚热,看上去病了一样,唯独两个丫环知道,姑娘是被吓到了,其实不止她,便是她们,还不是被卫琅的动作给震惊了?
好好的,竟然去抱姑娘,幸好灯会已散,路上行人不多,不然遇到认识的还能得了?
“宝樱。”骆元昭看着妹妹,“刚才你去哪里了?珠珠找你,我才发现你不见了。”
就一个晃神,她便不在身边。
早知道,她是绝不会去见卫琅的,骆宝樱装疯卖傻,打算将刚才的事情当做秘密,谁也不告诉:“见到一盏极漂亮的花灯,原本想再买了送给珠珠,谁料那卖灯的挑着走了,我就跟着去看看,结果跟丢了,害得我跑回来,都出了汗呢。”
见她拿帕子擦额头,骆元昭倒是没起疑心。
两个丫环却是目光闪烁。
生怕那两人说出去,骆宝樱忙对她们使了个眼色。
蓝翎跟紫芙立时把头低下来。
回到贺府,骆宝樱走入厢房,将门一关,轻声道:“这事儿不准你们告诉长辈,知道吗?”
蓝翎一开始就伺候骆宝樱,当下连忙答应。
而紫芙,她是袁氏的人,虽然伺候骆宝樱好几年,可袁氏问起来,她或多或少是要说一些的,便有些犹豫,支吾道:“姑娘,卫三公子若是有心,许是要娶姑娘的,那便是亲上加亲,老爷夫人只会高兴呢。”
呸,谁要嫁给他!
骆宝樱心想,堂堂卫三公子,状元郎,左中允大人,竟然是个登徒子,光天化日之下占她便宜,要不是她逃得快,只怕他还真……想着,她忽地又有些不确定,刚才不是错觉吧?他是真的要亲她?
可他性子向来冷冷清清的,好似不会发热,怎么会呢?而且此前一点没有征兆,他总是拿着表哥的身份训这训那,要真喜欢,难道不应该像贺琛一样?
她秀眉拧了拧,沉吟片刻道:“刚才表哥拉我是要与我说父亲的事情,我生气不想听,这一拉一扯才会……你莫告诉母亲,省得她误会什么,到时让两家长辈尴尬,你可担得起责任?”
假使卫琅不喜欢她呢?
冒然说出去,坏了两家友情,因卫老夫人最是喜欢卫琅的,谁知道会想什么!
紫芙被她一唬,果然不敢了:“还是姑娘考虑周到,是奴婢笨,姑娘请放心,奴婢不会说的。”
骆宝樱唔一声,叫她们打水来。
上元节过后,骆元昭兄弟两个又去了书院,袁氏张罗要与唐家定亲,这日请了唐家人过来,事先便让厨房准备了丰盛的宴席,毕竟是关乎女儿,虽然是庶女,那也是终身大事,袁氏这日管不了儿子,只叫下人们精心照顾。
周姑姑抱着嘉儿,小家伙马上要满周岁了已经会认人,盯着周姑姑咯咯直笑,偶尔拿手去挠她的脸。
周姑姑将拨浪鼓给他玩,清脆的声音立时充盈了整个房间。
这时有丫环过来禀告:“也不知哪个做得好事,竟将大粪泼在甬道上,臭味熏得整个家都臭了,夫人气得不知怎么好。”
一会儿要有客人来,闻到了有损贺家名声,周姑姑是袁氏得力心腹,忙站起来道:“将婆子派出去好好清理,你去库房看看,还有多少熏香?捡便宜的,味道浓的,赶紧去掩住了!”
她不放心,又跟着去看。
听说这事儿,骆宝棠心里咯噔一声,手握住一支金簪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姑娘,外面都乱了,挑水的挑水,擦抹的擦抹,忙成一团呢。”
骆宝棠眉头皱了一皱。
上回唐夫人来,嘉儿正巧病了,这回又要来,偏又出这种事,难不成真是上天旨意吗?要她骆宝棠嫁不到好人家?可到这节骨眼上,她怎么甘愿?她猛地站起来,朝上房的东跨院那里走。
嘉儿住在那里,除了骆元昭,那是贺家的小命根子,假使他今日再出一点事儿,她的婚事肯定完了!
她脚步飞快,将将走到院门口,不料竟遇到玉扇。
两人目光对上,彼此都怔了怔。
玉扇惊讶:“二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弟弟。”骆宝棠心想,她得护着他,不能让他有事,这是她仅能做的,不止为弟弟,也为自己。
玉扇眉头一扬。
这女儿竟然那么傻,这时候还来看什么弟弟?
她着实没有料到有这一场,思忖片刻之后道:“走吧,我同你一起去。”
两人便往里面走。
嘉儿还坐着玩拨浪鼓呢,骆宝棠见到他,松了口气,小家伙好好的,没有任何损伤,她在旁边坐下来,手搭在木床的边上,玉扇看她一眼,在她眼里找不到一丝敌意。她生就是庶女,可却从来不知道怨恨,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最心疼这女儿的地方。
有时候,她真希望骆宝棠能学得骆宝樟几分,那么至少会为自己争取,嫁个好人家,而不是屈服袁氏,没有选择。
可她不知怎么与骆宝棠说。
玉扇想着暗自叹口气,面上却笑道:“唐夫人瞧着挺好,唐公子也是。”
听到玉扇也称赞唐慎中,骆宝棠脸一红:“是呀,唐公子是个好人,唐夫人也很好。”
声音柔柔的,像是沾了糖。
那是掩饰不住的欢喜,玉扇心头一震,难以相信的重新审视起这个女儿。
对面的小姑娘脸颊红红的,不是胭脂的颜色,可却比胭脂好看,她的眼睛也是,像是瞬间化作了水,那一刻,女儿好似不是印象里,平庸的样子,她突然变得好看了,整个人都生出光晕来。
像是变了一个人。
玉扇嘴巴微微长大,只觉心头如被钟撞,生出几分悲怆。
原来女儿竟然喜欢那唐公子。
可怎么会?
那唐公子哪里好,她竟非得看上他!
可这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人吧?她从没有在女儿眼里见过这样的神采,也从不曾料到,她以为女儿会喜欢像卫琅那样的男人,或者罗天驰这样的年轻侯爷,可她却不是。
玉扇手紧了紧,握住了手里的东西,慢慢站起来:“你看着小少爷吧,我还有事儿忙。”
骆宝棠答应一声。
玉扇垂着头,跨出了门口。
等到唐夫人来得时候,甬道已经被清除干净,再没有丝毫的臭气,两家顺利的定了亲,随后还选了吉日,五月十八。
骆宝棠的婚事尘埃落定,老太太便让袁氏着手准备嫁妆,要说起来,骆家也实在算不得富庶,将原先的良田卖了在京都置办宅院,便已经花得七七八八,如今也不过就靠着一间铺子与骆昀的俸禄过活,又能怎么丰厚呢?
比起京都官贵人家,实在是云泥之别。
想起昨儿陪着袁氏在库房点算物什,那些茶具,案几,桌椅,都极其老式,骆宝樱就一阵心酸,她当初与卫琅定亲,光是大姑姑送的东西,都能让所有京都姑娘们羡慕了,别说宜春侯府原先父母留下的,如今……
将来她恐也要带着这些东西嫁人!
可这不能怨长辈,毕竟谁都已经尽力了,她微微叹口气,低下头吃早膳。
紫芙进来道:“姑娘,卫三公子来了。”
骆宝樱心口咚的一声,放下筷子道:“他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