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马车辚辚的走远了,而山上那两个丫鬟还在焦急的四处找寻着。
其中一个穿碧色青缎掐牙比甲的丫鬟面上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正拉着另一个穿了浅紫色夹袄丫鬟的手说道:“紫萱,怎么办,怎么办?姑娘会不会丢了?那我们两个肯定会被宋妈妈打死的。”
紫萱心中也害怕,但她至少面上还是镇定的:“不要怕,青竹。没事的,没事的,姑娘刚刚只是贪玩所以才跑出来的,左右只在这一座小山,能丢到哪里去呢?咱们只要再仔细的找一找,肯定能找到她的。”
“可是宋妈妈她就快要下来了啊。”青竹哭道,“待会她过来一瞧见我们弄丢了姑娘……”
想起宋妈妈严厉的样子,青竹后面的话就吓的说不出来了。
“宋妈妈是个信佛的人,逢佛必拜的,这承恩寺寺庙又大,里面的菩萨不晓得有多少,宋妈妈一个个的拜下去就要多少时候了?咱们再找找,兴许下一刻就找到姑娘了呢。”
青竹哭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接着往旁边去找。但找了好一会儿,别说人影了,连个鬼影都没有找见。
她心中害怕,正要哭,忽然就听得紫萱的声音在那边高声的响了起来:“青竹快来,我找见姑娘了。”
青竹一听,也顾不得抬手擦掉面上的泪水了,赶忙的转身就往紫萱那里跑。
等她跑过去,果然看到在枯叶丛中正躺着一个人,看相貌正是她们家姑娘。想必是失脚从山上滚下来,然后晕了过去,难怪她们刚刚喊了许久都没有人答应。
青竹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姑娘终于找见了,怕的则是姑娘怎么晕过去了?也不晓得要紧不要紧。
她正要蹲下、身去叫姑娘,但她面上的神色忽然又变了。
“紫萱,紫萱,”她伸手拽着紫萱的衣袖子,满面惊恐的模样,“你看姑娘身上的衣裙怎么变了?她,她真的是姑娘?”
今儿早起的时候,她想着今儿就可以见到表少爷了,所以就想着要给姑娘穿的喜庆点。还是她亲自服侍着姑娘穿的大红色缕金梅花缎面的长袄,蜜合色的绵裙,梳的是个堕马髻,又戴了好几朵赤金累丝镶红宝石的珠花,可怎么眼前的这个姑娘穿着的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套上衣和裤子,上面还有粉色的小兔子,瞧着也不像是绣上去的。还有她的头发,披在肩头,可是什么发髻都没有梳的。
这肯定不是她们家姑娘!
青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而紫萱这时却是冷静的蹲了下去。
刚刚她也瞧出了这位姑娘身上的衣裙不对的,可是她的相貌生的又和自家姑娘是一模一样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伸手,将这位姑娘右臂上的衣袖子都给卷了上去,然后她就看到白皙如雪的肌肤上有一块近圆形的疤。
“青竹你快来看,”紫萱忙道,“你看这块疤,还是姑娘小时候爬到假山上掉下来的时候留下来的。她就是姑娘,错不了的。”
青竹忙爬过来看,一看之下也觉得安心不少。但随后她看看姑娘身上穿的那套奇奇怪怪的衣服,迟迟疑疑的就说道:“可是,可是,紫萱你看她身上的衣服……”
紫萱这时已开口打断她:“你还只管想这些做什么?有了这块疤,她就是姑娘。咱们还不赶紧的背了姑娘下山,给她换一套衣裙呢。不然等待会儿宋妈妈下山来了,看不到姑娘,我们两个可真要被乱棍给打死了。”
第112章 火眼金睛
李惟元一路抱着那位姑娘回了李府, 立时就让身边的一个随从去叫了府里常住的大夫过来。
这位大夫姓钱,原是皇极会里的一员,后来跟随赵无心几年,学了一身精湛医术,李惟元就留他在了李府。
当下钱大夫忙命药童提了药箱一路赶了过来, 对着正坐在椅中的李惟元恭敬的行了礼。
李惟元微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 一旁站着伺候的谨言就开口说道:“钱大夫,请了您来,是想您给看看一位姑娘的伤势。”
说着, 就要引钱大夫到东次间的卧房。
前两年皇极会里曾有个香主生了二心,也不晓得是听信了谁的话,只说李惟元是个假冒的, 集结了一干会里的人,想要将李惟元拉下来, 但被李惟元不动声色的给血腥镇压了。随后他又借着这件事将整个皇极会都给清洗了一遍, 但凡有不臣服他的, 全都被他给踢除出皇极会了。
不过奇怪的是, 李惟元并没有杀那些人,只是让人寻了一艘大船来,将这些人全都赶到了船上去,但却不给淡水和食物,由着他们在海上飘行,说是让他们生死由天。
不过但凡不傻的人都晓得, 这些人必然是死定了的,而且李惟元的心中肯定也是要这些人死的,但直接一刀杀了就是,又何必要搞的这样的麻烦呢?
而经过了这件事,皇极会上下一干成员对李惟元再不敢生有二心,且对他都是言听计从的。甚至见着他的时候都战战兢兢的,都不敢抬头看他。
现在钱大夫心中也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看李惟元一眼,只恭敬的应了一声是,然后就随着谨言去了卧房。
说来也怪,李惟元现在可是朝中的左相,权势倾天,但他住的这处这院子却是偏僻的很,而这屋内的一应陈设也极是简单,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权臣住的屋子。
钱大夫私底下曾听李府里的人说过,说李惟元自打年少的时候就住在这处小院里,且这处小院原是极破败的,后来是四姑娘亲自改造了,才有了现在这样四季都有花可看的景致。但后来四姑娘死了,李惟元悲痛欲绝,这李府虽大,但这些年中,除却他自己住的这处小院,李惟元也只在四姑娘原先住的怡和院里走走,其他的地方是再不去的。而这一年来,也不晓得什么缘故,便是连怡和院李惟元也不去走动的了,日常散值回来之后就只在自己的这处小院里待着。而且平日出入这处小院的也就只有谨言和小扇夫妇二人,再就是一个小玉姑姑,平常的丫鬟小厮是再不许踏进这处小院一步的。听说前两年,有个长的颇有几分姿色的丫鬟起了不好的心思,想着要攀附上李惟元,抢着要来给李惟元送午膳,结果当场就被李惟元下令给拖了出去。至于那丫鬟最后到底是个什么结果却是没有人知道的,反正自那之后,在这李府里是再没有人见过那个丫鬟了。
钱大夫以往也没有来过李惟元的这处小院。这七年中李惟元也不是没有生过病,但都是到了前面的花厅中让他看诊,似今儿,钱大夫还是头一日进李惟元的这处小院,所以他心中就越发的紧张了。一时他背上都起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谨言已经亲自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床头,请钱大夫坐。
钱大夫口中连说了两声不敢,随后才告了罪,坐在了椅中。但依然是半边屁股坐在椅中,另外半边屁股还是悬空的。
一直在床边伺候的小扇这时已是接过了药童递过来的小迎枕垫了那位姑娘的右手腕下,然后请着钱大夫切脉。
钱大夫不敢大意,仔细的切了脉,随后又换了左手切了脉。小扇又将淡青色的纱帐掀起了半边,请钱大夫看视。
钱大夫一眼看过去,见里面躺的是一位生的极娇柔的年轻貌美姑娘。不过这位姑娘现在正紧阖着双目,且额头那里有一处擦伤,流了血。
他心中诧异,想着这满府里的下人都说李惟元不近女色的,可怎么现在就有一位年轻姑娘躺在了李惟元的床上?这位姑娘到底是谁?
但钱大夫自然是不敢多问的。待看过了,他便忙垂下了眼,不敢再看那位姑娘。而小扇已经放下了那半边淡青色的纱帐。
李惟元正坐在西次间案后的圈椅中。刚刚钱大夫的那一番切脉和看视他都是看在眼中的,即便是此刻,小扇明明都已经放下了纱帐,看不见床上躺着的那位姑娘了,可李惟元的目光还是望着那里。
钱大夫屏息静气的走了过来,李惟元这才收回目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问着:“如何?”
钱大夫不敢抬头,恭恭敬敬的回答着:“这位姑娘脉象都是极平稳的,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额头那里擦破了,擦两回药膏子就好了。”
李惟元又问:“她何时会醒?”
钱大夫小心的斟酌着措辞:“这位姑娘身子并无大碍,应当很快就会醒的吧。”
李惟元点了点头,随后就吩咐谨言送钱大夫出去。又让小扇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