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披的玄色鹤氅早就进门的时候就脱下来了,里面穿的是一件半旧的墨绿色竹叶暗纹锦袍。
这件锦袍还是去年冬日的时候李令婉同他一块儿出去玩,恰巧看到路边的一家成衣铺子里卖这件袍子,当时她一眼看中,就掏银子买了下来送给李惟元。
李令婉还记得李惟元当时手中拿着这件锦袍的时候对她笑得眉目温和的模样。随后他又央他在这件袍子的领口和袖口都绣了青色的竹叶纹。
其实李惟元现在不同往日,要什么样好的簇新衣裳没有?可是他还是宁愿穿李令婉送他的这件已经穿的半旧了的棉袍。
李令婉看着他身上的这件棉袍,又看着他微微弯腰捡糖炒栗子的身影,只觉得一股子酸意忽然就直冲了上来,激的她鼻子发酸,眼眶泛红。
李惟元这时已将地上的糖炒栗子都捡了起来,然后走过来半蹲在李令婉的面前,一语不发的捧着手掌心里的糖炒栗子递了过来。
李令婉真的不晓得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不忿他这样的一直困着自己,可见着他这样任凭她如何的闹,他始终都会包容的模样,她又狠不下心来打他,骂他。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快要被他给逼疯了。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她咬着牙,一面落泪,一面低声的责问他,“李惟元,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说啊。”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就渐渐的大了起来,尾音发颤。
李惟元沉默了一会。然后他将手里的糖炒栗子放到了一旁的小方桌上,这才伸手小心翼翼的揽了李令婉入怀中,轻声的说道:“我想你爱我,眼中心中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人。”
“我不是早就同你说过,我只喜欢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其他任何人?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李令婉的声音带了几分疲惫,“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说的话?”
李惟元低头看她。
怀中的少女一张清丽的面上满是泪痕,海棠带雨一般,惹人心怜。
他俯首,温柔的一一的吻去她面上的泪水。
“那就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你要我怎么证明?”李令婉右手抓着他锦袍的前襟,抬头迫切的问着。
只要不这样的整日将她困在这里,她愿意证明。虽然现在她觉得自己对李惟元的感情已经没有前些时候的那么纯粹了。
她受不了李惟元对她越来越强的掌控欲和占有欲,还有他的多疑。和他在一起真的太累了。
李惟元不答,而是双手捧了她的脸,而后低下头,颇有些急切的吻住了她的双唇。
李令婉下意识的想躲,但她的头不过才刚刚的往后仰了下,就听到李惟元低声的在说着:“婉婉,你说过你会证明给我看你心中只有我一人的。”
李令婉就不敢再躲了,任由李惟元的舌尖扫过她的牙关,与她唇舌相缠。
不得不说李惟元的接吻技术实在娴熟高明,也实在热情如火。饶是李令婉一开始只是跟应付任务一样的没有任何配合的意思,可后来还是被李惟元给吻的心跳如擂鼓,全身发软。最后意识渐渐模糊,她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是回应了还是没回应。
但想必还是回应了的。因为最后李惟元离开她的双唇时,她看到李惟元的双目闪着光,捧着她脸颊的手都在发颤。
“婉婉。”李惟元的声音也在发着颤。这些日子他每次亲吻李令婉的时候她都如同个木偶一样,丝毫没有半点回应。但是刚刚到后来她还是回应了的。
她会与他唇舌交缠,被他亲吻的狠了,口中还会如小奶猫一样轻轻的低哼,只激的他浑身的血液火烧似的沸腾。若非看她尚未及笄,又在守制期,他都恨不能就这样的抱她上床,共赴鸳梦。
他低头,鼻尖轻抵着她的鼻尖,急切的问着:“往后我们都这样好不好?你永远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好不好?”
李令婉原还被李惟元给吻的一颗心砰砰的乱跳,双颊发烫,可这会听到李惟元说的这句话,兜头一盆冰水浇了下来一般,她整颗心都冷了。
说来说去,他还是要这样的困着她。
李令婉发怒了。她伸手,狠狠的推开李惟元。李惟元刚刚才与她缠绵亲吻过,没想到她忽然就会这样大力的推他,一个没防备,他就被她推的身子往后倒退几步,腰眼那里狠狠的撞上了炕桌,只痛的他闷哼一声。
“可我不是一只鸟儿。你整天的把我关在这院子里,怎么,是想要金屋藏娇吗?可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想待在这里,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要跟你待在一起了。”
盛怒之下,李令婉说的颇有些语无伦次,可她的意思李惟元还是听明白了。
他心中原就一直以为李令婉心中也是欢喜淳于祈的,不然不会淳于祈亲吻她手的时候她都没有躲避挣扎。又想想刚刚淳于祈才过来,以李令婉的丈夫自居,那样强烈的要求见李令婉,再听李令婉现在说要离开这里,不要和他待在一起的这些话,李惟元霎时只觉心中一股暴虐之气顿生。
他不顾腰上被撞到的痛,阔步走上前来,双手握牢李令婉的肩膀,冷着脸,沉声的问她:“你不想待在这里,不要跟我待在一起,那你想要去哪里,和谁待在一起?淳于祈?你以为你和他有了婚约,你往后就能同他在一起?不可能的,婉婉,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让他同你在一起。”
李令婉觉得自己完全就是在鸡同鸭讲。
“我对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淳于祈,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为什么你总是不信?”李令婉快要绝望了,“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没有骗你?”
“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谁都不要见,这样我就会信。”
李令婉满腔的怒气忽然就没有了。她觉得她跟李惟元是说不清楚这个问题的,这压根就是个死循环。
说来说去,李惟元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她如同他的私有物一样,永远待在这个怡和院里,哪里都不要去,谁都不要见,那样他还会如同以往一样的宠着她,对她千依千顺。
可难道她一直在说的不是不想如同一只鸟儿一样的被困在这里吗?
李令婉颓然的在火盆边的圈椅中坐了下来,望着面前火盆里的炭火出神。
她觉得很累。从来没有这样累过,全身酸软乏力,手指头都懒怠动一下。
李惟元在她的面前单膝半跪了下来,小心翼翼的伸手,轻柔的将她揽入了怀中。见她没有反对挣扎的意思,他又低下头去,一下下的轻吻着她白皙光滑的额头。
“婉婉,”他极尽缱绻的轻声叫着她,“我爱你。答应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李令婉脱力一般的伏在他的怀中,闭着眼没有回答。
李惟元等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心中自然是极失落的。但他也不敢表现出分毫来,也不敢再亲吻她,怕又惹她发怒。
他就这样一直单膝半跪在地上,极轻柔,又极虔诚的将她抱在怀中,就如同抱着的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不,这世间是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婉婉的,李惟元心中想着,她就是他的命。若没有她,他都不晓得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两个人彼此都没有说话,一时屋中安静的只有火盆里的木炭偶尔的炸裂声,还有窗外风卷树梢,雪花飘落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李令婉才听到李惟元的声音轻轻的在她的耳边响起:“我已经查清楚了,三婶当日并非失足落水,而是有人推她入水。”
李令婉猛的睁开了双眼:“是谁?是谁推我娘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