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也是一开始没有认清自己的内心,只将她当做自己的学生来看待,后来还是那个小姑娘哭着先同他说:“可我心中从来没有将你当做我的师傅来看待啊。我,我心悦你啊。”
那个时候他才恍然惊觉自己的内心。随即立时就遣了人上门提亲,只是没等完婚就发生了那样的事,至此她便下落不明。
若是他能早一日认清自己的内心,那他也许早就将她娶回家了吧?那这些年也不至于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哦,是吗?”淳于德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酸涩,“你确定你现在认清你自己的内心了?”
淳于祈回答的坚定:“是。我想让她在我身边,护着她一生一世,让她再不用惧怕任何人,也不用受任何人的气。”
淳于德眼眶微热。那个时候他都没有来得及对孙兰漪说过这样的话。
“你拿到广平侯府的退亲文书了?”淳于德停顿了片刻,又再问。
淳于祈点头:“是。侄儿现在就是斗胆来请伯父随侄儿一同去李府提亲。”
淳于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想去问淳于祈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广平侯写下退婚文书的。他的侄儿他知道,若他想做一件事,那总归是有法子能做成的。
而且自幼看着长大的侄子,好不容易看他动了真心,他这个做伯父的,也想促成。
“礼备下了没有?”他起身慢慢的下了木炕,“去人家提亲,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吧?”
淳于祈闻言心中大喜,忙道:“我一早已经吩咐长青备下了一份极大的礼。还备下了一根荆条,待会少不得的要来一出负荆请罪。”
淳于德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淳于祈这一手大礼,一手荆条,怀中又揣了广平侯府的退亲文书,李家还能如何呢?
他这样的才智偏生要用在这些上面。早些年自己同他说了多少次让他入仕他总是推诿,好不容易年初不晓得怎么回事他忽然就要去参加会试,进了翰林院,也只是个七品的文官。若一早听信了自己的话入了仕,凭他的这份才智,这会至少也做到四五品的官了吧?
“走吧。”淳于德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先往书房门外走。
淳于祈亲自恭送他出了书房,又道:“还请伯父先行去府门口上马车,侄儿去接了李姑娘过来。”
他倒确实是这样的看重那位姑娘,不过到府门口的这段路他都要亲自去接。
淳于德笑着摇了摇头,又对他摆了摆手:“去吧。”
淳于祈笑了笑,转身自去了。
昨儿晚上李令婉衣裙尽湿,发间的首饰也多在落水的时候掉了,淳于祈连夜就让人出去购买了几套精致的衣裙和一匣子贵重的首饰来。这会他刚走进自己的卧房,就见李令婉一身白襦红裙,梳了百合髻,髻间簪了一支凤头步摇,两根金簪子,还有两朵朱红色的小巧绢花。
齐胸长裙石榴花一般的火红,衬得她五官越发的明艳娇媚了。
淳于祈心中狠狠的一动,抬脚走上前就来握她的手。
李令婉想躲,但无奈他动作太快,压根就没躲闪过。她只好一边红了脸挣扎,一面就恼怒的低斥着:“放手。”
淳于祈笑着不答,自然也不会放手。而且他一低头,一眼就看到了她左手腕上笼着的那串红色珊瑚手串。
他认得这是昨日梁丰羽亲手戴在她手腕上的。他眸光微沉,接着便伸手,将这串红珊瑚手钏自她手腕上褪了下来,随手扔到了旁侧的桌上,淡淡的道:“这串红珊瑚手钏与你身上的衣裙不搭,还是不要戴的好。”
又自匣子里面拿了一副赤金九龙戏珠镯来笼到了她的手腕上,笑道:“你还是戴这副手镯好看。”
这副赤金九龙戏珠镯每一只上面镶嵌的九颗珍珠都足有莲子米那样的大,光泽又好,又圆润,一看就知道是极其贵重的。但李令婉正在气恼中,伸手就要去将这两只手镯摘下来,口中又气道:“这手镯我也不要戴。”
但被淳于祈笑着按住了她手,阻住了她要摘手镯子的动作:“走吧,伯父还在府门口等着我们呢。”
李令婉只气的说不出话来,紧抿着双唇,站在原地瞪他,就是不走。
淳于祈见了,就微侧了侧头看她,然后笑着将身子凑近了几分过去,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婉婉是不是要我抱你才肯走,嗯?”
尾音勾起,带着满满的愉悦笑意。
李令婉通红了一张脸不说话,身子往后退,拉远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真是夭寿了!这样都能被他给撩一下。
而淳于祈见她躲闪,又粉颊晕红,海棠醉酒一般,心中不由的就觉得极是柔软。
伸手小心翼翼的勾住她的右手尾指,他眼中含笑,牵着她慢慢的往前走。不过才走得几步,到底还是被李令婉给用力的挣脱开了。
淳于祈也不再勉强她,而是唇角带笑,慢慢的在前面走着。
他想,总会有一日她会心甘情愿的让他牵着她的手前行的。
一路到了府门口,李令婉就见淳于德正双手背在身后在看府门前立着的那两只石头狮子。
淳于祈上前给她引见,李令婉目光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淳于德,心中暗暗的赞叹了一声,随后矮身屈膝对他行礼:“小女见过永欢侯。”
淳于德面上浅笑,伸手虚扶了她一把,随后道:“李姑娘客气了。”
彼此又寒暄两句,随后李令婉轻提裙角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淳于德则是坐到了前面的一辆马车里面。
李令婉上车之后只觉得心神很不安。
她已经三番五次极其明确的对淳于祈表明了她的意思,只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但淳于祈依然我行我素。而且看现在的这架势,不过是送她回去,用得着永欢侯也一起去?他们必然是去李府提亲的。可恨刚刚她又没有机会单独见到淳于德。只是见到了又如何?她自认她没有如簧巧合,又不能拿孙兰漪的事来胁迫永欢侯。若永欢侯知道了孙兰漪这些年被李修柏强迫着受了这么多的屈辱,他自然是不能忍受自己的侄儿娶李修柏的女儿,但他又能放得过李修柏,乃至整个李府?到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只怕除却李令嬿,这整个李府的人都要遭殃了。
李令婉觉得很头痛,也深恨自己的无能。这时她就极其的想念李惟元。
若他在,想必天大的事都能迎刃而解了吧?其实有他在,压根就不会有她为任何事烦恼的时候。
她是真的想李惟元了,也不晓得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但是回来之后,他们之间又该怎么相处?她自然希望还是以堂兄妹的身份,但只怕李惟元他已经不愿意了吧?
头更痛了。李令婉伸手扶着额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就听得车壁轻响,是有人在外面轻扣。
李令婉一开始还没有理会这个,但架不住那声音一直在响,最后她就轻轻的掀开了一角旁侧车壁上的纱帘子,就见淳于祈端坐马背上,正手中拿了马鞭在笑着侧头看她。
想必刚刚那声音就是他用马鞭柄轻敲车壁发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