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李修竹这样说了,李令娇还是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她觉得李令娟落水压根就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是无意之中踢到一块小石头而已,即便是正巧撞到了李令娟的腿上去,那还能让她落了水?若自己当真有那般厉害,往后岂不是都能去考个武举人了?
“二叔,”她就气愤愤的叫着李修竹,“你为什么不说是三姐推了七妹下水呢?她就站在七妹边上,手上稍微的用点力就能将七妹推到水里去了。然后她还要撇清自己,将这屎盆子往我的头上扣。”
被一个小辈当面这样顶撞,就算李修竹平日涵养再好,这会也忍不住的沉下了脸来:“若按你所说,是嬿姐儿推了娟姐儿落水,那为何后面嬿姐儿还会立时就跳入水中去救娟姐儿?要知道嬿姐儿可是不会水的,若非淳于世子刚好在附近,那说不定嬿姐儿也会溺水而亡的。谁会这样先推人入水,然后又冒着自己可能会被溺亡的后果再下水去救人?傻子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李令娇暴躁的尖叫,“她心眼那么多,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做?”
忽然想到什么一样,她双眼猛亮,又大叫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必然是她一开始就晓得淳于世子在前面,所以就故意的落水要淳于世子救。可又不好赤眉白眼的自己跳到水里去,就推了七妹下去,她再跳下救,在旁人看来她倒顾念手足之情呢。而到时若淳于世子真跳下去救她,大家衣裳尽湿,淳于世子不要对她负责?必然是这样的不错。”
李令嬿先前只是哭,不说话。这时她却忽然冲过来,指着自己脖颈间的痕迹,声声泣血一般的哭道:“都是一家子嫡亲的姐妹,五妹怎么可以这样败坏我的名声?五妹,你可瞧瞧我这脖颈间的伤痕。衣裙尽湿,被外男看了去,我是真存了必死的心。方才若不是我的丫鬟正好回来,想必这时我已是吊死在那里了。难不成这样五妹还要对着我的尸首说我是故意落水,好教淳于世子来救的么?”
说到后来她就掩面痛哭。
李令娇哪里说得过李令嬿?反正李令嬿说的这几句话她是一个字都反驳不来的。但她又是个暴躁的人,当下只气的口不择言的就喊道:“谁晓得你刚刚到底是要真死还是假死?说不定就是做个样子出来的呢。不然怎么恰巧就被丫鬟看到你上吊,被救下来了?必然是你晓得丫鬟们要过来了,所以才故意装着要上吊,好哄骗我们,以为这事跟你一点干系都没有的。”
李令嬿听了,紧咬下唇,干脆是一个字都不说,只闭了眼,就要往旁边的墙壁上撞。但此时她旁边都是丫鬟和仆妇,早被大家给七手八脚的给扯住了。
李令嬿就哭:“何苦要拉我?让我死了,这才好证明我的清白。”
李修柏见自己的掌上明珠被人逼的寻死觅活的,心中又心疼,又气愤。当时急火攻心,想也不想的,一巴掌就对着李令娇甩了过来。
啪的一声脆响。随后李令娇就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哭了起来:“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爹都没有打过我。我要叫我爹出来跟你说。”
又大叫:“爹,爹,你在哪里?你女儿被人这样的冤枉,这样的欺负,还被人这样的打了,你快出来给我主持公道啊。”
徐氏心疼李令娇,这时也在大叫,向着李修柏怒道:“三弟,你这是做什么?你的女儿是宝,我的女儿就是草不成?她到底还是个孩子,便是说错了几句话,就值得你这样伸手来打她?你好歹也是做官的人,就这样的欺压我们娘儿两个?”
说到这里,过去就抱着李令娇哭。一声声的说大房被人欺压了,她这个做大嫂的,也没个人尊敬之类的。又哭骂李修松不争气,连带着她和一双儿女都要受旁人的欺负之类。李令娇就也抱着她大哭,又大喊着叫爹,说她被人这样的打,这样的欺负,她也不要活了之类。
于是刚刚才安定一些的局面立时就乱纷纷的一团。李修竹见状,只气的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抖着双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李修柏则是气的面色都变了,心中突突的乱跳。其他的众人则都是赶上前去宽慰这个,又宽慰那个。
一团乱糟糟中,李令婉转过头去看李惟元。
今晚闹的这几出真的是跌宕起伏啊,她现下真的不晓得自己到底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一切了。
李惟元其实一直在看她。
准确的来说,李惟元只要事情不涉及到他和李令婉的身上,他是压根就懒得去理会的。由得他们去闹也好,争也好,他始终无动于衷,只当做看戏了。
不过这会见李令婉在看他,目光中又满是疲累,他还是心中一紧,趁人都涌到李令娇和李令嬿等人那里去了,忙过来扶了李令婉起来。
他心中终于开始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只想着,这事闹腾到了现下这个局面也该有个了结了,不然让婉婉只在这里待着,不得休息,她会很累的。
他正要开口说话,但忽然就听得双红惊慌的声音猛然的响了起来:“不好了。老太太,老太太晕过去了。”
第72章 同看日出
老太太这个人, 固执,强势,掌控欲强。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儿孙对她的话都是言听计从,再不敢违反的,可没料想到前两个月刚有李修松痛斥她凉薄狠心, 宁愿出家做和尚也不见她这个亲娘,今儿子孙后辈又在她面前闹出了这样一副不堪的局面, 她毕竟是近七十岁的人了,当下只气的眼睁睁的说不出话来,后来更是两眼一翻, 眼看着身子就在椅中软倒了下去,不省人事了。
双红见状,只吓的心中突突的乱跳, 赶紧的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不好了。老太太,老太太晕过去了。”
众人一听, 尽皆吓了一大跳。当下指责埋怨的也顾不上指责埋怨了, 哭的也顾不上哭了, 劝解的也顾不上劝解了, 一窝蜂似的赶着上前来看视老太太。
但是老太太此时面如金纸,双目紧阖,更是牙关紧闭,眼见得竟是个要不行的意思了。
这毕竟是亲娘,李修竹和李修柏当下也都慌了。兄弟两个忙商议着要夤夜回府里去,又让小厮赶紧的骑马去找京城里最好的大夫到府里候着, 等老太太回了府,好立时就给老太太诊治的。
随后便是一阵鸡飞狗跳,各人忙忙的回各自的房里去收拣自己的东西,由自己的丫鬟或小厮点了灯笼,连夜就要回去的。
临行之前,由李修竹出面去大觉法师那里作辞,又告了罪,毕竟这一夜这样的折腾,可真是扰了佛门清净了。不过大觉法师正盘腿端坐在禅椅中闭目参禅,闻言只点了点头,连眼都没有睁开,让个小沙弥送他们出了寺。
车马是在寺门口候着的,寺内依然需要步行,虽然有丫鬟小厮提了灯笼在前面照着,不过夜路依然难行。
虽已入仲夏,但现下已过二更,依旧夜凉如水。
李惟元伸手自小扇的手中接过一领白底绣折枝海棠的斗篷给李令婉披了,一面细心的给她系着前面的两根斗篷领口处的带子,一面叮嘱着她:“回去之后只怕还要有好一番忙乱,待会你上了马车之后先行睡一会,养养精神。”
李令婉点了点头,没说话。
这会她还真的觉得有点累。
李惟元给她系好了斗篷上的带子之后,在烛光影里看到她一脸疲惫的样子,忍不住的就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顶,然后握了她手,带着她跟随众人往寺庙门外走。
等到了庙门外,李惟元亲自送李令婉上了马车,又吩咐小扇务必要好生的照料着李令婉,随后才翻身上马。
他是长孙,现下这样慌乱的局面自然是很需要他的。
一路车马辚辚,不过李令婉是真的累了,所以纵然路途颠簸,还有李令娇在旁边低声抽泣,可她还是靠着车壁,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晓得是睡了多久,忽然马车猛地的就停了下来。
她正睡的香甜,没有防备,整个人往前就一倒,咚的一声,额头就撞到了旁边的车壁上面去。
虽然并没有撞出个包来,可还是痛的她口中轻嘶出声。
这时面前的车帘子被从外面撩了起来。红玉先扶了李令娇出去,随后小扇也来扶李令婉。
等李令婉踩到马凳下了马车,李惟元那边已送了老太太进府门。可到底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李令婉,所以又折身回来看视。
一见她正在抬手揉额头,他便赶忙的问她:“怎么了?可是马车停的时候你撞到头了?”
又伸手拉开她揉着额头的手,就着廊檐下挂着的灯笼光仔细的看视了一番。见没有肿起包,也没有破皮红肿,他这才略略的放下了心来。
看她还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整个人都有些懵懂茫然,李惟元只觉心中一滩水似的柔,一个没忍住,伸手就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轻笑着低语了一声:“小傻瓜。”
随后不等她说话,又吩咐小扇:“待会人多忙乱,你好生的看着你们姑娘。也不用进内房,只在外面找个清静的地方。若有机会,就扶了你们姑娘回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