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冲他喊,"我送大王回宫。"

帝辛摆手，走了几步实在认不得路,一屁股坐在路边,俯视夜色中的朝歌，家家落灯,唯有远处王宫闪烁，像黑夜的星子，永远比不上初升的太阳。

帝辛说，"太师死了。"

秦风走到帝辛身边，同他一起俯瞰商的大好河山。

帝辛的话没什么语气，像一个旁观者叙述自己和闻仲的过去，"我记事起太师就在了，那时太师还不是太师，但已经是朝中要臣，父王常常和他商议国家大事，大多我听不懂。父王对我说，闻仲值得托付。后来我大了，父王老了，把王位交到我手上时，说句了对不起。"

"我知道他为什么道歉，他觉得他自己无能，祖父误杀季历，西岐怀恨在心，他接手王位没能安定西岐，反倒让西岐日益强大，他觉得很抱歉，给我留了个烂摊子。"

帝辛继续说，"其实还好，他留了不少能臣给我，如果灭不了西岐，靠他们也能做一辈子的昏君，学父王把麻烦丢给殷郊，死后管他上头是谁的天下。"

"初登王位那会，我想干一番事业，很快遭到打压，叔父他们不喜欢飞廉，认为贱民没资格和他们同朝，是太师帮我压了下去。他觉得我会像太|祖一样，找到自己的伊尹，开创一个盛世。"

帝辛絮絮叨叨着，也不在意秦风能听进去多少，只是想找个人发泄，"太师手握重兵，朝中无人敢不敬，有太师在，政令能很快通过，后来我出征夷方，凭着夷方之战，逐渐掌控朝中势力，太师也放心征讨东夷，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去。然后……"

"太师死了。"

帝辛声音暗哑，"父王说太师学过仙家之术，朕只会走在太师前头。可他还是死了，死在你们这群神仙手里。"

他怎么不恨！逼着他出兵，几万大军折在绝龙岭里，他的将士没了，太师也没了。废了他的臂膀后，让他像条狗去求这些神仙，求他们保护自己的江山。

堂堂一国之君，落到这般田地，他宁愿死在姬昌刀下，也不要受这种屈辱！

他指着秦风骂道，"朕的江山，朕的臣子，这是朕的天下，纵使成王败寇，朕也不要你们一分施舍。"

秦风没有避开帝辛的目光，"大王何须动怒，西岐有阐教助阵，无我等助商，西岐杀入朝歌，势如破竹，有我们在，大王才能挡住西岐进攻。退一万步说，就算商亡了，大王也能升天做神仙，比起生老病死的百年君王，长生不老岂不美哉。"

帝辛，"放你娘的狗屁！"

"朕就是被姬昌拿去祭天，也不要做什么神仙！"

秦风意味深长道，"大王还是惜命吧。"

在这场大战里，不论人仙，皆入封神榜。

秦风后退一步，向这位商王行礼，毫无留恋离去，冰冷的态度触动帝辛心弦，他想到了两教入世的时间，这些奇人异士好似约定好齐齐现身，争先恐后施着仙法，炫技，帝辛身形晃了几下，猜到了原因，大半辈子的心血成了笑话，嘶吼着，"在你们这群神仙眼里，朕的王朝就是一件玩物？"

秦风背对帝辛，眸色深沉，"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就算是圣人，他也不能逆天而行。"

他御风而行，远方传来一个男人的哭声，像孩子失去了他最心爱的玩具，粉身碎骨，永不复原形。

帝辛疯了。

太师闻仲死后不久，帝辛性情大变，不再上朝，日日酗酒，兴造酒池，比干商容几次劝说，均被帝辛赶出去，就连姜皇后也未能幸免。他开始大肆收集财宝，寻欢作乐，凡有反对者一律下狱，比干商容就是头一个。良将黄飞虎不过说了比干几句好话，就被帝辛逐出朝歌，流放东海。

到后来帝辛连自己人也下手，亲手提拔上来的飞廉，恶来接连落狱。往日看不起他们的官员深感不安。

亲信尚且如此，他们何以堪。

一时间朝歌内人心惶惶，不少百姓出走，帝辛不以为然，又命三妖入宫，整日和三妖作伴，花天酒地。九尾拒绝了，她在劳动中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得到认可，人与妖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联系，第一次入宫后荡然无存，那些人骂她是祸水。

九尾不愿受这委屈，雉鸡精没搞懂大姐在纠结什么，"为什么不去？"

九尾说，"他们骂我。"

雉鸡精想了想，"骂的没错啊，我们就是来灭商的。"

九尾一口气上不来，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她原先设想中，帝辛会对她委以重任，把兵权交给她，等她立下汗马功劳，取得帝辛信任后，和西岐的决战中再倒戈。

九尾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找理由，"帝辛变了。"

雉鸡精吃了一惊，拿诡异的目光看九尾，"大姐不是吧，你喜欢上帝辛了。他就一人族，过不了百年就死了，咱们还有千年万年可活，大荒还等着咱们，大姐你别犯傻。"

九尾冲雉鸡精犯白眼，喜欢个头，她的男神是东皇殿下，帝辛算什么玩意，只是说什么也不去了。无奈之下只能雉鸡精和琵琶精入宫，姐妹俩陪着帝辛喝酒，喝到后来两个全趴下来，被帝辛套的一干二净，什么我们其实是女娲娘娘派来的，身在朝歌心在西岐。

第二天三妖就被帝辛夺了官职，房子都封了，三妖成了街头难民。

琵琶精似懂非懂，"大姐，大王是不是生气了？"

九尾抱着帝辛赐给她的青铜器，抬头问两个妹妹，"咱们为什么来朝歌？"

雉鸡精想也不想，"当然是为了去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