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不知说了些什么,钟义一张脸几乎沉成了黑色,身体也绷得直直地,明显甚是紧张。
半晌,钟义将电话“啪”地一声摔在桌上,站起来便开始穿出门的衣服。
于汀兰见他这神色,倒识了些趣,不再唠叨,却又忍不住问了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倒把你紧张成这个样子?”
钟义已经走到门口,听到她问,本是一脸的怒气,待看到她挺着的肚子,终是压了压,道:
“还是公司产品质量上的事,没什么大碍,只不过生气这起人吃着我的饭,却干不好我的活罢了。你身子不爽,倒别在屋子里闷着,没事找二妹妹她们说说话去。”
他说完便出了门,却没有立刻便往院外走,而是顺手从身上掏出烟来点上,恶狠狠地吸了一口下去。
方才公司电话里面其实并不是小事,原是紧急向他汇报,钟家的金牌产品“钟桂花”,竟然在市面上出现了大幅的滞销。而且多地的经销商都向公司这边反映,在当地出现了传闻,说是钟家的祖传秘方,在大少爷钟仁暴死后已经丢失,所以“钟桂花”的质量已经不能得到保障。
钟义一边大口的吸着烟,一边在脑子里拼命思虑着,究竟这传闻是如何凭空而来,竟会带来如此大的杀伤力。
他脑子里思忖着,身子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院子的一角,那里有一棵过百年的老洋槐,遮天蔽日,钟义走过去,便干脆站在树下想把烟吸完。
想了半天,脑子里除了猜测这种传闻应该是竞争对手所为,但究竟会是哪一家的时候,钟义却稍稍犹疑起来。
便在这时,只见院子的角门处轻轻闪进来一个人影,那人四下张望了下,并未看到角落中的钟义,吱溜一下,便钻进了于汀兰的卧房。
钟义眼见那人的身影进了房里,一双眼睛慢慢眯了起来,直到手中的香烟一点点燃烬,终于被他在地上踩成了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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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泊春苑里,唯有东跨院的门口,挂了两盏小小的红灯笼。
这几日,大奶奶的各种常用家什衣饰,早就收拾齐毕,预先便送到了新房之中。眼下,只等今晚的吉时一到,便是大奶奶本人,要被小叔子迎娶进门了。
只不过按照丧期寡嫁的规矩,这叔娶嫂嫁,绝不许有一点的热闹动静,因此泊春苑的下人,倒早早都回了各处,只有身为秦淮义子的菊生,是唯一要送大奶奶进入洞房的。
菊生这天的心情看起来兴奋得紧,白日的光景,便在两个院子间忙来忙去,在这钟家这所宅子里面,也只有他,才是真正替秦淮钟信高兴的人。
虽说在名义上已经有了半个少爷的身分,菊生却并不敢颐指气使,在各个婆子丫头面前,仍是谦卑谨慎得很。
尤其是在他出了堕井一事后,钟信特意在私下对他叮嘱了些什么,因此菊生素常在院子里,更是变成最不显山露水的一个,常常很多时候,都被人忽视了他的存在。只有碧儿经常出现的地方,偶尔倒是会有他的身影悄悄闪过。
而这会子,一直盯着那吉时的菊生,眼见那入洞房的时辰,便已经到了。
菊生兴奋地一溜烟便往秦淮所在的正房跑来,却不料刚到门口,却发现穿了一身红色长袍的钟信,竟然已早早立在正房的门口,似乎已等了一会子。
菊生眼见今日的钟信明显拾掇了自己,看起来神清气爽、一反素日的萎顿,明显挺直的腰身衬着一件红色镶云团的长衫,当真是一副新郎官才有的俊郎之气。
他开心地凑到钟信身边,小声道:
“七哥今天这个俊俏样子,当真满钟家的男人里,也找不到第二个胜过你的,怪道老话常说洞房花烛夜是人生四大喜之一,今天在七哥脸上,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钟信横了他一眼,略整整了衣衫,低声道:“你又满嘴里胡谄些什么,还不快点进了房去,把大嫂子迎来了出来。”
菊生朝他嘻嘻一笑,俏皮地说道:“七哥还不赶紧改了这称呼,这都把奶奶娶进门了,怎么还能还再叫嫂子,要是让外人听见,岂不要笑话你呀!”
他边说边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房门。
“奶奶,吉时已到,七哥他现已在门口,来接您洞房呢!”
卧房里无人应答,亦没有半点声响。
钟信面色微微变了变,低声对菊生道:“再敲。”
菊生这次的敲门声明显大了,可是大奶奶的卧房里,却依旧寂然无声。
第50章
菊生回头看了钟信一眼,面上尽是惊愕之色。
钟信面似沉稳地摇摇头, 自言自语道:“不会, 他断不会就这样不声不响跑掉的。”
话是如此说,可是隐隐之中, 却也可以在他眯起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浓浓的疑惑与失望。
他深吸了一口气, 示意菊生让到一边,伸手便要去强推那卧房的门。
忽然之间, 正房一侧的厢房处, “吱扭”一声,门开了。
钟信与菊生不约而同地飞转过身, 刹时之间,钟信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响。
他的眼睛热了一下,嘴角不自禁地颤了颤,低低叫了声:
“娘!”
从厢房里出来的,正是钟信的生母丁香。
而在身边搀扶她的,除了两个现今日常服侍她的婆子,便是一身红色长衫,即将改嫁为新妇的大少奶奶秦淮。
这丁香自从何意如将她接回后, 为了安抚钟信,同时也是为了给外人看她的贤良, 倒确是寻医问药,嘘寒问暖。因此这一程子,丁香的身子和病情委实好转了很多。虽然那疯病未得根本治愈, 却也明显比刚刚接回来那阵,强了些许。
秦淮这几日,除了开始认真琢磨钟家的几种产品,偷偷在小本子上作些分析外,便是想着这日的洞房之事。
他知道无论在哪个时代,这洞房花烛都是人生头等大事之一。
好多时候,那喧闹喜庆的仪式,虽然繁琐老套,但却是人生轨迹中不可或缺的一个节点和留念。尤其是对于长辈来说,看到辛苦养育的子女开花结果,那种为人父母的酸喜交加之情,大约是其他何种仪式都无法比拟的。
所以一想到为了迎娶寡嫂为正妻,老七这一世,再也没有机会喜庆隆重地举办一场婚礼,秦淮的心里,便有些说不出的莫名伤感。
而再推开去想,大太太倒能名正言顺地喝到一杯新妇茶,老七的生母,反倒连儿子大婚的边都摸不到了。
因此他思来想去,心里倒想出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