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还有些担心。

前天的事，就像一团迷雾，陡然间将他笼罩住，可突然，又尽数消失。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心情稍有起伏，随后，又回到了最初。

迦纱对他尚有温度，他也在迦纱面前表现着一如既往地平和，安稳。

只是……

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心情的起伏，已经难以用酒精麻醉。那已经唤醒的记忆，只能等他重新浇灌水泥，等待时间筑成坟墓。又或者，等待筑成后的再一次破土。

他望着漆黑的计算机屏幕，木木地说不出话来。

“沈渊，下班前把报表交给我”

王哥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沈渊默默点了点头。

“或许，还需要时间吧……”

他打开计算机，用工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迦纱坐在咨询室里，她翘着腿，一只手按着膝头的咨询本，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托着下巴。

她在观察面前的男人。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约莫30出头，一副国企领导的模样。他穿着深蓝色的短袖Polo，带着手表，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说话温文尔雅，眼神深厚平静。

只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咨询那种事情……

迦纱心里这么想着，但脸上还是一副温和知性的表情。见男人回答完了上一个问题，她迟疑地开口道，“陶先生，您是说……您不是一开始就对那种事感兴趣的，是吗”

“是的，可能我爱人没跟您说，我应该是结婚后才对那种事感兴趣的……”

迦纱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结婚两年左右吧，我们感情稳定了，生活也稳定了。她在大学里当舞蹈老师，工作比较轻松，我在国企，也是正常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我们空闲的时候都比较多，闲下来的时候，她比较喜欢养花什么的，我就喜欢看看乱七八糟的小说……嗯，就是成人的那种”

他看了迦纱一眼，见迦纱还是耐心听他讲，他接着说道。

“一开始还只是看正常情节的，或者男方后宫的，但慢慢的，喜欢看女方出轨的了……我知道这样的想法或许不对，但闲下来还是忍不住往那方面想，就想如果是我老婆会怎么样……”

姓陶的男人呼吸有些加粗，他继续说道。

“最开始就只是幻想，看书时把女主的名字改成我老婆的。再后来，我感觉光看书差点意思，心里总有一股火热，一种想要让小说里的事情发生在现实中的期望。终于有一次，在和老婆亲热的时候，我忍不住说了……”

“她说……她当时特别痛苦，还以为您不爱她了”，迦纱看着面前的男人，默默说道。

“是的，她大哭大闹了一场，过了很久才好。我是她的初恋，她大学一毕业就跟我在一起了，在一起的时候，她是过了很久才给我的，结婚以后，她也没有和别的男生有过任何出格的言行，可以说，是很模范的妻子了”

“是的，这一点叶女士也跟我说过”，迦纱点点头，表示肯定。

“但我之后很认真地求她……我说，我确实想体验一下……她很气愤，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想怎么样……”

“那您是怎么跟她说的呢？”，迦纱顺着他的话问道。

“我给她看了几篇我看的小说，跟她说只是尝试一下而已，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姓陶的男士表情有些复杂，呼吸凌乱地说道。

“您想尝试的是……？”，迦纱又问了他一句。

“我想尝试的，就只是她跟别人接触吧……”，陶顺不安地看了迦纱一眼，见迦纱没有不满的表情，他才继续说道，“我只是想着，她这么年轻漂亮，又这么贤惠，每天的生活会不会太无聊。如果可以的话，她可以找一个优秀的男人谈恋爱。她不是经常会休息吗，休息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可以去约会，就像男女朋友一样。如果两人感觉好了，也可以拥抱……接吻……只要她每天回家，心还在我身上就好……”

男人越说呼吸越急促，仿佛心跳都加快了一般。迦纱深吸一口气，维持表面的平静，“您确定，您想的只是到这一步，没有更多的事情吗？”

“这个……”，男人似乎被迦纱挖到了痛脚，他愣了一下，支吾地说道，“可能……我也不确定……我想过，如果那个男人是我们都认可的话。他们可以约会……接吻……做情侣该做的事情。如果她愿意，可以每个月抽一天，在我上班的时候，把男人带回家……他们可以在家里做任何事情……但要告诉我，要让我从摄像头里看到，然后告诉我她跟别人亲热的经历……我想看她跟别人抱在一起是什么样的……”

男人越说声音越小，话语中只有狂乱的心跳。见迦纱神色悲戚地看着他，他连忙避开视线，深吸了几口气，从迷乱的状态里走出来。

“老师，对不起，我一不小心说过了……”，他努力地调整着呼吸，逐渐找回那个平和深厚的语气。

“没事的……”，迦纱低头调整了一下心情，随后重新抬起头，眼神找回一丝理性，“我没有别的意思，通过刚才的叙述，我大概已经知道了整个事情。您的心理，您的动机，我还需要整合分析，但这次是您爱人让您来找我咨询的，并不是您的本意，所以我们也就不深聊了。这一次的对话和分析我会转告给您的爱人，刚开始的时候也是经过了您允许了的。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们的沟通就到此为止了”

迦纱扯了扯嘴角，收起咨询本，随后指了指墙上的钟。

“好的……好的，谢谢迦纱老师”，姓陶的男子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襟。

“不客气的，那我们之后有机会再见面了”，迦纱站起来客套地微笑了一下，随后打开门，准备带他出去。

“等等，迦纱老师……”，男子伸出手，作势要留住迦纱。迦纱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以后能不能单独找您咨询……”，男人有些为难地说道。

“单独咨询？为什么”，迦纱目露思索，看向姓陶的男人。

“我的这个事情，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姓陶的男人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刚才跟您说的时候，看到您愿意听，没有说我不好，我挺感激的，再加上……我不想影响我和我老婆的感情，您同时咨询我们两个人，可以适当传递一下我想说的话……又或者……能帮我治好这个病……”

迦纱站在原地，看着他，眉间有些犹豫。姓陶的男子以为迦纱拒绝了，他正准备告辞，却听见迦纱问了一句。

“你确定，你真的想治好吗？”

“嗯……”，他思索了片刻，认真地回答道，“想的吧”

“那好”，迦纱关上门，看着他的眼睛，“告诉我姓名”

“免贵姓陶，陶顺”

“好……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窗外的阳光照的人眼发花，两人避开阳光，在阴影中交换了联系方式。

确定了下次的时间后，陶顺在迦纱的指引下离开了。

沈渊又看了一眼时间，才五点半，还没下班。

“今天的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呢”

早上已经交完了报表，但那个太简单，只是复制一下数据而已。真正需要做的方案他还没动笔，他坐在计算机面前，打了几个字删掉，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几分钟过去了，文档还停留在标题上。

“怎么静不下来呢”

沈渊叹了口气，拿起桌上放凉了的开水喝了半杯，又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想要呼吸新鲜空气。

“沈渊，你干什么呢？”

杨小沁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她的座位就在窗边，沈渊打开窗户的时候，高空的大风吹进办公室，把杨小沁计算机上贴的待办贴纸吹到了地上。

“啊？哦，不好意思”

看着杨小沁弯腰捡地上的贴纸，沈渊连忙关上窗户，帮她一起捡起。

杨小沁找几张吹的远的回来，沈渊把座位下的捡起来，统一交给杨小沁。

“找齐了吗”，他说道。

“我看看”，杨小沁把纸条一张一张贴回计算机屏幕，她贴一张就念一张，“沈渊让我写下一个人物的采访稿，周二交稿……沈渊让我提供3 个下下期的采访主线，周四上交……沈渊让我提一下视频方面的意见，并且给出解决方案……沈渊让我学一下拍摄，说自己拍自主性大一些，尽快学会……沈渊让我……”

“不是……也不是都要这周做完的……”，杨小沁说一句就瞟他一眼的表情让沈渊有些汗颜，他都不记得自己布置了这么多任务，见杨小沁斜着眼看着他，他赶紧解释道，“就前两个需要本周上交，其他都是尽量完成而已”

“这还差不多……”，杨小沁连忙把几张纸条塞回抽屉里，她小女生的做派惹的沈渊忍不住想笑。见杨小沁没事了，沈渊主动退后，准备往自己工位走。可刚一抬脚，他发现自己脚下还踩着一张粉色纸条。

“咦，还有一个呢？”，沈渊弯下腰，把不小心粘在脚底的纸条拿起来，慢慢地读道，“上周帮了沈渊一个大忙，要让沈渊请我吃饭？周五前截止？”

“这个……”，杨小沁脸一红，一把抢过沈渊手里的纸条，扔到旁边的抽屉里，“但你刚才惹我生气了，你没机会了”

“要不，等我请你吃完饭再生气吧”，沈渊想起上周五，他喝醉后杨小沁扶着他回家的事情，杨小沁一个小女生扶着他上五楼，得多费劲啊，更何况……他迷迷糊糊听到杨小沁和迦纱说话了，她们在说什么……

“你想请我吃饭吗？”，杨小沁扬起脑袋，看着桌旁边的沈渊。

“嗯，确实想请你吃饭”，沈渊点点头，诚恳地说道。

“那……你想请我吃饭是因为你想请我吃饭还是因为看到我想让你请我吃饭所以你才想请我吃饭？”，杨小沁满脸笑容，像绕口令一样说出一大串话。

“这个……我想请你吃饭还是……哦，我想让你请我吃饭”，沈渊言之凿凿地说道。

“嗯？！”，杨小沁瞪大了眼睛，仿佛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是，是我想请你吃饭！”，沈渊终于把话捋顺了，他真不知道杨小沁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为什么总有那么多奇思妙想。

“那好吧，给你一次机会吧”，杨小沁高傲地抬起头，那甜美的模样直让人想笑，她扬着小脸琢磨了一会，又问道，“那你想请我吃什么呢”

“那你想让我请你吃什么呢”，沈渊这会智商在线了。

“嗯……我还没想好，等过两天我想好了，我再告诉你吧”，杨小沁一副今天就放过你了的模样。

“那好吧，这顿先留着”，沈渊劫后余生般地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再回到工位上，沈渊稍微放松些了，或许是和杨小沁的玩笑冲淡了他的心事，他赶着下班之前，完成了今天需要做完的进度。再看时间，已经过了下班的点，他连忙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随后等待着手机里的回复。

“晚上想吃什么，我一会去买菜”

……

迦纱看着沈渊发来的消息，身体一动不动，像是没看到一样。

“嗡嗡”

手机又震动了两下，迦纱点开另一个头像，那是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头像，还有一句令人反感的语音。

“大美女，你几点下班啊，我来接你”

同样的表情，迦纱把手机扣到桌面上，没有任何反应。

天空的灯暗了，窗外的霓虹接管了夜晚的照明，给办公室带来或明或暗的些许光影。迦纱坐在没开灯的办公室里，满脸温柔，看着桌角相框里的一张合影。

照片中，她趴在沈渊的背上，她下巴枕着沈渊的肩膀，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形。沈渊两只手托在身后，应该是抱着她的双腿，她一只手搂着沈渊的前胸，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

“那时候，真好啊……”

迦纱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灯火通明的夜景。她一粒一粒解开通勤外套的扣子，露出里面穿着的上衣，她的上衣是乳白色的，乳白色的浅V 领打底衫看起来很轻薄，正伏伏地贴在迦纱身上，白色的布料在夜间呈现出一种温柔，可胸前的凸起，又在温柔中增添了几分欲意。

脱下外套，放在椅背上，迦纱又伸手拨了拨肩带，让V 领只是呈现锁骨，窥见些许沟壑，断然看不到大而圆润的胸体。可迦纱的胸型过于饱满，便是衣服遮住，也能在柔软的布料上画出娇挺的凸起，她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把衣领再往里收一点，这才稍微安心。

整理好衣服，迦纱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双鞋。换上新拿出来的鞋，迦纱的整体呈现出另一种气息。她上身穿着白色的长袖打底衫，下身穿着蓝色的高腰牛仔裤，脚下穿着的，是一双浅灰色高帮的帆布鞋。白色，蓝色，浅灰色，整体的明度让她看起来极为青春，而胸部的柔润，腰线的收紧，腿部的笔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几分。

侧着头，迦纱把捆绑长发的头绳从发间拿了下来，微微打理，她已经从办公的职场白领回到颇为休闲的明媚可亲。

关上窗，又拿起手机。

“今晚得晚点回来，你一个人在家要按时吃饭”

“好，我在公司楼下等你”

迦纱关上办公室的门，朝公司外走去。

办公室里，一道澄黄色的暖光从窗外闪过，在经过合影时悄然暂停。

无人的背景下，两人在照片里笑的极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