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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做 佚名 3117 字 16天前

比起舆论危机,沈时想的更多的,是该如何告诉她,身体的健康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她或许感觉到了自己在生气。但她只知道讨好自己的情绪,还意识到不到问题的重点在哪里。

“呼。”他站在更衣室门口等她,低头盯着脚边的地砖,叹了一口气,一语不发。

女孩输了比试,正坐在更衣室里挨训,经理人助理团队,有点权威的都在追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说S级数据攀升的曲线犹如指数上涨,但一直拖到后半程是让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

好在她们看在女孩儿惨白的面色上,只是简单说了一顿后就放她回去休息了。过量的药物在她体内待了那么长的时间后,每过去的一秒钟,都格外难耐。

“沈时。”温阮拉开门,一眼就看见了靠在墙上正看着手机的高大男人,或许是没想到比试结束了还要在横店待这么久,有些抱歉的继续道,“她们说现在外面还有很多人,一会儿回去的路上一定会堵。”

“嗯。”他似乎早就想好这个问题了,将手机简单的锁屏后放入裤口袋后,继续说,“车子先丢这里,走几步出园区就行。刚刚已经联系了这附近的一家医院,咱们到时候打车过去。”

刚才他简单地向医生咨询了一下,得知像她这种情况,严重点药物中毒、急性肝肾功能衰竭也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心里不由得开始着急。

“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么?”沈时向来没什么表情,今天却少有的皱起了眉,眼睛一直没从她身上挪开过,目光如炬,仿佛要在她脸上钻出个洞。

温阮简单的摇了摇头,从包里掏出帽子和墨镜戴上,然后跟着他往外走。男人腿长,一步半米远,她几乎是被他扯着往前走。他很着急。

一路上的人很多,他们或站在马路边或坐在拥堵街道中间的车辆上,三言两语的都在讨论这次比试令人匪夷所思的结果。

有人说,毕竟舒明远是这部剧的大股东,指不定早就内定女主角是沈念之了,这比试就是走个过场。也有人说,S级坐拥虚名,看似遥不可及,实际上都是资本包装出来的噱头,没什么真功夫,你看这出道还没几天就露馅了。

自然有些激烈的言论会钻入她的耳中,但这,暂时而言,都不重要。

她怕被人认出来,只能低着头跟着他尽可能的走快点,但是走的越快,胃里翻腾倒海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瞳孔就散开了。她再怎么努力睁大眼睛,也只能看见一片白。

好像某些时刻忘记吃早饭时又要出早操的那种,低血糖的感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她是被马路边植物四周凸起的石砖给绊倒的,摔落的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抑制胃里的灼热。明明连撑地的力气都不太够,却能反复的狂呕。

温阮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这一天,什么多余的也没吃,除了那一整瓶性抑制剂。

但是呕吐这件事,又痛苦又狼狈。少女忍着大颗粒的药片在食管划过的疼痛,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姿态。

真是在他面前把脸都丢尽了。

沈时在反应过来的第一刻就拉住了她,回身看见她脸颊上被迫出的生理性的泪痕,再次拧了拧眉头,跟着她,一起蹲了下来。性事耗费了她过多的力气,他想了想,拉起她撑在地面上的双手,将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而后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另一只轻拍她的背。

地上全是药,连胃酸都带着合成药片的那种独特的化学味,还有很多尚未溶解的,肉眼就能分辨出来,一颗一颗密密麻麻的堆在草坪上。远比他想的要多的多。

“稍微好点就和我说。”他原本轻微皱起的眉头此刻深的仿佛刀刻,心里一直在计算她服药的大概时间。这种事情一刻也拖不得。早知道刚才就应该直接认输退赛。

周围有很多人好奇的往他们这边看,但是目光接触到一地的污秽时又都默契的躲开,甚至走远了些,给他们让出一片空地。

“我腿上没劲,走不动了。”温阮等胃里稍微消停些,就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眶,而后忽然想起来自己包里有纸巾,便着急忙慌的掏出来递到他面前,“要是弄脏了就先简单擦一擦吧。”

她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猜也能猜出来,这么近的距离,那些污物一定会沾在他的衣服上。温阮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无论她想做什么事情,做的好或者不好,这个人都会帮她。

沈时低头看了眼她不知道想要伸到哪里去的手,接过纸巾给她擦脸,“背你会好点么?”在这里等着肯定不行。这件事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她不知道,她觉得哪里都恶心,头晕的厉害,只有扒在他身上才能勉强稳住身形。“我动不了。”温阮说话也没了力气,“我现在一动就想吐。”

“我明白了。”沈时将她的衣服整理好,转过身把她背在背上,“忍不住了就随便用什么方法提醒我。”颠簸是肯定的,但是这是现在能用的最好的办法了。

温阮无力的趴在他的肩背上,整张脸都被帽子遮住,也许回应了他,也许没有,像是睡着了一样,路上一句话也没说,甚至都没有动过。唯一能让沈时知道她还活着的,就只有轻喷在他颈间的呼吸。频率比平时快了不少,心脏在胃里疯狂跳动。

男人是最想骂她一顿的,但是每每察看她状态的时候,又忍住了。她的痛苦都是真的,甚至连说话都没了力气。如果她稍微能动了,怕他担心,就在他手背上轻点一下,以此证明自己还清醒着。

他们好像总是会做这样的事情,一句话都不用说。

也不知道浪费了多久的时间,沈时把她从出租车里抱出来,大步往急诊窗口赶去。

他来的这家医院是私人的,只要钱给的够多,个人资料和信息就不会进入公共卫生的网络,这样一来,普通人便查不到她的就医记录。但为了防止有心人的追查,他最终还是想了办法,向医院提交了自己的身份证明。

“洗个胃再挂一晚上点滴就好了,幸好大多数的药片都还没来得及消化。”护士觉得他们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谁,边给他介绍具体情况,边鼓弄着推车上的器具,准备着手测量她的生命体征,“男朋友先去交个钱吧,一楼大厅,有付款单我们才能送。”

“好。”沈时点头应下,弯下身将她的随身物品收拾好后,再问,“晚上我可以在这里陪护么?”

护士理所当然,“可以,胃不舒服她可能会睡的不安稳,有个人在会更好。但是我们这里晚上入院的没办法申请陪护床,或者你可以去医院对面的小店里问问。”

“多谢。”男人得到答案后,拿着处方单直接离开了这里。

医院的工作不总是完全高压的,护士医生在讨论病人情况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八卦两句,“诶,这小姑娘好好的吃那么多药干嘛,我看她男朋友挺好的呀,忙前忙后,光在一旁看着都要心疼死了。要我有这样的对象,人躺在棺材里都要笑醒。”

医生确认基本数值后也忍不住插了一句,“这倒是,我好久没遇见过能准确说出服药时间、服药种类和数量的家属了。”

如果没有这些信息,他们就还得再花时间完成核验药物种类等工作。倒不是不愿意做,就是单纯觉得,愿意这样用心照顾亲人的人已经不多了,很多陪护的家属总是一问三不知,将所有的任务都推给医生。你知道,这年头肯付出真感情的事情,哪怕只是很小的举动,都能轻易的打动人。

温阮一直在听。

每个人说过的每句话。每个人对自己做过的任何事情。护士给她换病服,医生给她插胃管,沈时稳稳的背着自己。除了回应不了任何人,没有什么她不知道。

天将亮,少女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第一刻,就是在病房里找沈时。

男人正面对着她端坐在凳子上。也许是没有椅背的原因,他不得不低着头用极其别扭的姿势工作着,两只手在笔记本的键盘上不停的敲动。键盘虽然是静音的,但指尖轻触键帽的声音还是能在她的脑海里跳跃。这个点正是他最专注的时刻。

女孩微微转过头去望他,看见他身上的衣服都换过了。想来应该是趁她昏睡的时候回了趟家,把工作要用的东西都一起拿来了。

“沈时。”温阮说话的声音很轻,完全被键盘敲打的声音盖了过去,但他几乎是立刻就回应了。

“我在。”男人从屏幕面前分出一分精力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色也逐渐红润了起来,比之前看起来好了很多。然后他又抬头看了看吊瓶的余量,继续说,“再睡会儿,查房了我叫你。”

“我不困。我想和你说会儿话。”女孩一直盯着他看。或许是身体太脆弱,很多东西都不加掩饰的从她眼睛里流露了出来。

沈时放在电脑上的手顿了顿,大概想了几秒,而后将笔记本暂时合上,问,“想说什么?”

男人是极少会主动提出话题的,在他们眼中,大抵整个人生都是索然无味的,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拿出来和别人分享,情绪上也很少会有明显的起伏。

“钱够用么?”她很少会直白的询问男人,这些看起来就很窘迫的事情。也许是时间正好,也许是病急了,她不想再逃避自己内心深处对这个男人的渴望。她想主动的了解他,不是通过其他人。

相识的这一个多月里,他没让女孩儿掏过一分钱,也没提过房租水电伙食等各项费用的支出,反倒是为了照料她的生活,在家里添置了许多专门为她准备的东西。

她一直不明白这种好。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他不觊觎自己的身体的话,又是出于何种理由呢。如果真的觊觎,那做出来的这些未免过于不合理。坏人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的耐心,他们急于得到一切。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沈时没想过她会这么问,也许是看见他穿在身上的廉价服装和不知名品牌的鞋子,开着二手市场买的旧车。他的生活不算富裕,最多刚及温饱,但他从不会为此感到难堪。

“没担心,我就是问问。”她尽力的展现出这只是一段普通对话的感觉,继续说,“她们说请你来帮忙是有报酬的,我怕她们不给。不是也挺耽误你正事的么。”

这倒是。他每次白天强忍着不睡觉,晚上再要工作就会很难熬。像极了某些需要上夜班的特殊工种,如果得不到合适的回报,就是在平白的消耗自己的生命。

“下午让我签了个合同,说是要调整一下数目。”沈时将手中的电脑放到她的床头柜上,而后抓住她乱动的手,沿着被缝塞了进去,“第一次的当时就给了,六七万吧,比我写三个月的程序赚的都多。”

他一直都知道做直播主播这件事来钱都很快。但是当他真的看到那笔钱打入自己的账户的时候,内心却并没有多开心。这和他数十年艰难的摸爬滚打完全不能相比,所以那个时候,沈时的心口只生出了一种很强的挫败感。

当然这和他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男人的作息总是黑白颠倒,没有任何的社交,也不需要踏出房门一步,没有心情好的时候,有精力干活了就多敲一点代码,没有精力疲倦困顿的时候,就坐在桌前一语不发的闷着。

你看,他的生活过的一败涂地。

“那就好。”温阮抓着他的手不放,将之扣在被窝里面,看着他总是不沾染人气的面容,小心翼翼的追问。

“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总是不开心吗?”时间停住了。

他的身体因此忽然僵住,连同握住她的手也变得冷硬起来。温阮的观察力惊人,很多不放在明面上说出来的事情,她心里其实都清楚。

“这也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他欲草草了之。

这种情况下,一般人、一般的女孩肯定已经受挫退缩了。可温阮不是这种人。在已经认定的事情上,她比谁都要更勇敢。

“那我,能让你感觉到一点点的快乐吗?”

温阮不让他躲,为了更好的能看见他,她甚至直接将身子侧了过来,双眼专注的凝视着他,不想错过他每一秒的神情。

他要怎么回答。

“什么方面?”身体上的还是其他的。他准备张口说每一句话之前都格外的谨慎,要反复斟酌好久才能没有负担的讲出来。

“什么方面都行。”她原本很讨厌和情感分离的性爱,但是回答问题的这一刻,突然,她发现自己不再介意当他的工具人了。就算真的是工具人,也是与众不同、绝无仅有、独独属于他的。

模棱两可的范围让他终于可以缓一口气了。沈时低头看着她一脸真诚的模样。是的,他总是不能抵抗少女的直视,它会让他没有勇气开口骗她。

“能。”

温阮想忍住,但是忍不住。

像是听到什么莫大的奖励那样,少女明亮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最后还是落回他身上,然后轻笑出声,“因为是你,我也很开心。”

有些话呼之欲出。这不能再明显了。

他不敢再接话,躲开她的眼神后,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然后看了眼外间逐渐变亮的天色,刻意地转移了话题,“时间差不多了。护士说你现在只能吃流食,我出去给你买点粥。”

还不等她回答,沈时就站起身出了门,走廊里静悄悄的,传来他特意放轻但还是轻松就能被捕捉到的脚步声。

温阮探出身,在布包里掏出手机。手机屏幕里流转的时间显示,才刚过凌晨四点。没有什么早餐铺会在这个时候开门。

沈时好像,落荒而逃了,带着他满身的黯淡。

但是温阮从不在乎这些。少女解开锁屏,看了眼屏保上的男人,用手指在上面戳了戳。

她想走进沈时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