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五)(1 / 1)

就在筱怡的爸爸六十大寿的生日那一天,平儿从北京来到新加坡。

我和王丽一起到机场去接她。接机大厅里,有许多人等候,看似都是来接机的人,个个都是翘首张望。近几年来,来往于新加坡与中国两地的人很多。

透过玻璃墙望进去,在那熙熙攘攘的入境的人群中,我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钟如萍外披风衣,戴着墨镜,仍然是那样的倨傲和飘逸。似乎看不出有什么离婚后的阴影,相反,笑意很明显地绽现在她的脸上。

如今再次面对钟如萍,我的心里很复杂。似乎以往对她的那种激情已荡然无存,我不知道她的那种“阴谋”究竟是善心还是恶意。也许她是为了我好,也许她是为了某种恩怨,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但是她却残忍地伤害了我和英子的感情。我知道,我已经背叛过英子,但我的心是爱她的,那种爱是一种纯粹的爱、真切的爱,是我曾经一辈子的承诺。如今在既成事实的生活面前,我也只好像肖亚东所说的,毕竟我们都有错,过去的事儿就不要再追究了,我们做男人的,还是宽容点比较好。应该做一个从容、宽容而且包容的男人。

钟如萍推着行李车走了出来,当她看到我时,竟双手脱离了行李车向我跑过来,我急忙向王丽的身边靠了靠,或许这时她才发现我身旁的王丽,她马上就转向王丽,王丽也赶忙伸手去跟她握手。

“您好,锺处长。”王丽显得还有些尴尬。

“还叫锺处长?现在人家是总经理,该叫锺总了。”我笑着说道,尽力使气氛变得融洽。

“叫什么都行啊,只是工作的责任不一样了。”钟如萍马上现出一种职场的端庄和正经,俨然一副领导的派头。

“那是啊,总经理的担子可不轻啊。”我顺水推舟。

“是啊,我也觉得压力挺大的。”她似乎也谦卑起来。

“没关系,有什么事儿让子昊帮你。”王丽一脸善良的神情。

“看看,还是小丽好。”钟如萍在王丽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一副亲昵的样子。

“我能帮什么呀?一个打工的。”我戏谑的说道。

“谁不是打工的,你毕竟在这儿这么多年了,总是要比我熟悉吧。”钟如萍说。

“熟悉是一回事儿,但智慧又是回事儿。”我说。

“你的智慧还低呀?”

“当然和您相比,我是低多了。”我略带一种嘲讽的口气,我又想起她对我的欺骗。

“你不帮我没关系,还有小丽呢,对不对?”钟如萍又把身子朝向王丽,显得谄媚似的说道。

“我能做什么呀?我会做饭,干嘛你要是没地方吃饭的时候,可以到我家来吃我做的北京饭。”王丽认真的说。

“好啊,这就帮我大忙了,民以食为天吗。”钟如萍很高兴的样子。

我和王丽把钟如萍接到她住的地方-嘉利园。

“怎么样?我给你租的这套房子还行吧?”当我把她的行李放下来,说道。钟如萍的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香水味,她走到窗前,徒然间整个房子好象有了些熟悉的气味,开始显得亲切。她推窗,看到大片绿色的草地,再过去是个游泳池,水衬着西下的斜阳却是一种灵动的蓝,仿佛有湖的宁静。她深吸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又在屋内环视了一下,说:“行,很好,谢谢你,子昊。”

“谢什么呀?我说,锺总,”我叫了一声,我想我在王丽面前必须这么做。

“你又来了。”钟如萍笑着说,带着一种嗔怪的神情。

“今天本来我跟王丽要给您接风的,不巧,或者是刚巧我们的一个朋友的父亲过生日,而且是六十大寿。我想,干脆您跟我们一起去吧。”我说。

“好啊,什么样的朋友?”钟如萍问道。

“子昊他们公司的同事,对我们挺好的。虽然家里特有钱,但一点架子都没有,对人挺热情的。”王丽主动向钟如萍介绍起来。

“哦?这么好的朋友,也介绍我认识一下。”钟如萍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人家可是个很纯情的女孩子,我担心您那一套人情世故会把人家给污染了。”我开玩笑的说道。

“嘿,子昊啊,我怎么人情世故了,我发现你现在怎么说话总带着点刺儿似的。咱们可是老朋友啦。”

“就因为咱们是老朋友,所以我说话就不会跟您客客气气。”

“他呀,说话有时爱贫,没什么意思,您还不知道?”王丽倒是认真起来。

“呵……”钟如萍笑了,说:“是啊,我知道,他这个人脑子转的快,他的思维我有时都跟不上。”

“我哪有什么思维?我这个人就是诚实,就是太过相信别人。”

“你还叫诚实?”钟如萍看了王丽一眼,然后“噗哧”笑了,说:“好好,你诚实,你诚实。怎么?什么时候走?我好收拾一下。”钟如萍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懂得如何收,如何放。

“马上就走,还收拾什么?”我说。

“我总得换换衣服吧!”钟如萍说着拎起一个皮箱进了房间。

在去筱怡父母家的路上,已是傍晚。落日沈在鳞次栉比的楼影里,幽蓝的天象一片平静的海面。几片云镶着金边的琥珀,嵌在蓝镜里。钟如萍总是望着窗外的景色,好象很有兴致似的,她说:“上次来新加坡,曾想过,要是我能在这个城市工作就好了,没想到,今天还真实现了。”

“你真的喜欢这个城市?”我的视线仍然注视着前方,头也没侧问道。

“是啊,北京的冬天太冷,而且风沙也大。你看这里,终年如夏,绿意盎然,而且干净整洁,是一个居住的好地方。”她说。

“我不这么认为,我还是喜欢北京的那种飘雪的冬天。”我说。

“是啊!有些事就是说不清。没有出过国的总是渴望着出国,出来的又总是怀念国内的一切。难怪有人说在国内无论如何反动,出了国就变得特别爱国。”钟如萍望着窗外幽幽地说道。

“不过,我还是真的很喜欢北京,尤其是现在的北京,那种动感,那种潮流,随时都能感觉到,相比之下,这里也太安静了。”王丽也插了一句。

“哪你为什么不留在北京?为了爱情,对吧?”钟如萍笑着逗起了王丽。

王丽顿时一阵脸红,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没再说话、我们到达筱怡父母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暮色朦胧。只见许府大院儿灯火璀璨。来参加寿筵的人很多,除了几个外,大部分我都不认识。

筱怡首先接待了我们,然后领我们去见她的父母。许伯伯今天一身唐装打扮,精神抖擞,红光满面。我把一幅为他写的条幅交给他,他让筱怡打开,于是筱怡展开大声念道:“福如东海水,寿比南山松。为许先生六十大寿题,林子昊”。筱怡一念完,周围响起一阵掌声。

“谢谢你,子昊。”许伯伯握着我的手握了很长的时间。

然后,我向他介绍了钟如萍。许伯伯格外高兴,激动地说:“好啊,中国在海外的公司也越来越多了,我们这些老华侨也欣慰啊!”

“许先生,以后还请您多指教啊!”钟如萍也很有礼貌地客套了几句。

“许伯伯,您在中国的项目进行的怎么样了?”我顺便问道。

“还在筹划啊。”许伯伯笑了笑,带着些许的无奈。说:“子昊啊,现在中国情况怎样啊?”

“现在呀,许伯伯,现在整个欧洲都铺好了红地毯,正在准备迎接汹涌而至的中国游客,欧洲各国都在学习说《你好》!”我刚说完,就引起一阵哄堂大笑,看得出,他们的脸上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容。

“其实在欧洲人开始学说《你好》的时候,中国人已经早学会说《hello》了!”钟如萍也接着说了一句。之后又是一片笑声。

这时,侍者端来了饮料,筱怡忙招呼道:“来,大家喝酒!”于是,每个人从侍者的盘子里端起一杯自己各自喜欢的酒水。我端起一杯啤酒,举起扬了一下,喊道:“来,让我们祝许伯伯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大家一起喊着跟许伯伯碰杯。

就在我喝了一口酒之后,扭头的瞬间,一个清爽而略带阴郁的女子映入眼帘,陈静,我的心颤了一下,只见她一身亮丽时装,脖子上系着条黑色丝巾,一头瀑布般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她的出现仿佛使得现场顿生光辉。我怔怔地打量着她,心里七上八下。陈静也正在看我,我们的目光相遇后,她不但没躲开,反而更加热切地和我对视,脸上呈现出一种复杂神色,那神情就好像看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而我不得不收回目光。心想在这种场合我可不能失态呀!

好在王丽跑了过去,跟陈静聊了起来,毕竟他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了。

这时,我看到许耀明也穿梭在人群中,他们喝酒,聊天,嬉笑。气氛轻松而热烈。

客人们陆续上前向许伯伯道贺,于是,笑声,祝福声以及乐队的音乐声和歌手的歌声此起彼伏,整个许府沈浸在庆典的欢乐中。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放下手中的酒杯,从兜里掏出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我按了接听,说:“Hello!”然后等着来电话的人说话。然而,电话那边的人却一直沉默着。

这时我感到奇怪。我用温和的声音问对方:“请问,你是谁啊?”

电话里面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有点不耐烦地说:“再不说话,我可挂了。”

电话里空洞洞的一片沈寂。

我收起手机,一边又拿起酒杯,一边思忖到底是谁打来的电话。正当我把酒杯就到嘴边,准备将啤酒灌进嘴里的时候,电话铃又响了起来,我迟疑地拿起手机,这一次我没有先出声。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深沈的声音:“子昊,我是英子。”

突然听到英子的声音,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我感到既惊奇又激动。她的声音一点也没有变,即使她不介绍自己的名字,我也能听得出是她。

我急促的问道:“英子,你在哪儿?”

“我在燕京园,我对新加坡不熟,而且是举目无亲,只好找你了。”

“英子,有什么事儿吗?”我是既欣喜,又疑惑,英子找我会有什么事儿呢?

“李,李军他……”英子语气支吾,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李军他怎么了?”我着急起来。

“李军被警察给带走了。”

“啊?”我惊叫了一声,“英子,你在燕京园等我,我马上就过来。”我口气坚定,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我的惊慌和着急,让王丽、钟如萍和陈静他们也紧张了起来,王丽急忙问我:“什么事儿啊?”

“李军被警察抓走了。”我说。

“啊?李军他干嘛了?”钟如萍也着急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得马上去燕京园。”我说。

“干嘛了?就等着挨鞭子吧!”只见许耀明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哥,你怎么知道?”筱怡紧接着问道。

“我什么不知道?他们这些中国人到那儿都爱闹事。”

“许耀明,你,你……”我急了,唰地冲了过去。钟如萍赶忙从后面拉住了我。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筱怡狠狠地在许耀明的肩上打了一下。

“筱怡,对不起,我得走了。”我顾不得跟许耀明理论,对筱怡说完又跟王丽说:“你们还待着,不要扫人家的兴,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照顾一下锺总。”

王丽点点头,我又去跟许伯伯和许阿姨道了别。

“我说子昊,要不要给李军的爸打个电话,让老爷子给说说话。”钟如萍跟在我的后面认真地说道。

“咳,这儿不是北京,这是新加坡,新加坡是六亲不认,甭说他老爷子,就是国家主席也没用!”我说完便去开车,向城里驶去。

“开车小心点!”只听筱怡在车后喊道。那声音柔和而响亮,平缓而悠长地在夜空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