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1 / 1)

看到小雪,只见她脸如朝霞,双眸似一潭春水,笑盈盈的。我知道他已经不再孕吐了,身体也恢复了正常,而且食欲还挺好,经常一个人做点什么补养性的食物,说是为了孩子的生长。

我一进门,她就满怀激情的摊开双臂,情不自禁的投在我的怀里。一阵又一阵的温暖和温馨灌进我的心头,直觉得春心荡漾,暖呼呼的。

“什么好消息?快告诉我。”我的心还是七上八下的。

“我找到工作了。嘿……”小雪好象喜悦无比。嫣然一笑,笑声俨如春天小鸟的嘤嘤声,倒蛮动听的。

“什么?”我一愣,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有工作了!”小雪高声重复了一次,嘴唇翘了起来,说:“怎么,你不高兴?”

“你现在怎么能去工作?”我的头脑中仍然想的是打胎的事儿。

“怎么不能工作,医生还说要我多活动活动。”小雪依然是肌肤白澈,容貌娟秀。

看来小雪是铁了心了,我也不想惹她生气,说:“什么工作?”

“财务会计。”她回答的很干脆。

“在哪儿?”

“加东。”

“什么样的公司?”

“燕京园。”

“啊?!”我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小雪满脸的惊讶。

我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她要去餐馆工作,她要去给李军打工,我要不要告诉她李军是我的同学?我要不要阻止她?一串的问题在我的头脑中打转。

“小雪,我看你现在还是不要去工作。况且……”

“我不工作,将来我怎么养活孩子?我不工作,怎么给孩子好的教育?我不工作,哪有钱……”我还没说完,小雪就说出一大堆理由。

是啊,她讲的不是没有道理,现实就是如此,现实就是这样的无情。

“小雪,那换个工作行吗?”我低声的说道。

“哥,你知道我找工作找了多长时间了,现在新加坡经济不好,到处裁员,上哪儿换去呀?现在只要有个工作,不管好坏,那已经是福分了。”

是啊,我何止是不知道,但为什么恰恰会是去那个燕京园呢?

“你是怎么找到的?”我问。

“看报纸啊,看StraitTimes的招聘广告。”

天哪!那广告还是我写的!真的是上天会作弄人啊。

“你见他们老板了?”我说。

“见了,和你一样,中国人,不过没你这么帅气,个儿也不高,说话倒挺温柔的,但温柔的有点做作,甚至让人觉得色迷迷的,咳,管这些干吗,我做我的工作,他给我工资,就行了呗!”小雪说起来滔滔不绝,但我却是惶恐不安。

“小雪,我知道我也阻拦不了你,不过我有个要求。”我缓缓地说道。

“什么要求?”小雪眼睛瞪得很大。

“这个世界很小,新加坡就更小了,在这儿的中国人也很多相互认识,我希望你不要在他们面前提我们的关系,好吗?”

“哦,就这个呀,好,我答应你,我也不愿意看你难受,我们的关系毕竟是见不得人的。”小雪的话说的很嘲讽、很刺耳,但我理解那种酸苦和无奈。

窗外的月色变得阴阴郁郁的,有厚厚的云把月亮遮了起来,偶尔逃出的几缕月光,显得那样柔弱无奈。我伫立窗前,望着天上,望着那云层半遮面的月亮,感叹人生的清冷和无情。

小雪走了过来,冷笑着。“怎么,想家里等你的人了?”她嘲弄地问。

我没有说话,只是面带着愁容,轻轻地把她揽在了怀里。我们在窗前席地坐下,窗帘随晚风拂弄着我们裸露的双脚,房里很幽静,小雪把我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说:“摸摸,看是儿子还是女儿?”

“这那能摸得出来呀?”我说。

小雪依偎在我的怀里,她轻轻抚着我的手背说:“我好想给你生个儿子,长的跟你一样。”声音很轻,我却陡地感到一阵寒意,我呆了,直直瞪着小雪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见我不说话,她的另一只手移到她的小肚子上:“或许现在我们的孩子能感觉到我们在抚摸他吧!”

我听出小雪的那种兴奋,没错,是兴奋!这或许就是女人的天性吧!这种时候大概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从心里涌出一种成就感!如果这样的情况发生在一对新婚夫妇身上,男人的成就感可能会一直持续不断增温直到孩子出世;可是遗憾的是我们并不是什么夫妇,我们只是两个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人。

小雪吻我,她紧紧地抱着我,但我还是感到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孩子出生以后,会不会痛恨我强加给他的命运,我只是决意要把他生下来,因为那是我和你的孩子!因为他身体里流着你的血!因为只有触摸着他、感觉着他,我才能体会那种和你融为一体的满足与安然……”小雪在我的怀里喃喃自语。

我低头沉默,心里一阵酸楚。我在想,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这个孩子将会给我带来什么呢?也许是一场灾难,一场决定命运的灾难,我不禁一阵恐惧,我害怕明天,我总觉得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也许小雪看出了我的心事,她哭了,眼泪从眼眶里流下了,显得很伤心。

回到家,王丽仍然做了晚饭在等着我。

吃饭的时候,王丽突然对我说:“我每天做好了饭等你回来吃,不管多晚我都等。等你回家,不管我多累都要让你看到我最漂亮的那一面。子昊,我这样的等你。是不是让你感觉很累啊?”

我顿时楞了,然后敷衍了一句:“以后就别等我了,这样你也很累。”

“我倒无所谓,我只是很珍惜这失而复得的可能是爱情的东西。于是我加倍小心呵护着。我的等待很多,等待有一个安心的家,等待我们有一个孩子,甚至等待我们的结婚照……”

我没有说话,低着头吃饭。

“今天我看到早报有条消息,是写妻子卖了肾给有外遇的丈夫治病,结果自已因感染死了。我看了就哭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为你做到这样,不过我确信我会用我的一切去为了你,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

“别说了,我没有外遇,我不会让你失望。”

“对不起,也许我不该说这些,只是每天看你闷闷不乐,我心里也难受。”

“好了,快吃饭吧。”我淡淡地说了一句。

吃过晚饭,王丽收拾完碗筷,打扫好了厨房,就洗澡睡觉了。

她知道我有夜里呆在书房的习惯,所以也就不催我了。

我坐在深深的夜里,窗帘的一角被夜半徐风偶尔掀起,外面夜空淡然。我庸懒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发着呆,总想找出个办法,但怎么想也没有个头绪,倒是明白了许多人生的道理。

说不上对生命有什么领悟,充其量也只是对那些逝去的光阴有一种依恋和感动,感动于这世间竟有这样的缘分,感动于这美好的无论实现与否的愿望,感动于世界上某个角落里有那么多的思念和牵挂。

不由自主地又上了网,《南洋风》,陈静又发邮件了:……

想你,想你在今夜……很想,很想,很想知道你的消息,很想,很想听见你的声音。

有人说我沈迷,有人说我忧伤,其实,其实,其实他们不懂……他们怎么能懂你我之间那深深的默契?他们如何理解我们这无望却铭刻在心的情愫?夜在窗外,夜在脚下,夜在昏黄的光晕里……浅呷着杯中的清茶,我品着夜的滋味,铺开的思绪如张开的翅膀,雾一样轻扬着直上九霄。

记忆被惊醒,如鱼一般悄悄的潜入了夜海,潜入海底………记起你深邃的眼睛;想起你闪亮的语言;你沈稳忧郁的性格;你细致贴体的柔情。深深的吸了口气,仿佛又闻到了你的气息,你腮边淡淡的薄荷香味,混合着你指尖微微的烟草熏香。伸出手,想轻轻的抚一下你扎人的胡子,手伸出去了,才知道眼前是个幻影……

我沈迷在恍恍惚惚的以往,时常梦呓般的自言自语……

依窗而立,从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我身边少个身影……

我也学会了抽烟,指间白色的香烟袅袅的腾着青烟,我多希望身边有人拿去我指间的烟……

抬起头,凝望着星空,蓝天里星星闪烁,像无数个心灵的祝福。你说过,天空中最亮最近的星星就是你,我默默的望着你……

那一天,你给我讲你童年的故事,讲你和小伙伴们开心的玩着自制的雪橇,在雪中,在寒风中,冻红了鼻子皴裂了手……

你讲述你和你父亲在清晨的雾气里晨练,晨曦里拢着一高一矮的身影,那时候你还很小很小,只知道你父亲是那么的高大,挺拔,英俊,你记得父亲眼中的慈爱,也记得你脸上天真的兴奋。你说的动情,我听的感动……

我没有父亲。从来没有父爱的那种感觉,只有母亲,从小我们母女二人住在一间废置的教室里,贫苦的生活却是一盏清茶,细细地品,淡淡苦涩里回旋着丝丝的甘甜,也弥漫着缕缕清芬。

墙壁上的零落班驳在我眼中是老虎,是松鼠,是灰姑娘和王子在跳舞;母亲的旧衣在缝纫机上滑过,就被她那灵巧的手指变成了我泡泡袖的衬衣,蕾丝花边的公主裙,磨破的膝上也立刻盛开芬芳的玫瑰;母亲是个才女,诗词歌赋,舞蹈音乐,她样样都行,我至今都不明白我妈为什么会从北京回到这个偏僻的湘西小城?

你说北京的冬天空气清新,却寒气逼人,随处悬挂的冰凌像一帘晶莹的水幕;你说你们军队大院儿里的柿子又酸又涩;我还没去过北京,你告诉过我,你会带我去北京,去看天安门,去爬长城……

你春节回了北京,你说,喝多了酒倒在了雪地里,当时我一阵心紧,你知道我是多么担心你。你说你做梦梦见了我,还说裤衩都湿了。我偷偷的笑了,我知道,其实是你刻意逗我。你轻声说,你真想拥抱我,吻我发间的馨香。

你大声说,你那里现在正飘着雪,你想接一片雪花送到我嘴里,让我尝尝北方雪的味道(因为我老说你冷漠)。

于是,我告诉你我伸出了手,我要和你一起去接住那六角的冰凌花。你从背后拥抱着我,扶住我的手臂,我们一起伸出窗外去接那飞扬的雪花……

可是,你的手太热,那美丽雪花总也留不住,刚落下就化成了圆圆的水珠,你轻轻的捧着水珠将水珠送到我唇间,那一刻,我知道我和你全溶进了水珠里。你看水珠上映出我的眸子和你的眼睛……

你曾经煞有其事的告诉我,只有南方人小脚指的指甲盖上才有一道凹痕,害的我急忙脱下鞋子,心急的找了好久。我找不到,着急的大叫,你让我打亮灯细细再找,听见你哈哈大笑,我才知道自己上你当了,你说我好傻,傻的让你心痛……

你的笑声那么沈醉,我被你沈醉的眩晕……

你悄声说,真想立刻坐飞机来到我身边,将我紧紧的拥抱在怀里,我说你又骗人了,但你说是真的,最后,我相信了你。

你说你要我和你一起去游遍全世界,你说你会给我采满满的一飞机鲜花,在露水没干的时候送给我。你说我的眼睛像月光,你的微笑像太阳,你说白天我们朝着阳光飞驰,夜晚我们沐浴着月光入眠,你让我枕着你的胳臂,盖上闪烁着星光的被子……

你还说你要采!最好的紫葡萄酿成最美的酒,给我,也给你,喝了长醉不醒……我已经醉了,很美很晕很甜的醉意……你要我给你唱歌,我对着话筒轻轻的唱着那首《相爱一生》。

子昊,遇到你,不知道是祸是福?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那飞扬的文采,华丽而纯熟;喜欢你那诙谐的语言,锋利又不张狂。有时候想,我是不是滥情的女人?我毕竟是个已婚的女人,但是今生在心里相守的只有你一个。

……

看了陈静的信,我按了回复,我给她回信:静,我还是在担心你,答应我,去看病,要吃药,好好吃饭。好吗?

看过很多故事,看过很多周遭发生的事情。的确,所有爱情都会过期,关键在于它驻留在何处?如果它停留在曾经,那么它只属于那个时点;如果它停留在心里,那么它就会成为永恒,甚至超越生命。

《南洋风》是我给你起的名字,我好比是窗前的夜,你是我心中的风!你给了我一个美好的瞬间,让我无悔、无怨、无恨。你是我心中的风,风吹云动,风过留痕,风拂我心,风懂我心!

时常看到你黯然的背影,是那么近又那么远。我的心里就有一种疼痛如潮水涌动,在这场冷漠的宿命里我不停地徘徊与挣扎,但仍无路可逃。

时常一个人沉默,眼望着窗外的雨,思绪仿佛越飘越远。一切似乎昨日,又恍如隔世……

也许是前缘,注定今世要与你相逢,却又为何这么不经风雨,脆弱得如此不堪一击。

……

回到屋里已是凌晨,王丽翻了个身,梦呓般的柔声问我:“子昊,累了吧……”

“嗯。”我哼了一声。

躺在床上,我背对着王丽,当她自后抱住我时,我轻轻地挣了一下。王丽的手臂一僵,缩了回去。我没有说话,黑暗中,脑海里一直出现着陈静那清秀却忧郁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