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才下过雨,窗户敞着,风又高又远地吹过来,有那么点秋高气爽的味道了。在新加坡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
接下来几天,筱怡都没有给我任何关于陈静的消息,总感到有些神魂颠倒,意乱情迷。每次在办公室遇到她,她也显得怯生生的,我能看得出她内心的苦衷和无奈。
时间久了,渐也觉得,每日去寻找不可得的东西,的确是一种煎熬。这样一种沈沦,很难过。那日,心情郁闷,起身为自己冲杯咖啡,回头,迎上了筱怡的目光。还是那么温柔、体贴和热切。
心一紧,没有做声,回到座位上,继续工作。所谓熟练,到了一个程度便可以发呆工作两不误。我在猜想着陈静的种种可能……,或许陈静真的是要远离我了,因为我对爱情不专而伤害了她;或许是她对爱情失去了信心,她要走一条自我独立的道路而永远把我忘记;或许……想到这里我的心顿然怦怦只跳,因为我突然想起那天筱怡曾对我说过的话,难道她会是筱怡未来的嫂子?嫁给那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我不禁一阵悸痛。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以前的事情不止一遍的在眼前回映过,尤其是那个刚刚过去不久依然情怀真切的伤感的日子。我一次一次的转回身,弯下腰,慢慢捡起往事纷飞的落叶。于是,岁月便顺着纵横交错的脉络蔓延开来,渐渐地,将我淹没。
此刻,她正在和那个纨!子弟无尽缠绵吧。不由地一种强烈的妒忌从心头升起,使我坐立不安。中午的时候,筱怡过来很是歉意地说,“中午大伙一起去午餐,你参加吗?”
我心酸,语气因此刻薄:“不去,我忙着呢!”
她一楞,深深看我一眼,沉默着,然后推门走了出去。然而,在那一瞬间,她那委屈而幽怨的眼神打动了我。林子昊,你以往那种踏雪放歌、笑看风云的潇洒气质都哪去了?难道就这样沈沦下去吗?
该觉醒了,岁月的脚步早已不耐等候,聪明如你,何不在岁月的脚步的伴随下,率先捕捉眼前所能见的美景,剪一片属于自己的晚霞,留存在自己的青春的记忆盒子里呢?何不汲一把清澈的溪泉洗去覆盖于心灵上的尘土,让自己心如明镜般凝睇着岁月走过的痕迹而不悲伤呢?
爱的天空不会留下泪的痕迹,但我已爱过。很多东西,未必拥有才是幸福。能有一种感觉是思念,是心动,每每在你想起,就禁不住露出幸福的微笑,那也是一种幸福,无言的幸福。有种爱不去和别人分享,却能被自己深深感动着。
手指停放在电脑的键盘上,心中一阵惆怅。毕竟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情缘,一段缘有一段缘的劫数。她不是你的,永远不可能是了,又何必去打扰她呢?牵挂着她就好,心里有她就好,爱她就好,她好就好。
这时,我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跑出办公室,向筱怡追去。
在楼层的电梯口,我追上筱怡,她一脸的惊讶,“你不是忙着吗?怎么…”
“对不起,筱怡,我不应该这样对你。”我歉疚的说道。
“我不怪你,希望你也理解我。”她还是那么温婉。
“好,那我今天中午请你吃饭,赏脸吗?”
“好啊,林经理请客,哪有拒绝的道理。”小怡又浅浅一笑。
她的笑脸依然富有慑人心魄的力量。浅浅的酒窝,温柔而高雅的鼻翼,流盼生辉的眼神,真是一个美丽的女孩。
“那你给Catherine打个电话,说你有事不能参加他们的Lunch。”
“好。”筱怡从手包里掏出手机,“我也学会骗人了。”她又向我诡秘地一笑。
筱怡打完电话,脑袋一斜,深情的望着我:“我们去哪?”
“你来决定。”我回答。
她稍作思索,“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那坐我的车还是坐你的车?”我问。
“我开车,你坐车,我也为老板服务一次。”她一股调皮的神情。
“好啊,那我也尝一次当老板的滋味。”我说完,我们都开心地笑了。
汽车驶出市区,穿过王子大道,经过一片茂密的椰林,我们到达了滨海南公园。在一处鲜花簇拥、绿意盎然的白色小楼前停下。
“到了。”筱怡敏捷而利落的把车停在楼前的停车场内。
“听雨轩。”我从车里出来,看到白色围墙上的招牌。
“对,有名的法国餐馆。”
“怎么还有个这么诗意的中文名字?”
“嗨,现在不是时兴华语嘛,美国大使都可以叫张三李四的。”筱怡微偏着头,秀发从左肩下滑落,丝丝垂下,微掩着她满是笑意的脸庞。她的两只酒窝在阳光下仿佛被放大,盛满调皮和淘气。身后的绿树,在她笑容的衬托下,充满了活力。
小怡挽着我的胳膊,我们步入宽敞明亮的大厅,在金碧辉煌的吊灯下,优雅高贵,宛如歌剧舞台般布景的装璜,映衬出雍容华贵的气派。名贵的桌椅,典雅的烛台,处处流露出传统巴黎浪漫之都的遗风。精美的菜单,豪华的名特法国葡萄酒,让你充分领略奢华高雅和浪漫温馨的气氛。
餐馆落在闹中取静的地方,隐蔽在花草绿树从中,很西式,很温情,仿佛脱离了世俗尘埃,心境悠然而宁静,彻底抛弃了尘世间的喧嚣与烦恼,于天高海阔间,细细品位美丽人生。
由于见惯了歌舞升平,拳枚喧腾的声色夜场,而这里清幽淡雅,诗情画意,在碧海蓝天的衬托下,更是营出了一个环境幽雅、富有情趣的氛围。
筱怡点完菜后,她极其专业地向我介绍西方用餐的礼仪细节:用餐时不能从身体里发出声响、不能随意中途离席、不能在上咖啡前抽烟;避免餐具碰撞发出声响,中途放下刀叉时,应用“八”字形分别放在盘子上,刀刃必须朝向自身,如果刀叉放在一起,表示用餐完毕。
以及繁复的上菜次序──汤、鱼、肉、色拉、甜点、水果和咖啡;已进口的肉骨和鱼刺,不能直接吐入盘中,要先用叉接住后轻轻放入盘里,水果核则应先吐在手心中,再放入盘内;鱼不可翻过来吃,要吃完上层后,用刀叉把鱼骨去掉再吃下层;用小勺搅拌咖啡,却不能用它来饮用咖啡……这种讲究似乎对她来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说实话,这可难住了我那不拘小节的习惯。我可记不清用餐中途该如何放置刀叉。怕失身份,我愣是一直拿着刀叉把牛排吃完,才空出手来。
午餐之后,我们漫步在万花绿草之中。筱怡的头发随着海风轻轻地拂动,她的身段在风中曼妙娉婷,高跟鞋的敲击声将静谧的公园高高溅起。正当我欣赏着她款款而行的风姿之时,她突然回过头来。一股扑鼻的体香刹那间袭击了我的魂魄,那股体香伴着温热的气息从我的肩膀传向我身体的各个角落,让我醉酒般地不能自主。
筱怡有时也很乖,她会静静的听你说话,望着你的眼睛发呆,如凝视一尊唯美的雕像。
“其实你挺可爱的。”我说道。
“是么?”她笑道。然后一脸的遗憾:“可爱有什么用,我爱的人又不爱我。”
“你爱上谁了?”我故作疑惑。
筱怡沉默不语。
“其实聪慧的男人说出来的话总是别有情趣,自然会惹的女人赞叹不已,如若文字犀利,学识渊博,那钦慕之情更是如翻江倒海一发不可收拾,倘再潇洒伟岸,那劈头盖脸的怕全是撒娇和抛媚眼吧!”筱怡夸张地一通议论。
“哈哈……”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我好象在刻意夸赞某人吧,瞧,得意的嘴拢不起来了。”
“是啊,我几乎就要飞上天了!”我还是笑着,说。
真是一席奢侈的精神小宴,一缕久违的罗曼蒂克。就像一支情调蜡烛燃烧在我同她之间,某种不期而遇的默契也发生在我们的对谈之中。暗示产生了,隐喻产生了,在外人看来和在我们自己看来,我们都像是一对情侣。不需要挑明这一点,我们已分明地感到了彼此的需要……
我是一个富于浪漫主义想象的人。我希望遭遇男女间的情事,从而在内心深处发酵出一片生活的月光,让丑陋的日子因为洒下了这月光而显得不同寻常,显得美,并且温情。
其实在生活中,男人都有一种猎人的心态。狩猎这种古老的传统一直延伸到今天。嗅到猎物时的心跳和兴奋古人同今人有什么区别呢?
在回公司的路上,车里,莎拉。布莱曼的浅吟低唱,来来复复都是那首“ONCE A LIFE TIME”。那是筱怡最喜爱的一首歌:
……
When the darkness falls I will wait for you I want to drive you crazy tonight with the fullmoon I'll wait for you Tonight you'll die in my arms You never dream to fanything like Let me dive in TopoolsofsinWetblackleatheronmyskinShowmethefloorLaydownthelawIneedtotasteyoumore
Then I feel your sea Raining down on me Can this be my once in alifeti me Hell's a the aven'sdoorAsIneedyoumoreYouknowyou'remyonceinalifetime
……YourwholebodywilltrembleButthistimeisrealityThoughthetimewillpassYou'llneverneverforgetItwillbeonlyonceinyourlife
WhenyoutakemeAndmakemecryThenIfeelyousatisfyShowmethecageIt'salltherageAndlockitup
FoundapartofmeThat'samysteryThatwillbejustonceinalifetimeWhenthemoonishighPassionneverdiesWillyouwantmeforallalifetime
Onceinalifetime
GivingyoumysoulLettingyoucontrolTookawayapartofmylifetimeMemoriesofyouLeftmeblackandblueNowIknowyou'reonceinalifetime..
歌唱到最高处,筱怡颤抖而又温软的手指,划上了我的手背。我们是不是最亲密的爱人。我们就要如此分别,在这个薄暮纷飞的午后。
晚上下班回到家,王丽也刚刚下班回来。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女人,她似乎觉察到我的心情开朗了起来。
“你先休息一会,我马上就做饭。”王丽边换着衣服边说。
“别做了,你也够辛苦的,我们还是出去吃吧。”我说。
“别出去吃了,外面吃饭太贵了。”
“没关系,再贵还能贵到哪去,走吧。”我说得很坚决。
“那我们就去附近的小贩中心(大排挡)吃点吧。”王丽轻柔的说道。
“好吧。”
我和王丽在小贩中心转了一圈,尽管各种各样的食物品种很多,但我挑不出一样合我胃口的。咖喱饭,炒稞条,潮州粥,鱼头米粉,福建炒面……各种风味的摊档在简陋的棚顶下散发着辛辣,油腻的味道,使我直想呕吐。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我要了一盘杂菜饭。但是王丽却是相反,她要了一碗鱼头米粉,津津有味的吃着,而且还很喜欢。
“子昊,我去给你买瓶啤酒吧?”王丽看到我那艰难的样子,说。
“不用了,回家再喝茶吧。”我回答。
“这新加坡的啤酒也太贵了,在这喝一瓶,等于在中国喝二十瓶吧。”王丽说话时,我看到她那扭曲的脸。
“是啊。这地方不大,却东西死贵!”我也跟着王丽发着牢骚。
吃过饭后,我们经过一个卖花的摊位,王丽站住了。
“买一枝胡姬花吧,花瓶里的那枝都早蔫了。”王丽看着我说道。
“算了,以后花瓶也不要了。”我说。
“别呀,我买了。”王丽说完,从她那廉价的钱包里搜出几个硬币,付了钱,用一块旧报纸将花茎包上,拿在手里,离开了那个摊位。
喧嚣的马路,高耸的楼房。有几处默淡颓败的墙壁。一张张油腻而陌生的脸。颓蘼的气味无处不在。新加坡并不是天堂。
回到家,王丽小心地将那枝买来的胡姬花插进玻璃瓶里,又往瓶里加了一些水,然后反复地在餐桌上摆弄着放置的位置。
而我进了书房,开了电脑,上了网。去几个过去常去的论坛和聊天室转了一圈,好久没有去了,都是些陌生的面孔,无心发帖或回帖。于是便去查看电子邮件,在密密麻麻的邮件堆里,我突然发现有《南洋风》的邮件,我的心一紧,颤抖的手几乎按不准鼠标,击了几次之后,那份邮件打开了:
子昊:
生日快乐!
-陈静
只有四个字,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又让我跌进了无底的深渊。
低头想了想,可不是啊,今天十六日,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感觉很累,双眼已经朦胧,大脑却非常清醒,矛盾。什么也不想做,只是静静地坐着,眼前是跳动的字符,感觉这一切很遥远,象是来自另一世界,飘缈不定,仿佛是天堂传来的声音。
闭上眼睛,窗外是呼呼的风声,哦,起风了,今晚有月亮吗?会不会躲在云里了?星星呢?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地板上是苍白的影子,摇晃模糊,一如现在的思绪。
有一刻,大脑仿佛停止了思想。很累,可不想睡,因为我知道睡着的我反而不如现在平静,我怕在梦中跑不动,喊不出,拼命挣扎,如掉入万丈深渊,突然惊醒,然后是整夜睁着眼睛,任你用尽所有的办法也无法入眠,这更痛苦。
喜爱的咖啡和啤酒也不敢喝了,喝过会更清醒,我不想清醒,就喜欢这样似醒非醒。这个时候的我很怕被外界打扰,我不想动,不想交谈,不想回归现实。就让我这样静静地坐着吧,无思无想,无情无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