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东阳很少有人用名片，张大成每次递名片，都有一种成就感，好像自己真是行政官员似的。其实事业编制，只能算是政府的临时雇员，工资待遇福利什么的，比行政编制差远了，做的不好，也是会被炒鱿鱼的。

看着名片唐子亮微微皱眉。旅游局的副局长叫张玉成，这个张大成，该不会是张玉成的亲戚吧。

唐子亮笑着问：“啊，不知道你和旅游局张副局长怎么称呼？”

张大成眼睛一亮，笑道：“唐老弟原来是行内人。张副局长正是鄙人叔叔。”或许因为有这种关系，张大成自觉是有身份有地位地人，说话越发有些居高临下的派头。

唐子亮笑道；“说不上啥官场里的人，我呀，这不我妹子工作的事儿，我着急吗，就四处托人打听，知道了旅游局几位领导的大名，但想和人家搭上线。却是没啥门路，这不正发愁呢。”亮子说到妹子时，就指了指白芸。

张大成一听就得瑟起来，敢情是没啥门路的普通货色啊，就看他妹子混的这德行，这姓唐的也混不到哪多好去。

说话马上就带了官腔：“这事儿。我也正为难呢，胡长寿胡老板是你们的朋友吧，他交代下来的事儿，本来我是应该办的，但你也知道，我们这个旅游局吧。是要害部门。衙门里水太深，事情不大好办啊！”

唐子亮笑道：“那就劳烦你多费心了。只要张大哥帮忙，我一定重谢。”

张大成张着嘴说难办难办，坐他旁边的女孩摇着他胳膊道：“你就给办了呗。”

白芸本来忍着，但看他装腔作势的模样，再想起他那天向自己潜规则时，那恶心的嘴脸，心里一阵想吐，冷冷道：“姓张的，少在这儿装大尾巴狼！给姑奶奶滚远点！什么玩意儿，整个一傻B！”

张大成脸一下就垮了下来，也不装文人了，恼羞成怒的一拍桌子：“妈的！老子给你脸不要脸，要不是看胡长寿的面子，老子早他妈把你干了，告诉你，再跟老子装逼老子明天就找人抡了你！你以为老胡算个鸟啊？”

白芸站起来就想拿饮料泼他，唐子亮一瞪眼：“坐下！”不知怎么的，白芸心里一颤悠，就慢慢坐了下来。

唐子亮微笑看向张大成：“怎么的，张大成，骂我妹妹的话，我可不爱听啊，还是说工作吧，你怎么帮她解决下？”

张大成本就是无赖，这时更是一股邪火升上来，一脸嚣张的看向唐子亮：“骂你妹子怎么啦？老子还就骂了！你能把老子怎么着吧？工作？成，一万块！我让她做文职！没钱，让你妹子陪我睡一觉！再陪我叔叔睡一觉！你妹子把我伺候得舒服，就给她个副主任科员！”

“滚你妈的！”白芸越听火越大，拿起饮料就照张大成泼过去。

红色液体沿着张大成脸慢慢流下，张大成却是阴阴冷笑，抹着脸上的饮料：“泼的好，老子就再送你进警局，今天我谁的面子也不卖！你他妈要不陪老子睡一觉，老子就送你进大牢。”

唐子亮笑了：“张大成，骂人骂得挺过瘾，成啊，你挺牛的，工作明码标价，旅游局的小科长真牛啊。”

说着话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黄汉的号儿：“黄汉嘛？我，听出来了，好，你给我马上到夜莺，紧急会议，还有叫上张玉成，我知道现在是晚上！叫你来你就来！恩，旅游局党委紧急会议！”

唐子亮挂了电话，张大成冷笑道；“拿个假手机骗傻子啊，告诉你，老子玩这一套时你他妈还在吃奶呢？想把老子吓住？老子没那么笨。”说着就对旁边的女孩儿道：“去吧台打电话报警，找虎哥，就说有人欺负我！”

女孩儿毕竟认识白芸，想息事宁人，劝道：“张哥，算了吧！”张大成一瞪眼睛：“叫你去就去！”女孩儿无奈起身，向吧台走去。

不到十分钟，黄汉，张大成，还有旅游局另外两个副局长。从人群中挤过来，人人都是一头雾水，怎么跑到歌舞厅开紧急会议？还是在晚上。

幸好客人的目光都被台上精彩地节目所吸引，没什么人注意这个角落。

看到叔叔气喘吁吁的赶过来。张大成就有些傻眼。再看叔叔谦卑的喊唐子亮唐副县长，张大成脑袋嗡了一声，能被他叔叔用这种表情喊唐副县长的，东阳只有一个人，主管科教文卫的唐副县长唐子亮啊！

唐子亮看着几名站在自己跟前的旅游局正副局长，微笑起来：“很好，你们工作做的好啊！都作出巧儿来啦！佩服啊，我想不佩服都不行！我唐子亮这辈子还没见过你们这么能干工作的！”

几名局领导不知道他说什么。只有笑着打哈哈，却见唐子亮猛地一沉脸，“啪”地一拍茶几：“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一时间，时间好像凝固了似的，几名局领导都是噤若寒蝉，他们还从没见过唐子亮发这么大的火。

唐子亮指着呆若木鸡的张大成：“这就是你们任命的人事科张科长！很好嘛！很能干！工作岗位明码标价，普通文员，一万块钱。副主任科员，让女孩陪他睡一宿，啊，不对，张玉成局长。还要陪你睡一宿呢！哈哈，你究竟睡了多少个女下属！”

张副局长的脸都绿了，真想找根绳子将那傻逼侄子勒死，可是。现在他却动也不敢动。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

“你们几个明天全给我递辞职报告！一群败类！”唐子亮拿起茶杯大口喝水。小角落里，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唐子亮喝茶水的声音，

“唐……唐副县长，我，我想说几句。”一名副局长结结巴巴开了口。

唐子亮道：“你说！”

“我们工作是有严重失误，但是，事情的主要责任在张副局长，我不是推卸责任啊，旅游局的工作是张副局长一手抓的，我们都插不上手啊，就是黄局长，也指挥不动局里的那些科长、处长。”

黄汉拉拉他衣角，道：“老李，别说了。”又一脸诚恳的对唐子亮道：“唐副县长，是我工作失误，我明天就引咎辞职。”

唐子亮恩了一声，就在这时候，郭芳从人群中挤过来，见这边人多，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到了张大成身边低声道：“张哥，给个面子，别在这里闹，有事回头再解决。”

声音虽低，在座的却全听得清楚，张副局长险些晕过去，这败家侄子，又有什么事儿啊？

唐子亮装作不认识郭芳，问道：“你是这儿的经理吧，什么事儿？”

郭芳笑道：“啊，是张哥好像和您发生了一点小误会，报了警抓您，这不警察被我在门口拦下了吗？我这打开门做生意，闹太多事儿不好，您二位就当给我个面子，别再闹了，您跟张哥道个歉，这事儿就过去了，承当给我面子了！”郭芳也装作不认识亮子，他这是在打张家叔侄的脸。

唐子亮冷笑看向张大成，又看了看张副局长，冷笑道：“看来我不向你道歉，还要进局子了！”

“啊呀！”张副局长突然捂着胸口，软软坐下，却是心脏受不了这打击，诱发了血压高的老毛病。

郭芳忙搀张副局长在沙发上坐下，又递给他一杯水，忙着拍打他的脸，其他人却是动也不敢动，都看着唐子亮脸色。

唐子亮冷哼一声：“送他回家，明天办离职！”

几名局长都点了头，唐子亮道：“你们回去吧，明天自己开个会！问题怎么解决，给我出个方案！”

几名局长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到唐子亮最后这句话，心里又有些庆幸，好像不用辞职了，不过又有些忐忑，到底唐副县长是怎么想的呢？几名副局长，都将目光投在黄汉脸上，知道黄局长和唐副县长走得较近，看来这一次能不能保住乌沙，大概要看黄汉的意思了。

黄汉心里却有些得意，他知道张副局长有意将侄子任命为人事科副科长后，就故意将大权让给老张，就等着抓住他侄子把柄呢，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还巧不巧的就撞到了唐副县长的枪口上，这一下老张是再不用翻身了。至于张家叔侄公开卖官，黄汉当然要负责，但想来事情查清楚后，唐副县长也不会将自己拿下，却正好趁这次机会动一动，那几个平时唯老张马首是瞻的副局长。

几名局长和郭芳搀着老张离去，白芸一直没敢说话，看着这几名大腹便便的官员被唐子亮像奴仆一样厉声的训斥，他们却大气也不敢出，更有一名局长大人头发花白，看年龄都能作唐子亮爷爷的人，却被训斥的拿着袖子不住抹额头的汗，

这些人，平时有多大架子？她面试那天，其中一名副局长也就是那老张，也去巡视了一下，那官威十足的模样，白芸可是记忆犹新，当时还想呢，原来旅游局的局长这么牛叉。可是就是这么牛叉的人，被唐子亮训斥了几句，竟然吓到高血压发作，就好像没了脊梁骨的软货，一下子倒了下去，可真是够悲哀的。

“唐，唐……”张大成想说话，唐子亮却已经皱起眉头：“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说话，你回家准备一下自首材料，明天检察院会找你核实一些问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啊？”张大成差点没晕过去，知道再废话，会更惹得唐子亮反感，勉强站起来，在女孩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向外走去。

唐子亮又拿起茶杯喝水，白芸却再不敢随便说话了。

“白芸，过些日子旅游局会重新招人，你再去试试，我看你没有问题的，漂亮大方。气质好。”

听到唐子亮夸自己漂亮大方气质好，白芸的心，不知道怎么就扑通扑通跳起来，低声恩了一声。

“啊，你去玩吧，我这就走了。”唐子亮看看表，有些晚了。

白芸又嗯了一声，很听话的站起来向舞池走去，走到人丛中，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唐子亮一眼，看着唐子亮略显孤寂的身影，叹了口气，就当刚刚的心动，是一场美丽地梦吧，这个男人，对她而言，高不可攀。

“哇！”倩儿在亮子的耳边，一声大叫，将闭目养神的唐子亮，吓得一激灵坐起，接着就见许艳芸拧着倩儿耳朵，打她小屁股：“淘气孩子，就不能让你干爸多小睡会儿？”

倩儿用小胳膊奋力挣扎。还是被打得大声喊疼。唐子亮笑道：“好了好了，我在这坐了半天，也该洗了睡了。”伸手将倩儿。从许艳芸手下抢过来，倩儿气愤的瞪着许艳芸，小样子不服气呢。

唐子亮摸摸她的头：“不许这样瞪妈妈，快跟你妈妈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