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卫四十出头，年纪在他的档次里也算有些潜力的，和杨秀峰相比却又显得弱了。只是，杨秀峰晋级的过程当真是很妖孽的，如今还不到四十眼看着就要上正厅了。主要的几年前在柳市开发区里，遇上这样好的机会，在副厅的位子上都四年的资历。

这些差距石卫心中清楚，也才肯到南方市这乡旮旯里来，南方市至少有三年时间，进出都会非常地艰难。回省城一趟要费天大的神，折腾得人都没有精神了。只是，南方市的大建设中，只要参与其中，今后写在档案里的东西，就远胜在其他地区所做的努力。

杨秀峰的侥幸让石卫感觉羡慕，又让他有些妒忌，今后在市里，很多工作还要听这个比自己年轻在行政上几乎没有多少经历的人。杨秀峰升任的历程他查过，教师出身，后到教育局，进柳市市府办转而就到柳市开发区里。两年之后，华兴天下集团进驻开发区，使得他在之后的三年里一直和华兴天下集团打交道而得到足够的政绩，要不然，哪有资历到南方市来出任常务副市长？

南方市的巨变虽说有些出乎意料，但也是省里角逐后的结果，这种格局的打乱在石卫看来也是正常。权力的接替里，自然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进行，哪里都是这般地残酷和**裸。只是杨秀峰再次遇上好运，市政府的权力真空出现时，他顺而补进，看起来是很自然，其实应该是省里有所安排才是。

自己过来，在市政府里肯定会受到压制，之前不熟悉杨秀峰，只是，到南方市后第一印象让人对他那种教师出身的习气实在不能忍受。什么叫三杯之后无法再喝？分明是借口，那只是给自己的一种标示，好让省里或市里一些头脑不清的人看的，以为他就怎么地干净。

那是在践踏其他人的脸来达到他的那些卑劣的目的，表示自己哪怕是市委书记的脸都敢打，今后谁都脸也就敢打。

目前，在南方市里石卫知道自己还不能表示什么，市政府上上下下的人，是不是都听杨秀峰的，还要边做工作边注意观察分辨，决不能急着而自乱步子，让自己陷入被动之局。到南方市来，在为自己获取足够的资本之外，立场上也早就有所确立，当然，这些都不用说出来，心里有数也就是了。

今后在市里，石卫也是一个重要的角色，此时他心里也明白这一点。在省里的支持也不小，能不能在市里和杨秀峰较一较劲，自己也不用出头露面。

到市政府后，随即找杨秀峰请示工作，也是石卫先就想好了的。既表示自己到市里来是来工作的，也表示自己会尽快地融进南方市大建设队伍里而发挥出自己的作用，又是在杨秀峰思谋周全之前，先把自己的那份拿到手，受到杨秀峰的挤压会弱一些吧。

南方市这一次的人事调整虽说省组织部早就做工作，但具体方案也都隐秘着，石卫从内线里也了解这一点。杨秀峰对于市里会这般变动，准备得也不足，对市政府这边的工作和权力的重新分配也就准备不足。

就是要用这个时候将自己的工作定下来，对自己才更有利。

周叶在走廊里迎住石卫，很热情地招呼并引他进办公室里。杨秀峰见到他，笑着招呼，“石卫市长很不错，我们都是急性子的人。好好好，先在经开区里还在琢磨着，今天找石市长过来是不是适合，你倒是主动来了。坐、坐，我们坐着聊。”

杨秀峰还在之前的常务副市长的办公室里，这间办公室该退出来让石卫用，当然，石卫要是不肯用也可以将其他办公室调整。杨秀峰则应该到市长办公室去，也就是黄国友之前的那间办公室。那间办公室没有搬动装修，黄国友之前只是到京城党校学习，之后给双规纪律了，他的办公室也没有人进去。如今倒是可以进去整理，将他私人物品封存起来，也就可整理出来。

这些工作也不在于一两天，都是何磊在安排着，也要等杨秀峰表示了意思之后，何磊才会动起来。

“早就听到杨市长的大名，如今近距离更深地体会到市长的实干精神。市长，今后在工作中要多帮助、多指导才是。”石卫说，倒没有杨秀峰那般将表情都放在脸上。给自己领导几句违心的话，说起来也会很顺口的，体制里可说人人都这样，早就习惯了。

周叶离开后，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杨秀峰看着石卫，这个比自己只大两三岁的人，在仕途上走得顺利，看来在省里领导心目中也是有着很不错的份量，要不也轮不上他到南方市里来插足。但他到来之后，会不会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立场不同没有关系，工作上可来不得半点马虎。好在石卫才到市里，暂时也不可能就干预到正在进行着的建设工作。有些工作是省里定下来的，而与华兴天下集团之间的工作，也都是签订了合约协议的，市里的人谁敢乱触犯？想来石卫这样的人，对这一点有着警觉的。

对视着，似乎在交流，但又像是在较量。杨秀峰脸上淡淡的笑，让他有着那种主导彼此见面的气势，而石卫也一直想将自己拔高起来，以便能够超脱这样的关系。对视的时间不长，毕竟今后两人之间是合作关系，市长和常务副市长之间的统属不算明显，而杨秀峰还是很尴尬的代市长的职务。市委副书记倒是他很正规的任命，什么时候才将这个代字去掉，得看省里的意思，也要看南方市这边建设进程的状况。

一年或三年都说不定的。

“石卫市长，我到南方市的时间也不长，还谈不上对这里就完全了解，今后我们工作上、生活上，一起来摸索吧。石市长之前在省城，视野宽阔，工作上经验丰富，你到市政府来，可为我们市府添加一大助力。今后市政府这里的担子，还要请石卫市长多担一些，给我们多传一些经验。”

“市长这样说，我哪当得起。”石卫说，见面谈工作前都会废话的，也知道该怎么用来应对，“市长在柳市的工作在全省、乃至在全国都非常地耀眼，得到上下一致的赞誉。我到南方市来的第一个心愿，就是跟在市长身边工作几年，好好地学习学习，让自己在工作上有所进益。”

两人言语交锋着，谈了十几分钟的废话，才进入主题。彼此之间也都套不到什么心思来，杨秀峰将常务副市长的工作职责交移给石卫，也没有对他提出什么要求。

见过石卫之后，杨秀峰主动地找了田宇云。

田宇云是省里下派来挂职的领导，一年的时间很短，之后，空出来的位置该谁去坐，此时都还不用去想。挂职干部在职位上也有人会很努力的，田宇云在省里有着不错的人脉，他来挂职也会对全市农业工作的发展有着很不错的促进作用。这一个人却是要用好，一年的时间里能够通过他尽多地榨取一些省里的资源，才是市里应该做的。杨秀峰有这样的认知，对田宇云也就有着另一种的姿态。

走进田宇云的办公室，见他办公桌上堆了一尺多高的文件之类的，想来是在熟悉市里近年来农村农业方面的工作情况。杨秀峰进门就笑着说，“宇云市长，见你工作的势态，对我有很大的促进啊。”

“市长来了，有什么要指示的打电话来我过去就是……”田宇云站起来，对杨秀峰这个年轻人，第一印象里是有些傲气，而且是那种莫名其妙的傲气。这一印象不单是在昨天喝酒时有的，甚至在市郊时就感觉到了。之后，一直都从一些细节里得到印证。但不论怎么说，杨秀峰这样年轻就到如此高位，有些自傲也是该当的，自己只要将自己的工作做好，对市里的那些风风雨雨的尽量少去沾惹就是。

挂职干部哪肯涉足市里的利益纷争？

杨秀峰也不管他怎么想，走到沙发那边去坐，田宇云也不好在办公桌后端坐着不动，走出来到杨秀峰对面坐了。杨秀峰说，“宇云市长，南方市这边条件简陋、交通闭塞、工作环境艰苦，一时间可要苦了你了。有什么要求，跟何磊秘书长说，也可直接跟我说。”

南方市目前的状况确实和杨秀峰所说的一样，但田宇云到这里来挂职，也是要参与南方市的大建设进程，使得今后在工作上有更大的帮助和进益。生活与工作条件和省城自然是无法比的，心里也是有准备。“市长，我觉得南方市很不错，至少比我到之前心里的设想要好很多，就是工作上暂时没有进展，要请市长多指导。”

“对农业方面的工作，我也接触不多，看着宇云市长桌上的资料，就觉得头痛啊。但心里却为南方市深感庆幸，有宇云市长这般努力，市里农业方面的改观也就能够预见得到了。宇云市长，南方市是一个传统的农业生产地域，工业生产之前的产值几乎可忽略，使得目前南方市这边的信任都还放在农业生产中。只要农业上有所进展，全市的工作才算是真正地向前进步了。”

“市长，全市的农业情况在资料上反映看，以前市里也是严重地投入不足，几乎是农村人各自为谋生而劳作，这样自然就没有什么发展。我资料还没有看多少，这一情况肯定不是全面的……”田宇云说，对市里的情况多批评几句，对今后自己的工作也有利些，何况所说不过是实际情况。这些情况和杨秀峰这个市长算不得有直接的关系，他才到市里半年时间，田宇云知道自己说出来，今后有所提高也就会让领导看在眼里。

“宇云市长，市里的实际情况估计会比材料上会更严重。我看，是不是先请张正新副市长全面地介绍市里的情况，他应该更熟悉些，之后到下面请看看，正确在春耕之前，将工作规划做出来。之后，市里组织力量，将这些规划落实到位。”杨秀峰说，看着田宇云，很坦诚地将市里的实际情况分析出来，“市里目前进行大建设，从表面上看，似乎南方市的工业会崛起了，会成为全市的核心工作。其实，这些都是表面的，这样的情况对官员们而言，当真是有着令人醒目的业绩，但这样的数据对南方市广大农村、占绝对多数的农村人而言，或许会对他们有一些好处，但不会明显。也不是我们工作的根本目的。

工业和经济发展起来，暂时还不会就有能力来扶助农村的发展。市里目前更应该加大对农村工作的力度，要确保在经济建设进程里，农村农业的发展成为重要的一部分，才是我们市当前应该做的。宇云市长，你觉得我这想法对不对？”

田宇云知道，华兴天下集团等到南方市来投建，是该集团的发展所需，也是省里进行全省经济建设的布局。杨秀峰到南方市来的主要任务就是经济建设工作，一切为了经济建设工作而转，似乎应该是杨秀峰这个代市长的主力思维才对，也只有这样，才能尽快地将他头上的“代”字给去掉。此时，却听到杨秀峰这样一番话，田宇云听来就有着很大的触动。看着杨秀峰，没有直接就应答。

不知道是不是想要看出杨秀峰说的话有无真假，田宇云心里转着，过一会才说，“市长高见，市里农业方面的工作，有你这样大力支持，一定会有很大推进的。”田宇云也不会就做出多少夸口之言，感觉到杨秀峰真是有着实干的思维，对他的一些做法还要重新来认识。

两人谈了一会，觉得就这样坐着讨论也不会有什么进展，杨秀峰说，“宇云市长，你看是不是这样，过几天，我们再定一个时间，将张正新市长也叫过来，与农业相关部门的人也叫过来，一起来讨论今年我市农业的发展之路。你看成不成？”

“好。”田宇云说，“时间也不要太急迫，我请市府办将市长这意思先传达下去，让他们都有准备，讨论起来也才有核心和目标。市长以为如何？”

“好，张正新市长那里我跟他说说，让他也准备准备。”张正新如今也是常委之一，虽说排位在后，田宇云这样的挂职干部却不一定就能够对他的工作进行指使，杨秀峰出面找他那是最好不过的，田宇云也就说了声感谢。

目前的市政府里，杨秀峰还是很有把握进行掌控的，石卫的态度怎么样就算他没有表露，但这样的态度也就表露了他的立场。不管怎么说，市里主要还是要看肖建海的态度，其他人都不是很主要的。

三天过去，肖建海也没有表露出要见一见面进行讨论市里的工作。杨秀峰觉得肖建海是在等自己主动去汇报，要自己拿出低姿态来。但杨秀峰也知道，自己太急切地去见肖建海，也有着逼他的用意。肖建海还不熟悉市里的工作，自己去汇报，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的是在挑衅？之前在宴请之时，两人之间就不开心了，肖建海也是有意地要压制自己的。当场虽没有惹出周诚对自己的不满，可田振辉、田宇云、石卫等新来的对自己不了解的人，心中自然会对自己有不好的看法。

不是喝不下，而是不能喝。当时要是给肖建海脸面，今后市里和县里的所有干部，还不都得罪光了？宁可打肖建海的脸，而不能打周滔、腾云等人的脸。

在市政府里和石卫交接了工作，又和田宇云初次见过后，对农业方面的工作也有了些共识，觉得有这三天的准备，自己也该到市委去见见肖建海了。

当下在办公室里给肖建海打电话去，等肖建海接了，说，“老领导吧，我是杨秀峰啊。”肖建海办公室里的电话，也有可能给赵弘坤接的。肖建海暂时还没有选好秘书，身边的一些事情也就是赵弘坤来做，才让他放心。

本来，肖建海的秘书该李宇夏来推荐，但李宇夏却不会做这样费力而不讨好的事，就算书记对自己表露了善意，却也知道数据此时不会就信任自己的。赵弘坤还不熟悉人，三条里要安排秘书，自然就太急了。

“秀峰市长啊，我是肖建海。”声音沉稳着，杨秀峰打电话来说什么意思，也不难推测的，只是不必要就表露心迹。

“老领导到市里三天了，本来早就该跟老领导汇报市里的工作……”杨秀峰说，“不知道老领导这时是不是忙，我过来汇报市里近期的工作情况？”

“……好，辛苦秀峰市长了。”肖建海似乎迟疑了下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