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见杨秀峰吃好了，总算觉得今天还不错，虽还没有找到与领导之间的沟通，可总算没有给拒绝，这就给今后留下了机会。说，“市长，我也吃好了，真是感谢您给我机会，不知道这家的菜味道是不是合您的胃口。”

“还不错。唐局长，这些剩下的菜，让餐馆给两个盒子装走吧，要不太浪费了。”常务副市长吃饭要打包，唐玉听后看着杨秀峰，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看着他，见领导不是说笑，也不是在讥讽他，当下忙应了。唐玉将人叫来吩咐了来人，那人准备走，杨秀峰说，“再看看我们的账单。”唐玉听到杨秀峰这样说，心里突地一跳，暗叫到镇上糟糕了，又一次AA制？只是这次连自己都不要掏钱买单的。餐馆的人果然说，“你们的单已经有人给结了。”

“我知道有人给结了，所以才要看账单的。”杨秀峰说。唐玉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好说什么话，也不知道餐馆里是不是有人知道自己在陪市长吃饭，要知道常务副市长打包回去，会有什么样的议论？看账单是不是还要自己出钱？

等餐馆的人走了，杨秀峰没有解释，而是说，“唐局长，不知道你有没有到过香港？”唐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稍犹豫下还是说了实话，“到过两回，印象不深。”

“我还没有机会到过啊，不过听说香港那边对吃饭的客人有一些很好的要求，那就是要宽容所点的菜都不能够有过多的剩余，超出规定之后，不但要靠人将所剩的打包带走，还要对客人进行适当的收费以示惩戒。这样的规定就很尊重劳动的果实，每一个人都没有权利去糟蹋别人的劳动成果，而这些食品虽说是我们花钱付账了的，但从更宽泛的角度说，还真不能够就这样丢掉而浪费了。社会的资源总体上就这么多，还是他们的观念更人性化一些啊。”唐玉自然也是听人说起这些的，但两次到那边也都没有遇上，再说，自己所点的东西，花了钱，不就是对这些资源有了拥有和处置权吗，至于怎么样处置，谁还能够干涉？但这样的道理，在领导面前却是不能够说的。当然，唐玉也知道，钱是自己的，但要是将钱一把把地烧了，那也是违法的。

从某种角度上说，吃饭剩余多就倒掉这样浪费，和用火烧钱币本质上是一致的。

正说着，餐馆里的人也就进来，将账单给唐玉，他只是扫一眼，见数目不小。虽说四菜一汤，但每一道菜都是价格不低，合计起来也就过千了。这样的消费，对唐玉说来根本就不算什么，一顿饭菜这么点钱，传出去他都担心有人会当面唾他的脸，何况还是接待上司常务副市长。只是，之前知道杨秀峰曾与市府办的人聚餐的情况，不敢往贵的菜上点。

才听了杨秀峰说香港那边吃饭的规矩，也算是对他的一次教育了，又曾说道街边的八元盒饭，如今见到这样的账单，唐玉心里更是打鼓。不知道要不要交给杨秀峰看。

“怎么了，不对吗？”杨秀峰说，那餐馆里的人也就凑过去看账单，怕真的算错了。唐玉见了情况，只有硬着头皮递给杨秀峰。杨秀峰接了后，看了看账单，说，“还不错嘛，这家店的招牌菜也该值这些的。”说着将单退给唐玉。

餐馆的人将剩下的菜都装进盒子里，看着唐玉。唐玉是什么人，她们自然知道的，只是陪着唐玉来的人这样年轻，却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看着唐玉对他尊敬的样子，知道身份不低，也不敢胡乱地看。

唐玉不知道要怎么说，但却想将这消费退给自己的侄儿，也就不存在AA制定消费模式了，硬着头皮说，“小亮已经买单了……”杨秀峰不多说，等餐馆的人走后，才说，“唐局长，今晚当真要谢谢了，这样精美的菜，要我自己找可不容易的。”

“市长吃的好我就开心了。”唐玉虽说心中没底，但也要先将场面应付完。

“这样吧，余下的菜我就带走了。今晚的费用呢，你就将为那一份转交给小亮。”说着，将钱包拿出来，数出五张百元大钞放在桌上，推给唐玉，也不看他，但动作却很有力的。有一种不容置疑之意。

“市长，这……这怎么说好？小亮是我侄儿，帮我买单也是他的一份心意。”唐玉自然不肯接钱的，他故意安排侄儿过来做这一件事，觉得可以防备常务副市长给他来这一招打脸，却不料还是这样的结果。

“小亮是小亮，他在市里做生意呢，是不是？”杨秀峰没有将话说完，但却露出来他自己不想吃人嘴短。要是唐玉自己请吃饭，说不定就可以接受了的，当然，唐玉也知道领导这样说到底什么才是真话，谁也不知准的。

回到市政府里，杨秀峰手里提着打包回来的菜食，本要回到自己办公室去，却见市府办里的等还在亮着。也就顺道走过去看看。在市政府里，目前杨秀峰认识的人还不多，主要是到市政府后，每天多是关在办公室里，要什么资料也都让何磊帮自己送过来。与人接触也就少，当然，身份里的其他人肯定会认识他的，对市政府里的排在第二的大领导，哪有不记住的道理？

自己还没有秘书人选，但人选可在市府办里选，也可在下面县里，甚至从柳市那边调一个人过来，市里也不会卡着不办的。可杨秀峰还是不想从柳市那边要人，要人容易，可想肖建海将赵弘坤和童华生调这跟自己，在柳市也未必就被人接受。反而会使得柳市这边的人觉得领导对他们都不信任，会疏远些的。

在南方市这边选人，当然要慎重，要是给何磊等人安置一个人在自己身边，那会很不利的。主要是在南方市之外的一些事情，就有可能给南方市这些人察觉。自己虽说在工作上拼命、在利益上更想紧紧地控制着自己的手，但在柳市那边还留下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要是给人追查到，都将把自己的努力都毁灭一空的。在周勇手里的股份、在雄健斌那里也有些股份，后来陆陆续续地与李华、沈贽等人都有些股份的关系，这些也都不怕人知道，完全是经得起查的。但和徐燕萍等人的关系，那要是给察觉了，当真就是一个天大的炸弹给引爆了。

所以，身边的人要可靠，但还是不能够让他们太靠近，杨秀峰给自己立了一个自我保护的规则：秘书和司机，不会长时间地用一个人，最多一年，也就要另行换一个。这样，也可能预防自己的秘书用自己的名号在外面做些违纪之事，更可以防备接近久了使得自己失去了防范之心。

要选一个秘书，势必要先接触一些人，这种下班之后还在办公室里的人，往往就是秘书组里最底层的，他们将市府办里的主要任务都承担下来。杨秀峰之前在市府办里呆过，自然知道市府办里充满了机遇的同时，那种严酷的竞争与对对手的打压，是外人所难以理解的。加班的这些人，往往就是和领导关系不好，市府办的任务非常重的，而那些和领导关系好有路子的人，多少将精力花在经营关系上，而将任务都推放在这些人身上。

为了能够在市府办里坚持下去，或者是自己的一些理念或者是觉得无法丢下那份面子，就算这种情况下，也比给淘汰走要好些。走出市府办而到外面，还是能够有人会带着羡慕的眼看着他们的。只前自己和李春雷之间，还不就是这样的关系？要不是自己抓住了机会，如今回首怎么样的结果，是不是一个很擅长写公文的落魄秘书？

杨秀峰不露什么声色，对加班的人，也不必太在意。任何一个部门都会是这样的存在，再忙的单位里也都有闲人养着，而任何再闲的单位里也都会有忙不完事情的忙人。这也是一种规律，只要如今的评价制度不变、用人机制不变，这一切都无法消除。就算是之前的柳市开发区，用了更优化的考评干部制度，但赵华强等一些少数人还是那般地混着。

市府办里至少有五个办公室，何磊一个独立的办公室，而副秘书长却没有这样好的工作环境，通常是大办公室里有一小间，副秘书长或在小间里，或者三两个副秘书长在一起办公。各地或者又有所不同的。杨秀峰还是第一次走过来看，也分不清楚，只朝有灯光的走去。

大间的办公室在外面也都能够分辨得出来的，杨秀峰见一间门开着，等没有完全打开，里面有两个人在电脑前很认真地盯着屏幕，只是从外面却看不清是在做什么，可他从他们的表情就猜出，两人一定是在玩游戏。下班了玩一玩游戏，换一下自己的脑子里的思维，杨秀峰觉得没有必要去惊动他们。也就往另一间走去，在门口往里看，还是和第一间所见的情形差不多。

看到两间的情况，杨秀峰也不觉得这些就表示了市府办的工作态度，他是从底层走出来的，对这些人的心态和追求都很明白。也不会受他们影响到自己的心情，继续看完还有灯亮的办公室，走过去，见里面有三个人，只是这三个人都围在一台电脑前，杨秀峰以为还是一样的情况，准备离开时，却见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文稿，虽只看到一角，却让杨秀峰判断出这三个人是在讨论什么问题。站在门口处灯光暗些，里面的人注意力集中，也没有往外看。站一会，见三个人中的背对着门外的人走开，到另一台电脑上查找着什么。那人走开了，就看见坐在电脑前的人是丁启明，而在他旁边的那人手撑在丁启明的肩上，另一只手在屏幕上指点着，自然是在讨论所写的东西。

丁启明在下班之前接受了任务的，此时加班要将自己所要的材料整理出来，是很容易理解的。自己之前没少这样做过，只是看着丁启明和另外两人之间的那种密切之状，让杨秀峰心里就动了。丁启明在市府办里很不得知的，就算跟在李润身边，按说在市府办里地位不该低下的，只是从他的级别三年都无法解决可以看出一些状况来的，在市府办了的人对这些冷与暖，比手伸进水里试探都会有更清晰的反应的。

可现在还有人和他这样配合，完全可以看出，不是从单纯的工作分配的关系。丁启明是副秘书长，下面的文秘也不可能和他有如此的亲近。这也就说明丁启明在市府办里还是有人脉的，这种人脉比起平时所见到的见面就称兄弟、称哥们那要强千万倍的，反之也就说明这个人的为人情况。

杨秀峰手里提着盒子，顺步就走进去，也没有说话，但步履舒缓而稳定。走到里面后，见几个人还没有察觉，就说，“还在加班呢。”

“用不了多久的。”丁启明没有抬头，但说了后可能察觉到来人声音不对劲，当下抬头看，见识杨秀峰站在办公室里，虎地站了起来，将半身伏在他肩上的人撑得往后退走。说，“杨市长，您好。”

另外两人此时也就回过神来，忙将表情都收敛了，说，“杨市长，您好。”

“好，没有打搅你们工作吧。”

“市长您还没休息呢。”丁启明说，却没有说及工作上的事情，此时做什么都心里明白着，作为领导自然不想自己布置的任务让下面的人多受苦吧。

“你们辛苦了，来来来。刚才到味美餐馆里尝了些本市的地道菜，要是不嫌弃，大家都来尝尝吧。”杨秀峰也是故意这样做，就是要看看丁启明这几个人的心性怎么样。看一个人，往往在一些细节上就能够看到更本质的一面。

丁启明果然犹疑了下，不知道要怎么样应对。杨秀峰接着说，“味道很正宗，就是不够卫生，是我没有吃完打包回来，准备留到明天接着吃的。会不会嫌弃？”

对领导所赐，自然不会嫌什么卫生不卫生的。

丁启明这时从办公桌后走出来，说，“市长，那我们也搭您尝一尝，早就听说过味美餐馆的名菜了。”走过来，接过那些盒子，就放在办公桌上打开了。另两个人就有些拘谨，丁启明说，“周叶，还不去到外面弄点一次性筷子，要我们在市长面前表演乌龙下海啊。”周叶是之前先离开到另一台电脑那边的那人，他虽说跟杨秀峰招呼了，但似乎还舍不得离开多年前，估计是找到了一些材料。之前压在丁启明肩上的那个人就说，“周叶你先将那资料弄过来，跑腿的事我去吧。”看得出，周叶要显得稳重一些，而跑走的那个却活泼一些。

杨秀峰没有问他们的工作情况，丁启明倒是没有失望，对杨秀峰说，“市长，我接到任务之后，把周叶和张卫良人叫过来帮我，市里的经济方面的数据有些复杂，主要是甄别的难度大些……”

“好，不错。”杨秀峰对谁都不会吝啬赞美之词也不会吝啬笑容的。

“谢谢市长。”丁启明说，周叶似乎将一些资料传到丁启明的电脑上了，见他陪着领导说话，又主动地到电脑上去操作，走时经过杨秀峰身边时，倒是又招呼了一声。

“材料都收集够了，目前正在整理和比较，去伪存真。最多再过一小时，也就可以完成了。”丁启明说。杨秀峰知道他是记着先在自己办公室里所答应的，晚上十点之前要将材料弄好这一应诺的。

“不错。”杨秀峰说着，却看向在电脑前的周叶，见他年纪显然比丁启明要稍小一两岁，精神面貌还不错，相貌也很周正。张卫这时已经急忙忙地跑进来，他也和周叶年纪相仿，大约都在二十几岁的样子。跑进办公室后，却突然收住脚，见丁启明盯他一眼。杨秀峰虽说是常务副市长，但看着年轻，又是满脸的笑容，自然也就少了一点敬畏。给丁启明盯着一眼后，知道自己莽撞了，到杨秀峰面前说，“市长。”

“过来吧，放冷了也就不好吃的。”杨秀峰自己也拿着一双筷子，当先就往那螺丝里夹一个，拿在手里**，但技术不怎么样，只能够将螺丝里的汤汁吸出来，里面的肉却无法吸出。

丁启明等人虽说尽量地放松，但却不敢在杨秀峰面前表现得太随意。作为下属，在领导面前还是要多些敬畏才好。杨秀峰也不太在意他们的表现，吃着就边问三个人的工作情况，丁启明多代他们应答着。杨秀峰说，“启明，市府办负责联系我工作的副秘书长，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