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迷失,爱(1 / 1)

要不是到省交通厅耽搁两个小时,而后又到省经济信息研究中心咨询了一会,也不会赶到柳市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从省里回来,有不少想法都要先记录下来,也有必要先和刘君茂等人合计合计,将这些想法酝酿得成熟些,更切合柳市的实际。

陈静知道领导是这种个性,想到工作之后,是顾不上什么时间的。还没有到柳市,就与副市长刘君茂联系了,在电话里也将她的设想说来出来,让刘君茂先思考着,见面后再谈。徐燕萍没有让司机直接送她到市政大楼门口,而是在市政大楼左前公路上就停下来。这也是她平时的习惯,走几步路,也让自己的思路更清晰一些。

没有想到的事,会在上台阶处,突然遇见这个男人。一直脸上挂着灿烂笑容的徐燕萍,在见到这个人身形面容时,就像是受到了重重一击,全身都震动而变得失去了控制。心里一慌,脸虽想装着与身边的陈静说话,但脸偏向的一边却是空的,陈静在她的另一侧。

他分明看见自己了。徐燕萍意识到失态,随即强做镇定。虽没有什么效果,但却在那一刻瞟了那人一眼。是的,就是那人,而且,已经可以肯定的是,他也认出自己了,可当晚自己也化了些妆。怎么还能够认出来?却没有想到是自己将笑脸收住,才让他看到那晚的表情给人出来的。

相隔两三个月了啊,却不料在市政大楼面前相遇,而且,一眼就能将对方认出来。侧身走过时,徐燕萍没有敢再回头看,但她却感觉到那男人对她似乎也在回避,也怕她知道认出他来。怎么回事?

不敢和陈静说,强压住心头的忐忑不安,徐燕萍心里一直都在隐隐担心,就怕遇上前一次在酒吧里碰上的那个对自己细心呵护的男人。当时两人虽说都没有做,只是跳进几支舞曲,可跳舞中,男人将他的欲念在温柔的呵护里,表露得很明显,两人也都明白这意思。徐燕萍那时没有当回事也没有回应更没有拒绝。

要不是男人接了电话,说出来柳市口音来,将徐燕萍吓住,接下去会不会发生点什么,徐燕萍自己都心里没有底。虽说她对之前在酒吧里做过的两回坏事后悔不已,也暗地发誓不会再涉及这一些事。可那晚真的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守得住那底线。

也因为这样,回到拉萨之后,徐燕萍一直心里都有这样一个结,无法开解也无法诉说出来的结。这些事,哪怕是陈静都不会对她说,而之前那女同学也不可能告诉她。

本来最近为工作的进展顺利,特别是跑了将近两个月的高速公路项目,已经有了眉目,那边事了后,对柳市这边就得进行先期布局。自己对柳市未来发展的规划,已经取得老师的认可,正要回柳市来与支持者好好商讨,将柳市发展总体框架,落实成具体的工作进程。要大展宏图,使得柳市在三五年内赶上全省先进地区,十年之内居于领先地位。

却不料,已经将这事将这个人慢慢遗忘时,他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而且是面对面地突然就撞上了,连回避的余地都没有。

两人虽说交叉走过,也都没有什么表示,但对方却认出了自己。他的神情确定自己还真的就是市长的身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会怎么做?会不会拿这事来要挟自己?这一切都不能够确定。

太意外了!意外得让人无法接受,徐燕萍一时间心神大乱,走路的步伐也就有了变化。走在身旁的陈静,在还没有走完台阶时,就察觉到领导的变化,转头看过来。见徐燕萍的脸那笑容早就不见,夕阳下,脸色惨白,而惨白里又泛出酡红,一脸的病色。

“市长,是不是中暑了?”走过市政大楼前的瓷砖地板时,那热气很炙热也很熏烤人。陈静见市长面色突然间大变,以为在熏热的环境下,突然发病,不由紧张起来。陈静虽紧张,但声音却不大,压着,也怕给人听去。急切之声,却让徐燕萍吓得更甚,怕让那走过的男人听去,得知自己心里发虚,那不是他更加可以图谋?

“我没事。”徐燕萍说,说了后才觉得额头上真是冒出了虚汗,浑身有些乏力,倒是弄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病了。可一转念,明白自己是担心,就怕这些年来的努力,就这样毁于一旦,那将是多不甘心啊。可真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要怎么来处理这事,连先前错身而过的人是谁,是不是市政府里的人,在哪一个部门上班,等等,这些资料都是自己急需要的,有那人的所有资料之后,才有可能面对今后发生的一切事情。

只是,要那人的资料,的确无法开口让陈静去找,托别人就更不可能了。但要是就这样让那人走开,今后还怎么样找到他?要是他知道自己是市长,而自己却不知道他的底细,今后还会有安稳的日子过?这样的情况绝对不行。

徐燕萍再上一级台阶也就上到最后一级,见陈静伸手过来要扶她,便说“我有这样娇弱吗?”回头看向远处的和平广场,见刚才那男子还在那里稳步走着,也没有回过头来看,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但两人都分明已经记得当时在省城酒吧里的情景了,才会有这样异状发生。

这时候才离开市政大楼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市政大楼里上班的人,自己或许不认识对方,但两个多月前,他就应该认识自己了的,那晚他分明不是装,这一点徐燕萍心里明白。那就是另一种可能了,是到市政大楼来办事的人,这样的话他离开后再要找到这人就很难了。只有在他离开之前初步掌握这人的情况才行,徐燕萍心里虽慌乱,但知道这时要处理好他今后自己才不会被动。

“陈静,刚才这人是谁啊,下班拖在后面。”

“谁啊,刚才碰见的那个?”陈静本来也见那人的,只是担心市长是不是病了,就将这忘记,见市长看着和平广场那边,只有一个人从市政大楼这边走过去,也就判断出市长说的是谁。

陈静虽说不像徐燕萍那样,与市政大楼的人往来少,但这两三个月基本上都跟在徐燕萍身边,或在省城、或去京城,就算在市里,也都忙着准备资料,极少有时间了解工作之外的事。

按说领导的专职秘书,除了为领导工作服务之外,还要为领导留意收集各种渠道的传言和市里各阵营之间的一些动作,才能让领导有更为准确全面地了解所处的环境,再做断决时,才能够准确。陈静也有不少的消息来源,只是时间紧工作忙,却不能够亲自参与,面对侧身走过的人是谁,还真一时认不出来。

好在市府办里还有陈敬达也在,陈静当即给陈敬达电话,要他从窗口那看看,是不是能够认出来。陈敬达知道陈静和市长到了,心里激动,忙从楼上往外看。虽隔的远,却能够认出杨秀峰来。当下在电话里说了杨秀峰的基本情况,陈敬达也不清楚陈静怎么会突然想着要问到他,知道是钱维扬示意下将他放到市府办里来的,陈敬达对他印象虽不算差,却也不会怎么给他说好话。

陈静听说是市府办里借调过来,跟严文联副市长的,就跟徐燕萍说了这情况,当然,也暗示了这人是钱维扬弄进来的。一个常务副市长要安排一个人进来,也不算什么难事,就算是市长也不可能干涉的。

徐燕萍本来装着很无意,就像一件闲事一般,但听到这个叫杨秀峰的人是钱维扬安排进市府办的,浑身就全冷了,觉得自己就掉进一个别人早就挖好的坑里。此时就像掉进陷阱里的小小鹿,而钱维扬则是蹲在坑边守候的阴险的猎人。

他随时都可以杀一冷枪过来。

自己该怎么办?

到柳市后的这两年多,徐燕萍自问在工作上是有成绩有建树的,更有信心在今后的日子里将柳市建设好,使得柳市地区的经济得以高速发展起来。可自己在柳市也触及到别人的利益,首先自己过来将市长一职占据了,就挡住钱维扬仕途的前进步伐。对于他说来,或许挡住这一次后,他的仕途不仅受到挫折,还有可能就此停住不前。

一个人的机会本来就少,千军万马中抢占,使出浑身数解,本以为成功了,转而却让人给占去,这种仇恨徐燕萍也是理解的。对于钱维扬常务副市长说来,徐燕萍一直都用一种体谅的心境来对待,但他那种对权力的渴求和让手中权力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为自己所用的做法,是从内心里排斥的。或者说,这种人与她而言就是那种誓不两立的那种,一直痛恨的那种官,从第一天走入政坛其就想将这种人提出局的那一类人。

自认为自己能够认清钱维扬的本质,但也知道自己认清并不等于就能够将它清除掉,钱维扬除了在整个柳市基层有强劲的支持外,而省里也有领导对他很欣赏,要不然也不会走到今天,更不会失去市长职位后,还让他兼任市委副书记来表示对他的补偿。

这时,徐燕萍意识到这男人居然是钱维扬调用进市府办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就是钱维扬布下的局,浑身顿时直冒冷汗。陈静先前见市长似乎已经缓过来,与陈敬达说过杨秀峰的事后,准备继续走,却见市长似乎更严重了。也不顾什么,走到徐燕萍身边扶着她,要将她送到医院去。

徐燕萍自然不肯,要先到办公室里去,她想到办公室里好好将整件事再想一想。看要怎么样来应对,才是最一个做的,可不想就这样给钱维扬拿住软肋,任他在柳市胡为。

上到办公室里,陈静将徐燕萍扶进市长办公室里的休息室,有张小床,让徐燕萍先躺下。准备将医生叫过来给市长看看,徐燕萍叫住她,说是先休息下就不会有什么事,自己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

见市长的脸色恢复了一些,自己也不可能太自主着要将医生叫过来,便给徐燕萍倒一杯水给她拿过来准备喂她。徐燕萍说,“我哪里是病了?你还真当我是病人啊。这样吧,你把水放这里,我躺半小时,你先和君茂市长说说我们之前说的那些工作。”

“工作工作,都不要身体里吗。”陈静此时那可离开,忍不住说到。

“你还不知道我?虽要工作,但我知道有好的身体才能更好地工作。我心里明白,真的只要先躺一下,半小时后你再来看,好不好?”徐燕萍可以直接要陈静出去,但也知道陈静对自己的关心,只得先开导她,免得她多想。

这男人到底是不是钱维扬布下的棋子?

等陈静走出门,徐燕萍一时间也无法就平复住心神。那天夜深时刻在省城的酒吧里的情形,再次一一浮现在眼前,每一个细节都回想起来了。那只是一次偶然。先前和同学们喝酒时都还没有想到要去,就算那同学曾暗示过自己,那也都是想约她到另外的酒吧里去。

那里完全是女同学执意要陪她再坐坐,两人才进去的。坐了大半个小时,等女同学接到电话后才走,那男人才进酒吧。酒吧本来就人少冷清,要真是预先伏好的棋子,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女同学会半途离开吧。

男人的介入,以及之后的点点滴滴中徐燕萍反复回想,要真是对方先就有了计划,哪会真玩转得这样自然?那人只是一个体制里的人,不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不应该做得滴水不漏才是。

巧合吗?

徐燕萍自然希望这一切都是巧合。如果是巧合,那今后要怎么样处理,自然要好办得多,对付一个下面的小职员,总比和钱维扬较劲而又被他捏拿到最软弱的要害强多了。

再回想,刚才那人见到自己时,也是目光闪烁,怕自己认出他似的。他怕什么?自然是怕自己这职位和权势。有钱维扬护卫着他,要真是钱维扬派他来害自己,这时见面他不应该是这种样子。

徐燕萍想通这一点,身上的魂儿像是回到身上来了,只是,接下来要怎么处理?那个叫杨秀峰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却是不怎么好去查问。当然,知道他是在市府办里跟班,又是跟着严文联,虽不好直接找他,却也总可以找到途径来解决这事。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而且还是这关键的时刻。

从省城回来后,本来计划着在开发新区的工作上,和钱维扬计较一番,要想法子将开发新区的工作步子加快一些,在高速公路修通后,柳市这边就做好准备,才能更好地利用这一优势条件,促成柳市的飞速快进,达到尽快建设柳市的工作目标。

如今却为这男人的出现,有可能出现预料不到的局面来。他会不会为了讨好钱维扬而将自己在酒吧里的表现告诉他?真要是让钱维扬知道了,后果可不是自己能够承受得了的。如今要怎么办?

要是将这事跟陈静说,陈静或许有处理的办法,但自己说的出口?有决心说得出来?或许说出来陈静不会说什么,但自己却总觉得迈不开那一步,心底最为隐秘的事,就这样袒露出来真是要有勇气的。

虽说徐燕萍处理事情一直都极为理智,但这时却不知道要不要说。不说出来又怎么样去了解那个叫杨秀峰的人?就算跟陈静说来,她会怎么去处理这事?

还是等一等吧。这个念头一起,徐燕萍就不想再怎么样了,心底里还是指望着这个男人不单纯是为寻求刺激,才到那酒吧的,男人心里就不会有寂寞吗?他的那些没有说出来的情绪,都是假的装出来的吗?…徐燕萍不知道要相信什么。

这时,休息间的门轻轻敲响,陈静慢慢地将门推开,徐燕萍虽没有看到外面办公室的情况,感觉到办公室里刘君茂和陈敬达等人已经进来。

不容自己多想,那就等一等看吧。徐燕萍将眼颊的泪擦去,不让外面的人看到什么。

杨秀峰就在那一瞬间,也确定了这女人是谁,也确定了女人认出自己。往台阶下走,虽有夕阳余晚霞,杨秀峰却感觉到冰冷冷的,而走习惯了的台阶都完全变形,每一步都觉得会踩踏而空。刘泽西站在旗杆那边,让他觉得好远,远到没有信心走过去。

步履蹒跚,却又不想让刘泽西看出什么来,更不能够让市政大楼台阶上的女人看出什么来,但愿她记不住自己啊。杨秀峰知道,这种假想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那晚在省城的酒吧里,纯粹是巧合,江海与情人开心去了,他一个人在宾馆里也觉得寂寞,随便走走而已,不想却在巷子深处见有这样一个酒吧。

本来只是想去喝杯酒,对***之类的事,平时就算也曾胡思乱想过,却没有指望自己能够遇上。虽说也帅气,但想到自己在家里那种压抑,哪有心思在外泡妞?只想到这样的酒吧里静静地喝一杯。用心多的人,总会感觉到那种灵魂里的疲惫。这样的酒吧,一杯淡酒,足已让人安歇一次。

谁知道走进酒吧里,却见到一个看着很顺眼同样有着忧郁的女人。这女人一定是很落寞的那种,气质里觉得不是无聊的人,能够到这样的酒吧里来,自然是两种人,而孤身过来的,更可以肯定,要么是来独自一人品嚼自己的孤寂凄冷,舔一舔自己的伤痛;要么就是到酒吧里来等男人寻一夕之欢。空空的酒吧里就只有两人,杨秀峰不由地多注意了些,随即判定出这女人心里的痛很深,就有着同气连枝的感受。

自己何曾不是痛得深痛得无奈?

大胆地接近,确实没有那种心思。但随后的接近中,却让他勾起了一种呵护的情绪来。两人的舞蹈里,将那种男女之间的意愿裸呈而出,女人却没有表露拒绝,也不表示接受。要不是江海突然来电话,说找自己夜宵而不见人,说不定两人真会发生点什么。

那时候,杨秀峰就想,女人肯定是沉浸在某种情绪里,使得自己就像迷失了一般。只有在那种情境里,女人才会由着自己,顺着自己所说去做而没有拒抗。当时电话后,杨秀峰就觉得很奇怪,女人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和先前的神情完全变化了,那时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电话,让女人从迷失中清醒过来,这样也好。这段时间虽说偶尔会记起那晚的邂逅,都是在心里暗地祝福她,希望她幸福起来。

这时,突然想到女人为什么前后变化大了,是自己的柳市口音。和江海等人说话,都是用柳市口音说话的。“她”听到柳市口音,当然会有这样的反应。

那天晚上,自己虽没有对他怎么样,却让两人之间有了那种意向。这时候,她会怎么样来看待这事?对于她的身份而言,自己无意中撞见了,并冒犯了她,她哪会原谅自己?

再说,这种事不能解释,她肯定会防备自己在外乱说而影响到她的。

虽没有和市长打过交道,但她那“笑面虎”的称号,哪是随便叫出来的?

能够爬到厅级这个级别的人,都是些心机深沉,心如钢铁,断决杀伐,毫不拖泥带水之辈,就算有些人在工作上处理事务犹疑不决,对待问题拖拖拉拉,那都是他们的工作作风,或者说工作的风格,一旦涉及到自身的存亡,那会毫不留情的,手段百出,各种计谋层出不穷。杨秀峰虽没有听说过多少,但与滕兆海等人相处一段时间,而与钱维扬也相识两三个月,对高层的人认识也就更深刻些。

走过市政大楼前空阔的院子,杨秀峰就像是在沙漠里走几天一般,看着前面将笑容堆起放在脸上的刘泽西,此时都觉得有些狰狞。明知刘泽西在这一热点广场里等自己,那是对自己表示太好的意思。就算明白,此时也没有一点心思来回应。

自己都不知道将是死是活,还能够对刘泽西怎么样?走过旗杆,就想着刘泽西要是走过来扶自己一把,走起来就不会这么艰难。但一想到市政大楼台阶顶层上站着的人,有目光向这边看来,杨秀峰就觉得自己的背有如实质的刺在锥刺着自己。

走过旗杆了,旗杆是不是能够帮自己挡住那目光?就觉得自己无处可躲。

这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来应对,杨秀峰就像看到自己或**天就会被退回市教育局一般,而且,随后降临自己头上的厄运才开始,纪委的人来了,检察院的人来了,自己之前凡是带有违纪的事,都被翻出来。今后的日子,会不会就在牢狱中度过?或者进了牢狱对方还不放心,要指使人将他灭口了,那也就一个暗示而已。

这不是杞人忧天,也不是幻觉,是完全随时变为事实的事。对于领导层的人,杨秀峰自然理会得到,像之前在“辉煌娱乐”的六命凶杀案,还不就是有人指使才会发生这样惨烈的杀案?在柳市里传言,那起凶杀,完全是领导层的人指使人干的,这可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刘泽西迎上来,那笑脸越发浓烈,可看在杨秀峰眼里,也就觉得自己更加凄惨。发生这样的事,是不能给谁说的,只要漏出一丝口风,自己当真会小命就不保了。刘泽西走到老领导身边,见杨秀峰面色沉着,没有一丝笑意,一定是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

刘泽西当即知趣地闭上嘴,挨近老领导时,做了个请的姿态,就跟在领导身后半步的位子,这样对老领导既尊重,又表示出彼此之间的情感深厚。

车是停在和平广场边,两人从广场里斜角穿过,也就三百米,那边有树荫。树荫下有稀稀落落的斜阳从树桠间透出,照在地面的硬化路上,已经没有多少热度。到这边后,杨秀峰总算冷静了些,也没有先前那么慌乱。心里的颤抖像是舒缓了些,先前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着的,却又要压制下去,免得刘泽西看见,感觉身体里的经络都绷紧得痉挛了。

到这边后,慢慢放松些,自己的思绪也有了些脉络。这时候空自担心与害怕被那解决问题,但这样的是用怎么去说,有什么途径可解决?没有,面临的就是一条死路。

她怎么可能相信自己不会伤害她?自己不会忘记那晚的事,她自然也不会忘记。这样的事对女市长说来,完全是决不可能发生的,却又变成了事实。这让杨秀峰异常的痛悔。那天要是听刘泽西之言,陪他们到外面去厮混,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不会走入这样一个无法开解的死局啊。

坐到车里,杨秀峰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堆肉摊在座椅上一般,刘泽西没有说什么话,本想表现几句,但见杨秀峰表情沉重严谨,肯定在做重大事件的思考,自己要是多嘴打断老领导的思路,那就犯下不可弥补的过错。

领导的决策,往往是灵感一闪,就能够规划出大家都惊叹的大事来,会决定着柳市历史的新走向。一边开车,刘泽西偶尔关注着坐后排的老领导。

江海知道老领导的习惯,在老城区里找来一家酒楼,不大,但设施齐全,离其他活动安排的去处不远。等刘泽西开车过来,听到车队声音后,江海从门里走出去,要将自己的那份热情和真意表达出来。

“老领导,辛苦了。”江海走过去要给杨秀峰打开车门时,刘泽西也走到车门边,两人就在那一瞬间僵持了下,刘泽西选择出往后退一些让出来。这时不是单单为领导服务,更重要的是将自己的思想表达出来。要是服务,自然该刘泽西来开门的,但要对老领导表现出那种不忘老领导的恩德,却是该江海来做的,刘泽西哪敢和江海争?

这时争表现,那就是心有异志,是看上师训科科长一职了吗?刘泽西当然不会做这样的蠢事,知道自己有多少分量。

见老领导下车,脸色不怎么好。江海心里就发虚,不由自主地看向刘泽西,人是他到接的,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什么事?老领导对他们几位,一直都不分彼此,就算高升进到市政府里当领导了,一直也都没有什么身架,对大家都还当作自家兄弟一般对待,这也是江海等人最尊重老领导的地方。

“老领导。”江海说,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先那一句要是平时神采飞扬时,杨秀峰自然知道江海和自己招呼,但今天神不守舍,哪还顾及到那么多。

下车时,就提醒自己要镇定,要表现得轻松就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般,这样对自己会更好些,要是“她”知道自己表现失常,不是更加促发她的决心?

何况,这样的事一点都不能表露出来。江海和刘泽西将自己找过来是为什么,杨秀峰心里明白,见江海看自己时,心存疑惑。杨秀峰勉强将脸上的笑挤出一丝来,应该是很难看的。

不过,领导心里的事,江海等人不会去瞎猜。更加小心地引着路往里走,进入包间里,杨秀峰也清楚自己这时候再怎么担心也于事无补。自己不可能有机会去解释什么,表面上也就显得放松些,浑身只觉得无力。对江海、刘泽西等等热情虽说还没有什么反应,却也能够看到,自己的笑脸也要好一些。

和江海一起来到的,还有市局里的另两位女职员,是被江海请过来陪领导的,他知道杨秀峰没有情人,也不好将自己情人叫来。可这种场合下只是三个爷们吃饭喝酒就少了些兴致,也显得自己不会办事了。江海就请来两位女职员过来一起吃饭,只是为了有气氛而已。

女职员之前和杨秀峰也都熟,只是少在一起而已,如今杨秀峰从市局走出来,到市政府里当领导了,江海说了自己要请联络的吃饭,两女也乐意过来赴这样的饭局。

这种饭局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事,也就陪大家吃饭,最多喝点小酒,就算醉了也不会有人乘醉作乱的,除非自己愿意,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自己要愿意,男人们自然喜欢占这样的便宜,不要花钱也不要负责的艳遇,大家都不会推辞。

饭局中最多就说点荤素夹杂的笑话,偶尔也会有些小动作,不会太过分。女子要不在意,就算有过分些的动作,也都不会强着乱来的。行政里这种饭局大家都习以为常,称之为应酬。

先江海到门口等候时两女也在,只是杨秀峰不注意,等进了包间,才意识到两女不是酒家里提供的人,看来才知是市局里来的。当下杨秀峰与两女招呼了,两女也都是三十来岁的,有点小姿色,平时在市局里也常被领导安排去接待,对于往来礼节确实很熟悉,对男人们笑话里包含的意思,自然也清楚。

杨秀峰在市局里时,就算是一个帅哥了,作为比较年轻的有实权的科长,是很引人注意的,市局里的女人们更愿意多和这样的人往来,何况杨秀峰在市局里口碑好,比那些随时两眼看向自己敏感处恨不的当众就有所作为的其他男人说来,与杨秀峰在一起至少让人感觉到安全,纵使他也像其他男人一样想要怎么样,心里也不会有更多的排斥。

同样的结局,还不如选看着不厌烦的。

招呼后,江海请两女夹着杨秀峰坐相陪,江海和刘泽西则在圆桌对面。杨秀峰此时不得不放下心里的担负,应酬着。包间里有两女来造气氛,也不会冷清,几个人说着些笑话,多是对杨秀峰如今步步高升的祝贺与羡慕,要请杨秀峰今后多为关照。

两轮酒过去,杨秀峰喝了两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回来了,但压力依旧大。进市政府后进而找到高升的路,是他费了不少的心思才慢慢走到目前这境地的,可今天一转念间不仅将之前的努力全废除了,还有可能连之前所拥有的一切都失去。

虽然另外四个人都围着他的意思而转,杨秀峰却是没有一点兴致,尽管市局里的两个女人甚至连撒娇的招数都用上了,却不见收效,反而让两人感觉到这样的领导真是好,没有乘机在她们那里揩油,对待他的心思也就有所改变,都没有什么防范了。

饭只吃了一点,实在吃不下去。脸上就算再怎么装,但那种热情是表露不出的,江海知道老领导来之前可能就有什么工作,这次也就不好提他自己的事。这种见机行事江海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吃过饭,江海提议大家去活动,隔几家远就有一处休闲去处,唱歌、喝茶、洗浴、松骨等活动,分在不同的楼层。江海就提议过去,一个女子就说听传那里做推背很到位,想过去试一试。自然是顺着江海的意思说的,另一个女子就说到推背也行,大家在一间大包里做。

这话就有些过,当然,对现在喝了点酒后,说这些话也不算什么,就算真到那边去,除非他们要求,才会将他们安排在一起的,一般还是会将男女宾分开安排。

刘泽西和江海自然知道,就算进包间里推背,也没有他们什么分,只是也极力赞成。想让领导放下工作,好好放松放松。有女伴在,直接提出去***的事也不能说,倒不是怕她们会怎么想,只是有女伴时,更多的男人都喜欢将目标放在女伴处,或将自己扮演成道德标兵。

杨秀峰这时却想一个人静一静,走到街外时,在江海肩上拍了拍,说“老江,今天你们再去玩吧。”

“领导……”江海安排这些本来是针对他的,这时还怎么说。有两个女伴在,要说就这样散了,下次再约请就不好开口,总要安排到位才不丢面子。

“就这样吧,我那边还有些急事。”杨秀峰知道自己要不这样说,江海他们也不会就这样放弃,要显露出真心对待领导的那份诚意来才好。

杨秀峰耐心说了几句,江海等人只好尊重领导的意思,要开车送领导走。杨秀峰推掉了,说都是自家老兄弟们,是不必太讲究的,要不就显得太分生,让他们自己开心玩着。

江海等四人自然去玩,两男两女,不论安排什么活动,都可以很开心,不必担心有谁给冷落了。刘泽西年轻帅气些,惹人喜爱,江海虽一堆肥肉,但眼看着就要坐稳师训科一把手的位子,在市教育局里也算是中层领导了,那也是要巴结的对象,何况,江海相貌虽不怎么样,但那嘴却讨女人喜欢,让人觉得他是好人。

车离开众人,司机问杨秀峰往哪里走,他还真是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想着要找一个清静的地方,让自己将今天的是好好想想,想想看还有没有路可走。司机稍停了下,等他恢复注意力,喝过酒的人总会思维慢些。司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喝醉了,有些人就算是喝醉了,也不见得能够看出来。

杨秀峰想了六七个地方,甚至想到去李秀梅目前的办公室,市五中的副校长办公室里躲一晚,那里肯定没有人能够找到自己,也没有人会想到自己去那里的。也想到直接到柳河县西隐山东山庙里,跪在神灵面前忏悔,或者回到自己的小镇河边,痛哭一场,将自己所有的恐惧都释放出来。

但这一些都不能化解迎面而来的危机,来自号称“笑面虎”的女市长,她的手段在市里也有传闻。间或在滕兆海他们的**时,会听到这样或那样的传说,手段高明,杀人不见刀。在市里可算是强势地介入,到柳市任市长后,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她强势所为?市政大楼与和平广场的修建,那得花多少柳市人民的血汗钱?一个多亿呢,要是这笔钱用于柳市教育投入,可以修建多少所学校,能够让多少学生的学习环境得以改善?

可她打手一挥,说盖市政大楼就盖市政大楼了,说将开发新区增加十倍区域,那些良田就给一笔划走,如今还空闲着,农民们无地可种,但开发新区却荒置在那里无人经营。这一些,都足以说明这样的一个女强人,在她利益将受到损害之前,必然会采取最为强硬的措施,来阻止一切有可能危及到她的人与事。

这些都很好地接受,车里的杨秀峰这时不免就想,4月16日的特大凶杀案,是不是会是使她在背后指使?传闻财政局是受钱维扬掌控的,而被杀的廖副局长更是钱维扬的心腹。自己会不会身后突然就窜出来一个杀手来,不分青红皂白挥刀就剁?

司机再一次问车要往哪里,前面就是路口了,司机要确定路线。对车里有醉酒的人,就算对方给的车钱多,心里也总是担心的。杨秀峰就说“天蓝宾馆”。

天蓝宾馆不是什么星级的,但位置比较偏些,设施也不错,之前曾和李秀梅到过一回。离市区有些远,能够闻到柳水河的气味。白天也能够看到河流殇殇地往东而去,上回他和李秀梅两人就是在窗口处,看着河流,感受到那种时光和青春的流逝,更疯狂地珍惜着之间的那激情刺激。

到宾馆足半个小时,杨秀峰也记不清上次的房间号,要了一件靠江边的高层房间。到房间里忙将所有的防卫措施都用上,就怕有人突然而来,将他给杀了。

将一切都弄好后,杨秀峰将自己藏在床上,将电视的声音放到很大,而自己却用被单盖捂得严实。但心里的恐惧并不因此缓解,浑身的颤栗并不因此而停下来,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颤抖越来越强了,杨秀峰自己都分不清,自己那曾是这样懦弱胆小的人?

或许是因为自己确实无力据抗,不甘心就这样将一直以来的努力丧失。

妈的。大不了自己一走了之。杨秀峰想,却随即就将这想法给否决,她会让自己走开而留下隐患吗?不可能,绝不可能的。自己在柳市里或许她会认为自己在她掌控范围里,还不会走到最后一步,自己的小命或许能够保住。一般说来,没有逼到无路可走,谁也不愿手里多添些人命来的。

到宾馆里快两个小时了,杨秀峰还是没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心里的恐惧与身体的颤栗,使得每一条路都让他自己无情地否决。不行、不行、肯定不行。

行不通的,一切都行不通的。

只有恐惧和绝望。

突然,想到李秀梅,杨秀峰也就不顾一切,将李秀梅的电话拨过去。此时正值假期,李秀梅倒也不会为工作的事而拖住。接到杨秀峰的电话,李秀梅先就觉得不对劲,一直两人之间的联系,很少直接打电话,即使要打,也会尽可能用公用电话来打,免得给对方留下任何麻烦的。

听杨秀峰在电话里声音都像变了,要不是两人的默契感,李秀梅都会怀疑是不是其他人用杨秀峰的电话打过来。没有多说什么,就感觉到杨秀峰像是遇到了天大的苦难一般,问清地方后,李秀梅也不顾忌了,将身边的人甩开,坐车急赶过来。

敲门,等杨秀峰确信门外的确实李秀梅时,才将门打开。李秀梅已经心急如焚,不知道他到底遇上什么事了。见到房间里的杨秀峰,面色和平时俨然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哪还有平时的气质和样子?李秀梅将门关上,抱住杨秀峰,感觉到他浑身还在颤抖。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从认识杨秀峰起,这么多年来从没有见过他这样失去心智。此时的杨秀峰,就像一个经历了巨大的恐惧变乱后逃出来一般,而人的精神面貌与那些经年吸毒者毒瘾发作一样没有区别。

连问了很多次,杨秀峰都只是将自己埋进李秀梅的胸口里去,不肯露出半点缘由。李秀梅自然知道,他在市府办里,又与市领导在一起,有些事是不能说的,只有抱住他陪他哭着。

哭了一会,感觉到杨秀峰的颤抖要轻缓了些,李秀梅将他的头捧出来,说,“我给你弄杯水,好不好?”

“不、不、不。”杨秀峰顿时又恐惧加大起来,搂紧了李秀梅不肯放她。两人再次紧搂在一起,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到来使得他慢慢好转了。过一阵,她试图再次来了解他的情况,总要长大发生什么事了,才能帮他。

可李秀梅准备问时,杨秀峰已经知道她的意思,当即乱叫起来,不准她再问。

李秀梅知道女人能够让不安中的男人平伏情绪最好的办法,当即挪开一只手,先将自己解个精光,对杨秀峰说,“来吧,我让你好好弄,弄个够。”

杨秀峰这时只是想将心中的恐惧躲避开,这种方式自然是最为有效的,心里发急,想将李秀梅好好蹂躏一番,将所有的事情都忘记。可是,等他在李秀梅的手里变得精赤时,平时那也算有些威武的活物,此时却萎缩着,藏进散乱的毛发里,黑魆魆地。

李秀梅倒是体谅他,两手与杨秀峰的手牵着不放,慢慢往下移,将头埋进那里,噙住那软趴趴的东西吮吸着,慢慢调理。

过一会,那东西在温软暖和的嘴里也就不由控制地胀大起来,使得李秀梅的嘴撑得无法说话,只有用手来表达她的意思。杨秀峰也慢慢地在这种刺激里,将之前的那种恐惧转换过来,形成一股子劲,要用这样的劲力发泄刺激出来,好忘记一切。

将李秀梅粗暴地推翻,疯了似的扑上去,李秀梅自己都还没有多少准备,却被他分开双腿,猛力地往肉里刺去。可杨秀峰那虽说有了些起色,却是没有达到那种程度,而李秀梅哪就有情绪,给挡在外面始终无法往里钻。

胡乱地用力,却都没有成功。李秀梅知道他此时神魂迷糊,心里只是更加怜惜,忙用手帮他在两边拨开,让他好塞进里边。捣腾一会,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杨秀峰那就**了,却如一支枯木枝一般,毫无退让地在李秀梅那里进进出出,那种辛辣火燎一般地痛。

只要他能够将注意力转移开,李秀梅也就觉得自己受些苦也是值得的。一边忍着痛,一边帮他用力支撑着起起伏伏的身子,免得他支撑不住。这时候最容易脱力,没有让他全部发泄出来对他的心里永远都会有一股气驱散不开的。

起先是李秀梅完全处于被动受攻击,继而见杨秀峰像是疯狂了一般,只好自己变换着位子,让他得到更多的刺激,好冲出那种心里的压抑。血气流动后,或许会让他变得理智而精神回归。

从没有像今天这般费劲,李秀梅直到精疲力竭,才使得杨秀峰在自己身体里播撒出来,顾不得疲惫,就来照应他。却见他两眼红着,那眼中的邪气还没有消散,便只得继续将他**得起来,这次到没有经过多久,就给李秀梅顺利地逼了出来。

两人也都觉得拼到那种地步,这时就算有心也无力继续。相拥而眠,杨秀峰很快就入睡了。

过了一周,徐燕萍总算从心惊肉跳的担忧中慢慢平静下来。

她知道,见到那个叫杨秀峰的男人后,他就请假了,说是病了,但病得不重也没有住院。陈静不知道市长怎么会提起这人,是不是因为他是钱维扬弄进市府办来的,才分外注意而要将他作为一个打压钱维扬的棋子?

领导的心思自然不能够完全却猜透,但领导的意图却是可以放大的,将她要的东西弄来,结果就不要去管,这就是下属所有给做的事。陈静自然不会亲自去做这样的事,有陈敬达将杨秀峰的近况查得清楚,连杨秀峰近几天在哪里,是不是真病了情况怎么样,都汇报过来。

徐燕萍知道这些情况后,估计这男人与钱维扬之间是还没有就那件事进行沟通的,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钱维扬授意他这样做,用来迷惑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刻,来挟制自己做出让步。

从省城回来后,钱维扬自然也会得到一些消息,知道徐燕萍回市里后,接下来的工作重心会怎么样去转移。市长会怎么出招,从哪里下手,对与柳市的情况,钱维扬也是知道的。能够在高速公路项目上这样布局,使得开发新区方面的工作落入自己的掌控里,这时甚至需要争夺回去,自然不会那么容易的事。

开发新区如今已经是柳市地区九县市之外,另一个独立的行政部门,就有独立的运作空间,有这两个月的运作,基本上使得行政架子稳固起来,谁要想换开发新区的领导,都得经过市委常委的讨论。不再是之前市政府名下的一个机构,市长的人事权就大打,能够随时进行调整。

此时的开发新区里,一把手是市委书记毛达和的人,一个五十六岁了的老正处级领导,放在开发新区里也就是一尊菩萨,坐在那里不必要做什么事。工作上就由副手来具体开展,利益上不少,地位上尊重,开发新区的一把手自然乐意。

毛达和书记也乐意这样。

有这样一个架子放在开发新区里,市长徐燕萍要想掌控开发新区的工作,最先碰到的不是钱维扬的人,而是毛达和的手下。就算要推动那里的工作,那个老区长不摆老资格就算很给面子了,何况还有市委书记在背后?

钱维扬之前就想好这样的局,只有将大的利益让出来,毛达和才会顺水推舟,他心里自然明白钱维扬这样做的意图,只是利益所致,而又不是他推动的,这样的成果谁会推开?没有利益的事,谁也不会去做。在毛达和眼里,钱维扬之所以这样做,只是要将市长徐燕萍的强势给阻一阻,要不,柳市还不被这个年轻的女市长都一手给拿下了?

对毛达和和不少柳市的领导说来,这样的局面是不想看到的。市长强势,必然会损及书记的威信和利益,毛达和不会站出来,知道省里的意思,但却不会给她挡住来自钱维扬等人的阻力。

徐燕萍到柳市两年多了,对彼此之间阵营的存在也都明白。两个多月前,钱维扬用高速公路的项目来压制徐燕萍,使得她只有在开发新区里做出让步,来赢取市里对申请高速公路项目的认同。双方都实现了各自的战略目标后,徐燕萍虽知道钱维扬阴凉自己一次,也只有认了。

而如今,高速公路项目基本敲定,从柳市发展的角度看待问题,此时的工作重点就是要将开发新区的工作做起来,招商引资上必须要见成效,才能在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修通后,将柳市的经济潜力发挥出来。要不,就会贻误战机,对柳市的发展影响甚大。

对杨秀峰的出现进行了初步判断后,感觉到就算他是钱维扬的人,也不会是钱维扬统一安排的人。当然,这种判断有一定程度的侥幸心态,但到如今,徐燕萍知道自己没有退路。要么之前所做的努力全部放弃,要么,就得站起来勇猛地往前冲,将那些眼睛都盯在自己利益得失的人掀开不要挡住柳市发展前进的路。

她下决心要当这清路工,这也是她最初的初衷,更是一直以来都坚持着的对理想,不会改变。

但实际的工作不是想象那般,不是简单的是与非就能够划分的。要是从人们口里的传言看,钱维扬无疑是柳市里很正直很努力工作的人,而她徐燕萍的口碑却不一定有钱维扬高。大奸大恶之辈,又有几个人能够看得穿透他们所做的一切?

准备好后,徐燕萍觉得要召开一次市长办公会,将全市的工作作出最初三年的规划。近十年的规划还不能就做出来,只是不能够先说出来,一旦说出来了,其他的人就会敏锐地从这些工作布局里,研究出她的工作方略,进而得知她更深层的计划。

这种深远的意图是一点也不能泄露的,一旦让对手察觉,他们也会做工作来进行争夺与破坏,而且,会更有针对性。

在市政府里,徐燕萍两年来所作的工作,自然是有目共睹,也使得市政府里一些领导对她从抵制转变为观察,再转变为支持与敬佩,成为她的死党。从政治立场看,市政府里如果用一百来等分,那么徐燕萍将占其中的四十九,剩下的五十一则是钱维扬、无固定阵营、和市委那边的力量所组成。

一般情况而言,市委毛达和对市政府这边的具体市政建设工作一直是持支持态度的,极少插手过来,就算市政府这边的人事调整,也会尽量征求市政府的意思。毛达和做到这个老好人书记,还是很有些肚量的。当然,前提是他的书记地位不会受到影响,而他的利益上,主流要给他留着不动,对于各方的平衡问题上,毛达和把持得特别好,会让方方面面都得到照顾,感受到他的关心。

徐燕萍到柳市后,之前所作的每一件大事,也都有着毛达和书记的支持。对于省里的精神,他消息来源自然不少,能够比较真实地揣摩出省里的大局和省里对柳市的意图。但对开发新区的部署,毛达和却顺从钱维扬的意图,将他的人放在开发新区一把手的位置,让徐燕萍一直在思量这问题。

到底是什么让毛达和做这样的决定?起先一直都没有把握,几种可能性都是存在的。只是等高速公路项目申请已经有了眉目之后,徐燕萍才一下子想到其中的关窍。

毛达和是要来搞平衡啊。

在柳市的建设上,自己已经得到不少“出彩”了,这时,要是让自己在高速公路项目上成功,而开发新区还掌控着,那柳市其他人对他这个市委书记都会有议论了,或者进一层考虑,毛达和是不是觉得再不压制一下,不仅钱维扬会有所背离,而市委那边的威信甚至他本人的威信都会受到动摇?

从而,有出现那种毛达和最不愿见到的情况,那就是他还没有满届,就给人顶下来?这可能顶替他的人,自然不用多去猜测的。

这种情况确实是事先没有想到的,徐燕萍想通这一点后,心里还是哀叹一声,这时自己想到这一点了,可为了不让柳市在发展中错失良机,自己会就这样退让不成?绝不可能!

不可能牺牲柳市的利益来均衡这些政客们的利益和心理而做出让步,往前走肯定艰难,阻力重重,但自己本身就选择了这条路,还怕什么困难与挫折!

现在市长办公会上,对开发新区的工作进行讨论,这样对谁都不会有太强烈的刺激。然后将成绩与奖励悬挂出来,将进步与成绩挂钩起来,不仅是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还要用社会的舆论来促进开发新区的工作进程,这样自己的压力就会分解一些。

市政府有一正十副共计十一位市长,之外,厅级干部还有政府督查、政策调研员等,市政府的核心工作会议,也会请他们来出席。另外,还有市府办、和相应的一些处局级的主要负责人。

这一次会议,没有扩大化。将会议通知了主要领导,都让市府办来组织这次会议。简单看来,就是市长对近期工作的一个安排,这样也让钱维扬等人少一些准备。市委那边自然要先打招呼,粗框架地说一说,没有涉及具体事,毛达和也只是表示了自己的立场,那就是全力支持市政府的每一项工作。

徐燕萍知道对于市委那边说的话,也只是一种说法而已,但却必须要先做出一个态度来,这样虽不见得能得到市委的谅解,但总比生冷冷地处理双方关系要强。

徐燕萍很少用晚上开会,而且每次会都会控制着时间,普通的会控制在一个小时之内,而工作比较多,争议比较大的会,也会控制在两个小时之内。不想让这些无聊的争执形成坏风气,让一些人在这样的拉锯角逐中获得利益。

市长办公会通常会更精炼一些,参加会议的各个人都负责一摊子的事,要是总泡在会议里,就会耽搁具体的工作处理。对市府下面的各局,徐燕萍原则上也要求大家对会议要从简。

市政大楼的九楼,市长办公室不小,但每次开会都会选在市政府的小会议室里,而不在市长办公室,这样才使得会议更加严肃些。市政府秘书长姚军今天在会议室里接待着来开会的领导们。对姚军这个秘书长,大家都很尊重,他不是徐燕萍市长一手提拔放到这位置的,这样让其他领导都有着想要争取他的意思。

姚军虽说不能让徐燕萍感觉到很满意,但政治立场却坚定,对市长工作的支持,是毫不质疑的。只是,工作能力和工作风格与徐燕萍有些不合,徐燕萍也没有起心要换人,平时尽量将工作交给陈静去处理,而陈静却更多倚重办公室副主任陈敬达。

市政府会议的时间很准,也是徐燕萍到柳市后强调了两回后形成的习惯。姚军见离开会时间还有十分钟,这个点,通常是市长该到来了的时候,便走出小会议室。转而走在廊道上,见主抓农业工作的副市长刘小勇到来,忙先招呼,“刘市长,早啊。”

刘小勇在工作能力上还是有一些让人看好的表现的,一年前徐燕萍力主引进并开发山野小水果,取得了不错的效益,也使得刘小勇在工作上对市长表示了支持的态度。当然,在政治立场上,刘小勇不会表露出来,他有着自己的立场利益。

刘小勇也是一副与人无害的样子,笑眯眯地对姚军说“秘书长,时间还有吧。”

“刘市长,您还是叫我姚军吧。”姚军不肯和领导显出分生来,虽站在市长的立场,但也是工作上的需要。秘书长都不支持市长的工作,这样的秘书长也不可能长久,但姚军也会顾虑到徐燕萍这个外来的市长,会不会两三年后拍拍屁股就走了?自己在利益上有损失不说,要是将其他领导都得罪了,那姚军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想要进步就更难了。

刘小勇笑了笑,不再多说,这时人多,多说话对谁都不好,让人听去,还以为是在探听会议的精神预先有什么准备。

姚军走到市长办公室前,敲门后,陈静带他到里间,姚军只是过来提醒一下,也是下面人的一道手续。找领导的人多,开会前就有可能有人恰好这时找来,领导要直接离开就不成,会影响领导的形象和声誉。这时候,如果秘书长等来请人,那就不同了。

徐燕萍见姚军到来,也就站起来,和陈静一起随姚军走。在市政府里,是市长的天下,姚军也不会顾虑谁会说他什么闲话。

坐到自己位子,徐燕萍将会议室里扫一眼,与会的领导还少三四人,连刘君茂也还没有到。在市政府这边,只要开会时不迟到,却都不必要先到会议室里等市长到来,这一点徐燕萍之前就强调过多。

钱维扬和主抓工业的副市长田平飞都还没有出现,田平飞如今有五十三四岁了,任满这一届后,也就到闲散的部门里调为正厅养老等退下去而已,此时,在工作中只求无过。长期以来,与钱维扬之间的的工作合作密切,私交也很好,政治立场自然也一致。每次市政府里开会,钱维扬也都会和田平飞先沟通,将他对市里的一些估测先让田平飞心里有数。

徐燕萍从省城回来,市里各方面的人也都知道高速公路项目申请的大致结果,虽说还没有得到具体的结论,但趋势已经很明朗。那市长回市里后,下一步工作重心会怎么样调整,大家也能够猜出一二来。

徐燕萍知道,自己的工作意图是不可能完全瞒住钱维扬的,他在柳市里的关系网络上何等的细密,有多少事能够将他瞒住?只要他不知道自己今后的意图,整个布局上,就可以占优,适当时机,也可以用自己的职务来强行推行。

倒是不用多担心钱维扬和田平飞之间有什么勾当,今天的会本来就是针对开发新区的,而开发新区的招商引资工作,和抓工业工作的田平飞是有着较多的牵连。他们先讨论也好,在会议上可少费些精神。

其他的人没有什么异常,今天的会或许在他们意识里,没有多少冲突,会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来对待,这样也好,对大局说来是有利的。

其他人也都在会议时间前到来,徐燕萍对姚军示意后,他就主持会议,将市长从省里带回的一些精神要向市里领导们传达,贯彻到实际工作中去的意图表达了出来,很平淡,让人察觉不到什么来。

徐燕萍接着将话筒放到她面前,她的声音高,但不锐利刺耳,在这一小会议室里不需要话筒来帮她的。只是有了话筒在前面,更郑重些而已。

先环视一周,见钱维扬和田平飞等人装着一副冷漠的样子,其他人都在装着认真听,但实际上却是一副不关己的做法。徐燕萍也不管这些,说到:

“……省里对我们柳市经济建设的重视,我们已经深刻地体会到了。不论是省内的形势、还是全国的经济建设的洪流,都要求我们在经济建设工作上,在短期里必须要进行突破,不容许我们在慢慢踏步了。整体说来,柳市的经济建设分为三大块,第一块,那就是农村经济。我们将农村经济放在第一,那是因为占地人数最多,将这一部分的问题解决了,就算在数据上没有明显的上升,实际经济实力却发生根本性改变。柳市是农产为主的地区,要是还依照之前的生产模式,要想将广大农村的经济彻底改变,这种可能性就非常小了。怎么样才能有所突破?

之前进行的山野水果开发,就收到一定的效益。虽说规模不够大,而水果产量也有待进一步开发,品质、品种也还有很多空间,这一些都留给我们去多做工作,多请教专家,要让专家的知识变为生产力来。

是不是都要按这一模式来做?不是的,山野水果的开发,只是给我们提供一个可参考的思路和启发,怎么样才能更多样化地将经济潜力彻底激发出来,才是我们的目标。具体怎么样做,还要请小勇市长组织好各相关的人,争取在短时间里形成一个有可行性的科学的方案来。”

说到这里,徐燕萍看了看刘小勇。刘小勇对她点了点头,表示这工作他会落实到位。其他人都没有多少动静,特别是钱维扬,脸板着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徐燕萍也不理会他,继续说“农业口子虽说是大局,但要提高我们的经济实力,核心却在发展我市的工业。柳市没有什么工业基础,市里就那几家厂子,也都在勉强维持不倒,下面县里的一些厂子、企业,不少是靠财政养着。要怎样才能摆脱这种局面,将这些厂子的潜能激发出来,焕发出活力,不单是我们在会议上讨论,或制定什么决策就能够行得通的。

在这里我提一点,那就是要进行市场调查,让市场来甄选企业,也让企业在市场里去淘金。政府是要给这些企业更多的优惠条件、为他们做更全面的服务,但我们不能够包揽一切。企业的生命力不是政府就能够给的,我们只要引导好,而集体性质的企业,更要下决心将这些企业放到大市场里去。这个工作必须及时抓,落实下去,具体怎么操作,市里要有一个稳妥地方案来。

另外,怎么样改变产业、改变固有的管理、经营模式,大胆启用人才,都是我们迫切要做的工作了。”

徐燕萍先喝了口茶,才看着田平飞副市长,“田老,您看那边组织人手落实下去……”田平飞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被点了名,才神游回归,有些茫然地看着对面的人。但他很会掩饰,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明白市长说到他的工作了。

停下来大约有一分钟,田平飞慢条斯理地说“市长,我市工业上年年都呈增长势头,明年有待出现新的形势。”

其他人自然知道田平飞没有听到市长的意思,却都不表露出来,陈静冷然地看了他一眼,将这话原样地写进会议笔录里。田平飞资历老,在市里也不会将年轻的市长太放在心上,对工作也是如此,知道市里、省里都明知他到了这岁数,谁也不会再和他计较。

果然,陈静听市长再说话也就转了风向,心里也就一黯,这就是领导的难处啊。“田老工作经验丰富,德高望重,我市工业经济工作可要您老出大力,顶大梁啊。”对于这方面的工作,徐燕萍也有规划,只是此时还没有精力就来进行全市的企业进行改革,要等开发新区工作有了起色,引进的企业创造出业绩来后,就可将这些企业带动起来,到时要做什么工作,阻力也会小得多。

田平飞见市长这样说,脸上神色不变,却看了钱维扬一眼。

“第三个方面,是我们当前急于要作出决定的工作,钱市长,开发新区的基础工程进行得怎么样?”徐燕萍在这两年多里,已经形成开会点名的习惯,领导们也不再有什么大的反应。

钱维扬没有马上回应,头却抬起来,表明他是专心开会的。先在全场里看了看,这是他出场前的必要程序,才让其他领导体会到他的庄重。看过一圈后,看向徐燕萍,见她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心知这女人还真是难对付。“市长,开发新区才形成初步架子,很多方面的工作亟待开展,千头万绪,基础建设工程是开发区领导班子最重视的工作,到目前基本达到市里的要求。”

先说困难,再说工作情况,只是为了表现开发新区的领导班子工作能力和工作实绩都很强,进而体现了当初他对这领导班子的甄选是有用人眼光的,其他人想动开发新区的念头,都是没有理由可找。这时,知道徐燕萍不会就这样将开发新区完全叫给他们去弄,先将开发区的领导班子没有问题的事实先摆出了,阻击徐燕萍乘机派人插进来。

“那就好,开发新区市里之所以将他们独立出来,形成九县市外的另一个正处级行政架子,那就是表明我们市对招商引资这一块工作的重视,同时,也是我市经济建设腾飞的关键点。目前架子上树起来了,工作也开展得很好。真是不错啊。”徐燕萍说着露出赞赏的神采来。

开发区作为一个区县级单位后,将周围十来个村组也都划拨过来,开发区的容量也就更大了。反过来说,要招商引资的任务也就更艰巨。

“开发区将辖内的基础工程工作先期完成了,这是对我市招商引资工作的极大支持,在此,我提议要对开发区的领导班子进行奖励,不仅仅是精神上的奖励,在物质上我们也要进行奖励,大家也发表自己的看法吧。”

开发新区的工作做得好,市长提出要进行物质奖励,领导们自然都有意无意地看向钱维扬,那边是他主抓的工作。这是钱维扬的意思,还是市长的意思?

见会场里静下来,各人的眼神在交换着,徐燕萍有说一句,“都说说吧。”

钱维扬和田平飞当然不会说,两人都没有想到徐燕萍会提出这样一个事来。偶尔交换眼神,想以静制动,其他以钱维扬为核心的人,也都知道了该怎么样做。

“我看应该,有功受奖,有过受罚,这也是从古以来激励将士的办法嘛。”刘小勇说,“对,不能让为我市发展做贡献,有成效的同志寒心。”刘君茂接着说。如此一来,形势就明确了。钱维扬也嗯了一声表示赞成。开发区的人是他提出来的,而一把手却是毛达和的人,说要不奖给那边听去,会有人怨他的。

“对,对有贡献的人就是要名正言顺地奖励,还要重奖。君茂市长,你就负责拟出一个规程来,专门对市里工作成效高度进行奖励,市里要成绩,也要让我们工作的同志得到实惠,才会激发他们更高的工作激情来。”徐燕萍顺势地说出来,说来后看向大家,其他人也都纷纷表示赞同。

这个事这时也不好反对啊。

“我们对工作有绩效的要奖,但这个奖确实要以达到一定的工作目标后,才能给予的。同时,要有奖有罚,要推行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的灵活机制来。对于工作不力的人,当劝其离开岗位的,一定要有相应的制度来进行……”

钱维扬听着,感觉到开发新区那边的压力就大了起来…

(下一章看点:偷窥、窃听、厨房激情,摆平一方关系。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