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尸爱极她那一副淫肤媚骨的肉体,无殊性命。那肉身本在西洞寝室玉榻上停放,已历多年。因为妖尸复体不久,便发现对榻玉牒上面的圣姑遗偈,每一想起,又是心寒,又是厌恶,近日已把寝宫移向北洞上层,为全洞最高之所在,相隔上面依还岭地面只数十丈。寝宫及榻前禁制重重,也实厉害,人不能近,防人法力比她高,强迫淫污仙府。
却又是天生淫荡邪媚之性,闲中无事时又喜用那肉身卖弄风情荡态,撩拨妖党。等引逗得对方发了急,再以软语柔声,说自己功亏一篑,只待取到藏珍,离开此洞以後,无不任便,此日却万动不得。闹得一干妖党全是中心痒痒,抓挠不得,妖尸却以此为乐。
这也是她恶贯满盈,天生凶狡淫邪之性,蕴毒多年,久而愈烈。事前一意孤行,真觉非此不能快意,事後想起也知不对,偏生到时又不由自主。这些邪法高强,机警灵敏之辈,行起事来,竟会愚昧颠倒,就是因自恃智慧法力,认为可以能人所不能,蹈隙过罅,得兼人之益,顾忌自然日渐积累,难有自在。
众妖党自然愿她早日破去圣姑寝宫禁制,搜取藏珍,一同离去。哪知妖尸虽然复体脱困,心神却被阴魔暗中禁制,一到进退关头,便不能自主。总觉时机未至,有关存亡成败,由不得迟疑起来,老是迁延,委决不下。因恐毒手摩什纠缠不休,万一为其所迫,玷污圣姑仙府,益发不了。因此决计暂时不再以肉身出动,专以元神应付,既免伤残艳体,并免毒手摩什纠缠。
毒手摩什邪法不高,全仗乌金铁幕支撑,为人又骄又愚,极恶穷凶,好色如命,蠢得可怜。妖尸想他今日为己出死力,故意施展邪媚之术,有心撩拨,妙目流波,作了一个媚笑,呢声说道:“我自上次为两贱婢暗算,元神尚未复原,今夜子时才可功行圆满。有你在此,料他大罗神仙走进也是送死。我想此时回转卧室,调练元神真气,约有两个时辰耽延。却不许你跟着进来,又发猴急扰我。承你的情,明日起再长久补报,凭你把我怎样吧。”
说时,媚眼中现出无限荡意。说完,故意笑吟吟往北洞寝宫走去。此时毒手摩什迷恋已深,见状直恨不能抱着咬上两口,也不知她所说的是托词,还是畏惧圣姑威灵不敢妄为,无奈先有禁约,已然应诺,不便反悔,只是心痒难搔。妖尸扭着娇躯行到转角,又回身斜睨,媚笑道:“你还不到中洞坐镇,去熬上这一日夜,只管看我作什?”
毒手摩什闻言,再也忍耐不住欲火,怪吼一声,便要追扑上去。不料妖尸是想他今日为己出死力,故意施展邪媚,有心撩拨,此着早已防到。含着媚笑只一闪,元神便即飞遁,紧跟着洞门便自闭上。毒手摩什却被她逗得啼笑皆非,急恼不得,欲火难消,发了野性,暴跳如雷。叫嚣的声浪把癞姑等一行引到了北洞上层二妖孽调情的石室附近。
轻云入池以来,未遇阻碍,照着以前所经,顺西洞甬道而飞,并未来过妖尸北洞的新巢。这地方原是西、北两洞相接之处的上层几大间石室,外有几条甬道夹巷,四通八达,门户途径交错分列。洞中千门万户,途径繁复回环,即便先有人指示,也难免走错。四女是闻得二妖孽说笑叫骂,循声摸至。
妖尸断定敌人不把头两关攻破,决不能深入此一带腹地,只把外洞两层加上严密禁制,唯停尸寝室戒备尚严。况且,认为毒手摩什和自己在此,来了人只是送死,不足为虑。於是一再调情逗弄毒手摩什欲迷心窍,道:“我实爱你,生死皆所不计,只是不愿一时不见面。依我脾气,如换别人,我早破法入内了。惟恐你不愿,权且隐忍。此时别无所望,请容我到你卧室中相聚,先略微亲热真身,或是守在一旁,你总可答应了吧?”
半晌,妖尸方始收悲说道:“好在凭你良心,真要逼我,你也未始不能破法进来。如若真心怜爱,你且在外放安静些,不要生气。到了时候,我自放你进来,只不许催,也不可违背日前来时之约,我便可容你亲爱一会,如何?”
毒手摩什闻言大喜,连声应诺不迭。众人听出相隔尚远,似在西北角上一带。正待试探前行,忽见一条黑影由身後来路急飞而来,自左侧越过,往前面通西北的夹巷中飞去。这班妖党自从毒手摩什来到,虽然胆怯,不敢与争,背後己全发过牢骚。妖尸认定毒手摩什法力既高,行为又与己心相合,觉出有此一人足可济事,馀党全是废物。脱难後弃众一走,全成仇敌,日後还须防人报复。想起这些累赘,最好脱难以前去掉。
并且今晚子时前取宝,必须先破圣姑所设五行法物,最好每样能有一人舍命犯险,引使发动,下手既较容易,并免亲身入伏。因而想起这班同党可以利用,又恐其不肯自寻死路,为己葬送。不觉故伎复萌,又生恶念,借故挨个引来,施以媚惑之术。除非试出真对自己尽心尽力,日後又悉凭己意,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敢丝毫违忤的,还可容其存活;其他便连愚弄带激将,使其自趋死路,为己犯险,或索性假手摩什将他除去,以免後患。
癞姑、谢琳、轻云、上官红四女料那黑影是妖尸所召妖党,便跟踪寻去,一点事没费,便轻悄悄掩到地头。那寝室共是两大间通连石室。室外又有一大间敞堂,有门无户。外作大半圆形,圆壁上开有两个六角形的小门,一红一白。外壁色如黄金,内壁色如青玉。堂中无甚陈设,只当中有一个石鼓形的大墩,上铺极厚皮毡,石质如墨,黑而且亮。那敞堂之外,是一条婉蜒如蛇的甬道,於当中段弯曲之处,由甬壁上开一圆门。
谢琳看出是道家最厉害禁法五遁真形图的外貌,那是一种极厉害的五遁禁制。除两仪内外环抱外,外室空空,只以五色暗寓五行,未设别的法物,更看不出一点异状和行法的痕迹。识得微妙,先辨明了门户向背,按着虚拟而未现出的方位躔度,四女闪退在圆门右侧的乙木方位上去。用意是妖尸对圣姑所遗五遁禁制中,只乙木遁法因昔年被上官红误入仙府巧得了去,总图又未寻到,是个缺点。
上官红却精悉此法正反相生之妙,万一被妖尸妖党识破,发动埋伏,木宫方位已被占住,不特以木制木,并可乘机遁入室内,去斩妖尸肉身。
忽见妖尸由左边六角小红门内走出,元神已复体为一,却是杏眼含嗔,柳眉斜竖,满面上带着狞笑,眉梢眼角威棱隐隐,时闪凶光,蕴蓄着无限杀气。平日那麽艳冶柔媚的姿容体态,竟变作了冰冷薄情,一脸狞厉之相。戟指向前空画了七八下,立有一片符籙形的轻烟现出,浮空停立在她面前。妖尸再以左手掐诀,照符烟一扬,张口一喷,那符烟也一闪即隐。面色越发狞厉难看,语声却更觉柔媚凄婉,分外动人。如非眼见,绝不信是她。竟还公然连用艳歌和委婉哭诉,向旧情人勾搭,送媚通情。
癞姑好生奇怪,走向门外去查听,才知妖尸邪法果具神通,只此圆门之隔,门内听去那麽清晰,门外竟是那麽寂然,不闻一字。妖尸话刚说完,咬牙切齿,恶狠狠狞笑了一声,随手朝白色小门画了一道妖符,然後戟指门外又咒骂了几句,方始退入门内。也是死星照命,正忿恨妖党违忤不来,满腔怒火,只顾阴毒设阱残害同类,举措全非。妖尸这一分心,做梦也没想到诛她的仇敌已然深入庭户。说时迟,那时快,癞姑当先一打手势,早有谢琳神光立即隐形。佛家神光灵妙不可思议,四女无形无声,一同乘虚了进去。
就在这妖尸回房俄顷之间,先前行动强悍,极恶穷凶,满脸狞厉的本相,已收拾净尽,连容貌神情都似变过,正做出闺中美眷的娇游,却隐隐似有邪气透出。如非深知底细,又曾目睹亲见,几疑另是一人,决非妖尸本身。忽听门外有人说道:“玉娘子,容我进来吗?”
四女初意物以类聚,必又是一个淫凶丑恶,长相好不了多少的左道中无耻之辈。及至回身一看,却大出於意外,来人竟是一身仙风道骨,羽衣星冠,仪容秀朗,通体不带一丝邪气,举止神情也极文雅从容。休说左道妖邪,便是海外那麽多散仙也少此种人物。而且黑发玉貌,外表年纪彷佛甚轻。四女心中奇怪:此人并非妖邪一流,怎也会为妖尸所迷,甘为奴仆,受其玩弄?
少年道者连问两声,妖尸一面装着负气不理,一面手持两寸大小晶镜隔着帘幕往外照着,面上微有愠色,只在里面微微叹息了一声。那姓朱的少年道者刚来时,本是面有忧色,忽闻妖尸微叹之声,好似有什感动,倏地把牙关一咬,面上立转喜容,从容款步走人。等到道者入室,妖尸口角边忽又带着一点冷笑,元神早已离身飞起,现出一副满头鲜血狼藉的恶相,正站在道者身後,神情狞恶,大是不怀好意。嗣见道者对她肉体温存抚摩,委实爱到极处,面上神色才略为和顺了些。
妖尸有一特性,自负美艳,绝於古今仙凡。即使对心中毒恨,决意要加杀害的人,只要在她下手以前对她爱极颠倒,便自心喜。哪怕日後仍是不免毒手,当时却能博到她片刻之欢。对方这一急色,正触所好。妖尸元神复体,由他玩弄,毫无躲闪,虽以圣姑法力暗制,中心畏祸,不敢像对阴魔冯吾那样纵情淫欲,肆无忌惮,只睁眼冷笑道:“你初来时,屡和我说,仇敌法力厉害,人虽坐化,并未飞升,元神必还留在百宝龛中入定修炼。这里一切事情前因後果,必早被她算定,怎敢再犯她的禁制?怎今日会变了个人,始而招之不来,来了又是这样急色儿的丑态?莫非你把以前所说的话全忘了吗?”
道者却似极爱欲狂,除了尽情抚爱,对於妖尸所说的话,一句未答。癞姑忽由侧面窥见道者闻言未答,眼角似有泪痕。谢琳随手指处,也看出道者忽现爱愤愁急之容。照着适才热情奔放不可遏止情景,不应有此,知有原故。
妖尸想起以前恩爱情深,遇合之初,本就彼此恩爱缠绵,情深似海,并无丝毫勉强,乐极情浓,彼此都失了真元戒体。自己专门采补,失却真阴,还能补偿,对方一任自己水性杨花,终是情有独锺。妖尸也是因而自惭形猥,伤了自尊心,才生出厌恶。此时只能看见他的脑後,面上愁苦容色并未看出。见对方依然不曾抬头答话,也似觉诧异,喷出香雾迷惑对方。
四女猛闻到一股妖香,立觉心神微微一荡,忙运玄功把心神镇住。此是妖尸白骨销魂香,厉害非常,谢琳的有无相神光近日已能随心御敌,随着心念动处,神光发出威力,早将香气隔断,连上官红也不过心神略微动荡,并无他异。
那道者忽似骤然遇到毒蛇猛兽一般,倏地舍了妖尸两条粉腿,慌不迭飞身纵退出两丈以外,也把口一张,一股青色的道家内元真气立喷出来,护住全身。带着满脸愁苦之容,悲声说道:“我死不足计,请你念在前情,等我说完了话,死活由你如何?”
妖尸再一眼看到那等愁眉泪眼情景,那双淫凶眼里直要冒出火来。首先把手一指,那右方垂的半片帘幔,立化一大片血赤色的火焰,电驰飞堕,火网一般将对方罩住。先前的玉艳花娇,柔情蜜爱,全化乌有,目射凶光,艳色美人顿成罗刹变相,重又恢复了适才由小门中出现时的凶恶狞厉神情。同时身子往後一仰,也睁着一双含蕴无限淫毒的媚眼,冷冷狞笑道:“你不知我性情吗?还有什说的?”
道者长叹一声道:“玉娘子,你天生尤物,本具特性,陷入淫邪,遂如洪水横流,不可收拾,我也深知你孽重难挽,无一日不在为你痛惜打算。为此默运玄机,费了许多心力,仅仅占算出你应在本月癸未子夜难期终了,但无飞腾之象,并且运数已尽,吉少凶多。我真元已亏,仙业无望,终以爱你太深,姑作万一之想,拼以一死相代,所怕的依然代不了你。哪知到此一看,你竟引鬼入室。百思无计,只得仍以一死相报,但能保得你残魂剩魄,不致全数消灭,便是万幸。谁知你又想施展以前残杀同类的毒手,想把一班受你迷惑挟制的同党一齐驱上死路,连我也在算计之列。竟用血焰销魂之法迫我生魂入网,供你夜来破法之用。我前已说过,愿意死在你前,免见你死时身受炼魂之惨。你如稍念旧情,便请容我兵解。能否摄我生魂为用,那要看你法力与我情孽之报如何。死活仍然由你,只不愿这等死法。言於此,你意如何?”
道者说时,妖尸先还在留神细听,只是面带冷笑。後来越听越不受用,益似火上浇油,口中连连狞笑,随手指处,由床头短屏上面发出万千缕其细如针的五色光华,朝火焰中射去。只见火焰大盛,飞针彩光闪闪,猖集如雨。道者意似有些苦痛,依然强忍,述说下去。
妖尸怒火毒焰越往後越炽,突似暴虎一般,元神离体,飞身而起,现出在北洞下层与沙红燕斗法时所见恶相。道者惨笑一声,抢着说道:“玉娘子,我今日初次见到你劫後变相,已明白了,也不枉来此送死一场。你不信那外来的强敌吗?就在你~~”
底下话还未出口,说时迟,那时快,四女觉着外面似有微声飞入,随见帘外有乌金色影子一闪。知是毒手摩什妒火中烧,潜踪窥伺,只不知他隐身法入门会有声形。毒手摩什在别室候久,知妖尸淫荡无比,这伙妖人全是他的面首,越候越起疑心,不由妒火欲焰一齐高涨,暗中隐形前往窥探。妖尸恰在此时想把毒手摩什勾来,刚把来路禁隔撤去,毒手摩什便自掩来。妖尸意欲故作不知,抑此扬彼,表白自己专爱之意,一味做作,博取他的欢心,更化作一片碧阴阴的光影,朝道者扑去。
癞姑见妖尸心神已分,知再不下手,便许错过,立即把手一挥。除上官红暂立原处不动,三女各把飞刀、飞剑、法宝、神雷冷不防一齐发动,白、金、红、青各色光华,七八道一齐飞射,朝榻上妖尸肉身攻去,同时霹雳连声,打得满屋俱是星光雷火。
但阴魔那能任四女得手,在雷火闪烁中施展五行挪移迷魔障,早把妖尸肉身移位,代入金头仙娘的劫火残体,看似一副千娇百媚,粉铸脂凝的艳骨香肌,被剑宝神雷连绞带炸,成了一堆焦黑糜烂的血肉,狼藉满地,四下飞溅。玉榻也已粉碎。
妖尸元神万分情急之下,慌不迭返身抢救那具肉身,一任玄功变化飞腾多快,也来不及,连埋伏禁制也未及发动。早被癞姑等三女料到,迎头中了谢琳一雷。屠龙刀连同青索剑一齐电掣般飞绕上去。妖尸纵然神通广大,也禁不住这三女的几面夹攻。总算炼就玄功,变化神奇,元神虽受创不轻,还不妨事,见势不佳,咬牙切齿厉啸一声,遁向一旁,晃眼无踪。
毒手摩什猛瞥见内中一道光华,正是昔日所遇两个少女之一,不禁勾起前仇,急怒攻心,怪吼一声,立即发出一大片乌金光华,将里外室一齐布满。那乌金光华乃是轩辕老怪所炼的独门邪法,七煞玄阴天罗。一任隐形护身法宝如何神妙,均能感应,不必见人,便可围困,威力绝大,神速异常。并且妖人自身也在妖光笼罩之下,法宝、飞剑决难伤他。
这时全室充满妖光。四女虽仗神光护身,没有受伤,身形却一同现出,身外两丈以外却被四面逼紧,离头丈许也受到了重压。刀、剑、宝光飞到妖人身前,眼看分明绕身而过,妖人只怒吼了一声,妖光闪处,重又复了原形,那麽厉害的屠龙刀与青索剑,竟伤妖人不得。妖光更是随分随合,力量越来越大。总算谢琳改用有无相神光以後,已能冲光进退。毒手摩什气得厉声咒骂,暴跳如雷。因那佛家神光威力甚大,不敢再使其近身。只见乌金色妖光频频闪动明灭,变幻不已。一任四女全力夹攻,竟奈何妖人不得分毫,妖人也伤害四女不得。
妖尸生性本最阴毒沉鸷,强忍奇愤,乘着仇敌为妖光所围,赶忙把五遁禁制全移了来,才突然现身。披头散发,满面血污狼藉,状甚凶厉。戟指跳足,向四女厉声喝骂:“该万死的贱婢!竟敢暗算仙姑法体。少时擒到,不教你们受我一千年炼魂磨身之刑,誓不为人!”
不俟答言,转身又向道者大骂:“你这死有馀辜的狗贼道!你既对我有情义,发觉仇敌进门,就该明说。偏只尽说一些又酸又腐的陈言废话,将我激怒,分去心神,致为贱婢暗算。既然愿意兵解,兵解以後,法力更差,更易由我摆布,莫又後悔,怨我心毒。”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恃智自豪之辈其邪恶处就是以一切以自己意念为依归,要别人无限忠於他的一切,一定要紧紧依靠他,永远做他的小学生,永远听他的话,不怕饥饿,不怕危险,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深潭去。听他的,死不去也成茹毛饮血的贱灿。当然有失必有得,做助教的就予取予求,富贵堪比灵峤宫上仙。
妖尸随说,把手一招,先前赤红火焰立即飞回。左肩一摇,立有尺许长一口飞刀向前飞去。那道者瞥见刀光临头,哈哈一笑,护身真气立即收敛,毫不闪避。刀光往下一落,将头斩断。紧跟着便见一团青气,裹住一个小人疾飞而起。妖尸也真歹毒,扬手便是一蓬黑纱般的妖雾,朝那小人当头罩下。
谢琳所习《灭魔宝籙》专破这类摄魂邪法,手掐灵诀,往外一扬,手上立现出一团明如皓月的寒光,先照过去,妖网便有似泼雪向火,一闪即消,跟着把寒光罩向小人身上。那小人喜极在光中稽首不已。毒手摩什不禁怒上加怒,怪吼一声,连忙赶去,已是无及,愤怒欲狂。
妖尸万想不到敌人被困妖光之内,还有这等法力。四女也已冲破妖光,指挥法宝、飞剑向妖尸攻去。妖尸竟被闹了个措手不及,只得先运玄功变化,抵御躲闪。那乌金色云光并未撤退,反倒越来越盛,势也越疾,不住明灭闪变,似排山倒海一般,闪变起无限金星,飞花电舞,四方八面潮涌而来。这时正当万分猛恶之际。三女神雷同时发动,只听霹雳连声,一片震过,觉出雷声沉闷,金光雷火纷纷爆散。似惊涛骇浪一般腾涌中,各为排荡,立即合拢,未怎击散。
妖尸不禁又惊又急,只得把心一横,暗中颠倒五遁禁制,变换地形门户。四女猛觉天旋地转,顿成了黑暗世界,四外妖光忽然一闪全隐,四女已被五行大挪移法倒转地形,移出室外。连癞姑、谢琳的慧目法眼,均看不出眼前景物,彷佛存身之所已非原处,换了一个地方,妖尸和毒手摩什也不见踪迹。上下四方无边无际,只是光景昏黄,神光以外仍是一片沉冥,宛如置身黑暗世界之中,妖光以外一无所见。
道者朱逍遥元神自从到了神光里面,便由口中喷出一股青气,将身托住,跌坐其上,炼气凝神,忽然发出极微细的声音说道:“诸位道友此时已被移向中洞。照着日前观察五遁生克变化与颠倒挪移之妙,少时戊土威力必要发动,甚或生出许多幻相。只要身在光中,不出光外,一任她五遁齐施,也无可如何。时机一至,便可转败为胜了。”
三女知中洞戊土禁制之源的外层法物,已於上次被易静师徒破去,换了乃父易周一道灵符代替,何况上官红先就得了乙木全诀,纵令戊土发生妙用,有乙木克制,也可无虑。
猛瞥见左侧暗影中飞来一团邪雾,中现妖尸,披头散发,满面鲜血狼藉,目射凶光,口角微带狞笑,只笼着一团绿色浓雾。如非四女慧目法眼,妖尸又穿着一身素白,直看不真切。其来势特快,彷佛暗夜荒郊,突由侧面飞来一个厉鬼,神态比前还要凶恶得多。
按说妖尸何等凶狡,不应如此稚谬。无奈此时恶贯将盈,心神暗中受禁,加以穷凶狠毒,基於天性,生平睚眦必报。一与为仇,不将对方酷虐残杀,决不罢休。加以素日自负奇美绝艳,独超仙凡,所有情人面首任其玩弄,死生惟命,百死无悔。那道者虽为她而死,但是死前先已悔悟,只以一死了却孽缘,死後又和仇敌一路,情同背叛。似此绝无仅有的事,已认为大逆不道。平日认为此外谁也无奈我何,谁知容容易易,败於几个无名贱婢之手。不禁犯了有生俱来的凶野残暴之性。神智已昏,处事益发颠倒悖谬,一味任性,不计利害。尤其对於旧欢的仇恨郁怒难消,不先暴跳发泄一场,宛如骨鲠在喉,万分难耐。
癞姑忽然心动,想起妖尸此举出乎常度,也许恶贯满盈,跟着一个暗号。冷不防,四女把飞刀、飞剑、法宝、神雷齐朝妖尸猛发出去。癞姑的屠龙刀尤为神妙迅速,一道红光当先而出。妖尸正骂得起劲头上,瞥见敌人突然发难,也是背运当头,不知中洞外层那戊土禁制,只是易周灵符妙用所化幻相,并无实效。误以为敌人只要出手,不特伤害不了自己,必将戊土禁制勾动,外五行禁制随以相生。
做梦也没想到黄光一闪之下,仇敌刀光已然临头,忙施玄功变化逃遁,已是无及,屠龙刀首先拦腰而过。跟着周、谢、上官三女的飞剑、法宝也急如闪电,除轻云出手最迟,青索剑只扫中一点芒尾外,下馀全部奏功。谢琳更是心灵手快,神目如电,瞥见这次妖尸居然受伤,觑准逃路,又补了一神雷。妖尸连受重创之下,身形已被飞剑、法宝分裂,当时不及复原,接连两声厉啸,化为几缕飞烟,投入暗影之中遁去,一闪即隐。
妖尸经此一败,仍没有察出戊土被人反制,越认定仇敌太强,外层五行禁制不能为功,悔恨急怒交加,决计冒险,专施前策,不再发动外层埋伏禁制,便宜四女省了许多心力。
癞姑等四女心气愈壮,立纵遁光,姑试往妖尸逃路冲去。刚一起飞,猛又觉出天旋地转,光景越发黑暗,以致方向门户难於推测。冲了一会,眼前光景忽又一暗,随着煞光变灭之间,面前忽转清明,现出一片实在景物。定睛一看,这地方乃是一处高大庭堂,通体作长方形,横阔约十五六丈,似一大块美玉,由内里挖空凿成,上下四壁俱是浑成整玉,温润光滑,焕影浮光,祥辉自生,明如白昼,不见一丝缝隙,更见不到丝毫妖氛邪雾。外壁是一圆门,门外煞光邪雾依旧蒸腾暴涌,妖党却不能侵入门内一步。
左半壁前设着一个大蒲团,旁列钟、磐、木鱼,各有栏架,似是主人参禅诵经之所。右壁空无一物,只玉壁当中有一大圆圈,色黄如金,深入玉里。圈作正圆,整齐已极,并无分毫晕痕。此外,全室空旷,更无别物。只当中地上现出丈许宽一条淡青色的界痕,由身後圆门起直达里面,其直如矢,也是十分整齐,估计约长在二十丈以外。尽头处又是一个极高大的圆门,看去甚深,气象庄严,甚是雄伟。门内两旁似有空室,却看不出实在景象。知已到了中洞内层圣姑灵寝所在。
当地共是内外两层宫室,连同外间广堂,共是三层。头层长方形,长仅十丈左右。再往前去,便是通寝宫正门的甬路,但比外间窄不了许多,长却有数十丈。乍见前面乃是虚景,随人心意自生幻相,非宁神定虑,仔细观察,看不出它实在远近。妖尸屡次巧使有法力的同党试验,全遭惨死,形神皆灭。
四女心疑误打误撞,无心中撞来此地,脱出七煞玄阴天罗。忽听妖尸隐隐叫嚣之声,由门外传来失惊之声,道:“糟了!这里正是老贼尼的寝宫正门,因总图未得,此洞只此一处,不能随意封闭,莫要被敌人无形中误撞进去。那半部天书和所藏法宝俱在五行殿百宝龛内,万一失去,如何是好?”
毒手摩什闻言,忙即阻止,似怪妖尸话不留神,如被仇敌听去,岂不提醒了?妖尸笑道:“这一门之隔相差天地,人在门内,多高法力也休想听见什麽。有你在此防守,我去将全洞禁制一齐发动,任他大罗天仙,也难脱身。”
癞姑等四女不知妖尸故意唱隔壁戏,不由全动了心,缓缓飞进,猛瞥见左壁那团金色圆圈忽似电光一闪,全圈立隐,现出一个同样大小的圆洞门。先闻二妖孽门外诈语,已有先入之见。不容瞬息,便已入门。妖尸也真恶毒,见仇敌入网,断定万无幸免,心想就此剪除一些未来叛逆。当时目蕴凶光,朝门内微狞笑了一声,立由原径退出,先往前面召集同党自来纳命。
最危险处却是最安全,不虞妖尸来犯。劫火练妖尸,取合玄胎,还须等待子时,而重破珠灵涧玉壁前层六字灵符也已到了关键时刻,阴魔遂电射往珠灵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