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眉真人收藏七修剑的青井穴内,妙一真人等本门诸长老俱在,闭洞开读仙示完毕,拜读天府秘笈九天元经後,步入祖师祭坛拜祀,迎候贵宾。客座只有瑛姆、极乐真人,应长眉真人旧约,代镇地轴。极乐真人带了谢山同来。追云叟原本不在峨眉派统系之下,与峨眉开山祖师长眉真人是朋友称呼,不列在场。朱梅是长眉真人师弟水晶子徒弟,本是峨眉一系,只因水晶子兵解时朱梅还未成道,由师弟伏魔真人姜庶掌门。姜庶眷怀师门恩德,念念不忘先恩师当年创设青城宗派,颇非容易,脱离峨眉派统系。朱梅只是应极乐真人邀请,化解一断恶因。弟子中有阴魔的鲧珠替身、金蝉、石生、余英南、朱文侍候。
阴魔先天法身入内,即觉到严师婆存在悬挂七修剑之内壁中。严师婆自铁伞道人失踪後,就藏身壁内长坐死关,待天聋痴女产下阴魔前身,才终日元神出窍,纠察阴魔魂魄,莫使自裁。直至阴魔转身後,才回归法体,筹备最後一击。无奈忠诚有馀,禀赋不足,死关内的皮囊已僵如木石。眼看时辰已到,即将误事,哀恸激奋,惊动了阴魔的先天真气。阴魔无相法身潜入严师婆三尸元神,活开神经纟统,才知肉身已全部腐毁,无可活动,变嘱咐严师婆逸出元神,伺机另觅庐舍,由自己无相法身入代。
妙一真人拜祭礼成,命朱文过来朝祖师灵前跪下後,朝着极乐真人点了点头。极乐真人即向矮叟朱梅说道:“朱道友,长眉道兄遗命,着我给你二人将恶因化解。你看好麽?”
矮叟朱梅面色先是阴情不定,听後展露喜容,道:“这有什麽不好,我当初原是无心之失,不意纠缠二世,我度她两次,她两次与我为仇。直到她这一世,幸喜她转劫为女,我才将她送归餐霞门下。如今你同餐霞替我化解这层孽冤,我正求之不得呢。”
这一番话弄得朱文莫名其妙。众仙也只知在数百年前,朱文的前生名叫文瑾,同矮叟朱梅乃是同窗好友。当时文瑾生得非常矮小,朱梅的原身却是一表非凡。二人因见明末奸臣当道,无意作官,双双同赴峨眉,求师学道。得遇峨眉派鼻祖长眉真人的师弟水晶子收归门下。直至师父水晶子也兵解成仙,二人也无所成。蹉跎老迈後,却被文瑾在一个石壁里发现了一部琅秘笈,其中尽是吐纳飞升之术,与朱梅一同练习。练了三年工夫,俱都练成婴儿,脱离躯壳。
文瑾进展比朱梅快,朱梅老是埋怨文瑾藏私。也是文瑾不该跟朱梅开个玩笑,说他拿来公诸同好的只是第一卷,第二卷非要朱梅拜他为师,不肯拿出来。琅秘笈确是三卷,只惜其馀两卷不在文瑾手里。朱梅向道心诚,也肯承认拜文瑾为师。文瑾原是一句玩笑话,如何拿得出第二卷来?朱梅便定下一计,乘文瑾婴儿出游回来,占了文瑾躯壳,借此挟制文瑾拿出第二卷来。等到文瑾赌神罚咒,辨证明白,朱梅也打算让还躯壳时,已不能够了。
原来借用他人躯壳,非功行练得极深厚,绝不能来去自如。这一下,文瑾固然吓了个胆落魂飞,朱梅也闹了个惶恐无地,彼此埋怨一阵,也是无用。还是朱梅想起,双方将躯壳掉换,等到道成以後,再行还原。等到去寻得朱梅本身躯壳时,谁想已被野兽吃得只剩一些尸骨。
文瑾誓不与朱梅甘休,但自身仅是一个刚练成形的婴儿,奈何他不得。每日元神在空中飘荡,到晚来依草附木,口口声声喊朱梅还他的躯壳。山中高寒,几次差一点被罡风吹化。恰好长眉真人走过,将文瑾元神带往山下,找一个新死的农夫,拍了进去。朱梅便将他接引上山,日夕同在一处用功。叵耐那农夫本质浅薄,後天太钝,不能精进。文瑾记恨前仇,屡次与朱梅拼命为难,最後气忿不过,跳入舍身岩下而死。又过了数十年,朱梅收了一个得意门徒,相貌与文瑾生前,亦是朱梅此时外相一般无二。谁想这人学成之後,竟然去行刺朱梅,被朱梅元神所斩。其後又遇见长眉真人,才知果然是文瑾投生。
又隔了若干年,朱梅在重庆上,看见一双乞儿夫妇倒毙路侧,旁边有一个百日女婴,已是昏迷不醒。这时朱梅已能前知,算出是文瑾三次托生。欲待不管,一来良心上说不过去,二来见这女婴生就仙骨,资禀过人,如被异教中人收了去,同自己冤冤相报,还是小事,倘或一个走入歧途,为祸世间,岂不孽由己造?原想将她带回山中抚养,又鉴於前次接二连三地报复不休,将来难免麻烦;而自己生平从未带过女徒弟。为难了好一会,才想起黄山餐霞大师。当下便买了两口棺木,将女婴父母收殓,将这女婴带往黄山,拜托餐霞大师培养教育。
餐霞大师见这女婴根基厚,颇为喜欢,当下便点头应允,取来丹药与那女婴调服。那女婴服後,不消片刻,便神志清醒过来,居然咿呀学语。谁想那女婴前因未昧,一眼认清朱梅面目,恶狠狠睁着两只眼,举起两只小手,便往朱梅脸上一抓,竟自气晕过去。朱梅知她怀恨已深,难於解脱,不由得叹了口气,回身便走,因不知那女孩生身父母名姓,便就叫她朱文。
朱文听到前生伤心处,不由掉下两行泪珠。矮叟朱梅也滴下泪来,不再像往日滑稽状态,上前用手相搀。就在这一刹那间,灵前右方山璧溶化。阴魔雷化严师婆皮囊,化入离合五行阴圭,混入火凤凰心法残虚劫火,把三昧真火衬托得天火燎原。经先天真气过滤,诸仙已分辨不出法气的本原,不知严师婆虽然修道年高,可惜禀赋有限,兼且长年都是元神出窍,实是功力不深。不过严师婆平生从未出手,诸仙无有知其深浅,只道严师婆坐死关四百年,另辟溪径,惊诧中就觉不到颠倒迷仙大法,同入幻境,只是没朱梅惑得深刻。颠倒迷仙大法到了阴魔的先天真气基础上,已深得神髓,可分轻重施为。重则受术者被操纵意识;而轻者则只阻碍神经纟统的反应於刹那间,非後天五行修士所能察觉。也因连山祖师幼妹严师婆身份高崇,突然发难,群仙未便插手,才能惊悸朱梅。
朱梅受惑,就若三昧真火是电光火石间卷绕肉身,五行灭绝神线箭射到来,仓皇中只觉陷入火海。失惊下,慌忙退向灵壁外方,却撞上了余英男的五云阳圭所化的云圈中。此阳圭本就先由阴魔获得,早在元江金船中,广成子留在“灭魔至宝归化神音”的讯息处得知用法,更与英男的离合神功同源双修,可借英男的五行肉身施展,无有障碍,隐化在朱梅退路上,等君入瓮。五行灭绝神线亦及朱文身前即止。
朱梅撞上的五云阳圭所化的气团,渐渐凝聚成墨绿色精光,形似穿山甲,旁有十八条九指怪爪,吸力绝大。一任朱梅施展玄功,想要逃遁,却已被那十八只形似怪爪的光影连身抱住,潜力吸得极紧,稍一挣扎,墨光便射出万道精芒,环身乱刺,痛入骨髓,无从舒缓,冲突不出,才知中计。因知连山大师的五云圭专灭元神,肉身被怪爪的光影缠实,自知无幸,料是图穷匕现,还望元神逃脱,无奈现出原形。离体的元神竟是一位浓艳美女,就是铁砚峰的小玉,群仙却才如梦初醒,大惊失色,齐声哔叫:“蒋方良!”
蒋方良是兀南公的关门女弟子,专修离间大法,竟是隐入文瑾躯壳内,所以从不施展元神。蒋方良估道群仙怯於乃师兀南公凶威,不敢阻拦,不料又中了计中计。元神本是真气凝聚,遁藏极快,冲离阳圭,却闯入了阴圭内,才知阳圭外竟是阴圭,在先天真气掩蔽下,更无形无影,嵌入了五云阴圭的凹槽。阴魔为求保留那文瑾肉身,敷衍兀南公,争取时间,用阳圭引出蒋方良元神,把阴圭用先天无相心法隐在阳圭外。阳圭吐出那文瑾躯壳後,即阴阳合运,蒋方良连讯息也传递不出,更是元气消烁,痛楚更甚。
阴阳双圭交由英男主持,阴魔的无相法体,化作一团清光,照入圭中,借小玉在铁砚峰时所噬的玄精为引,潜入蒋方良元神吞并修为,更要收录意识,因那被视作朱梅的文瑾肉身,早非原主,只剩下一片空白。严师婆因法体已焚化为三昧真火,於蒋方良离体的刹那,元神入主文瑾肉身,寻不到丝毫遗识。阴魔虽借当日泄入小玉的玄精复制了蒋方良的识藏,也要蒋方良亲口招供。若是试图拖延,即发动双圭的精芒,令蒋方良饱受酷刑,无所思考下尽诉衷怀,才得痛楚舒缓,解白了多年的隐案。
当年事案早为长眉真人洞悉疑点,只等待五云神圭出土才能迫出真相。原来又是“必胜石”引来的祸害。文瑾、朱梅虽是蹉跎无成,却有弟子身份可堪利用,以渗入派内探索异宝藏处。那琅秘笈本是兀南公宝典,当日蒋方良故意引文瑾发现琅秘笈,再挑拨朱梅占据文瑾躯壳要胁交出琅秘笈。就在朱梅元神出窍时,肉体即为蒋方良引入的野兽所噬。在文瑾躯壳中的朱梅,实是蒋方良,所以才有深厚修为,谋害师叔铁伞道人,捣毁月儿岛。多年来,都在派内离间分化,点风煽火。
长眉真人收纳文瑾元神时,已发觉文瑾肉身中的元神不是朱梅,最无法弭补的破绽就是蒋方良本是女身。男女有别,非止现於躯壳,也现於语气心态。只是女态女像,适切其位,才不觉其异。一旦阴居阳位,就觉到阴阳怪气。蒋方良朱梅怪癖厌跪,就是荡妇淫心的反应,因跪下就是性交的姿态,即联想到这个丑陋矮小的臭皮囊,心理极度失常所致。所以男人要你跪,是荒唐自大;女人要你跪,就是以身相许,若不当场她,怕她会恨你八辈子呢。
长眉真人见凶徒元神隐现娘娘腔,又修为不弱,迥非原身朱梅所能望其项背,制裁非易,也无闲暇,更难而迫出元神举证,出师无名,才隐忍不发。从文瑾元神觉出他有三世灾劫,方能成道,才故意把他拍入一个本质浅薄的刚死农夫体内,免遭凶徒顾忌,为文瑾惹来形神俱灭。留待阴魔出世,离合五云圭应主出土,才是凶徒现形受诛之期,也同时清理凶徒埋下的地雷隐患,一并重塑仙山。
严师婆朱梅问完口供,蒋方良元神也被折磨透彻。失却元气保持,蒋方良元神渐现老丑,重蹈黑伽山落神岭的妇女轨迹,腹胀如山,身材恰以北极企鹅,被离合五云圭磨成亿万微尘渐渐化灭。阴魔才得血神经,有相法身才萌芽聚精,更不宜受天五行法物逼压,更不想双圭分离,削弱威力,便任由阳圭附黏阴圭,赠送余英男。
了却朱文公案,严师婆朱梅从祖师座底秘缝处,抽出连山大师留下的一封柬贴,详述阴魔来历,内藏的一具玉符竟是连山祖师密旨。铁伞道人是连山大师亲子,早在出生前就把“冬眠大法”种下,因知巧手灵龙狼子野心,却天意非经他手不可,以“冤魂索命大法”讹之。精子结合卵巢後,冬眠三百年,才成形出世,以应四九重劫。传命孙子认祖归宗,赐名严人英,接祖师密旨。
密旨不能支配峨眉弟子,却有承担资格,天大事情也由祖师爷的特赦压下一切法规,不得追究,但只给了一个名正言顺,却要有能力自保才行,可不能干预派规作任何形式的帮忙。阴魔饱受世情的糟蹋,对这只是一片胡言的密旨,也视如粪土,苟无深厚的法力自卫,谁也不当这废符作甚麽一回事,只能於胜压一切後,才能锦上添花,作出师有名的浮面脂粉矣。视一切名声正义都只不过是强权附注的阴魔,得无相心法,其核心秘诀就是不露白,把“严人英”之名付与那浪女血肉砌成的替身,自我逍遥自在。
到此开府才三英齐集:严人英、李英琼、余英男;二云却弄出四胞胎:齐灵云、周轻云、凌云凤、周云从,要等火宅元关、十三限去甄别正身。只是以过关先後而定位,还是以滞留关内的暂久作胜负之决,却是群仙争议的焦点。阴魔严人英颇为烦厌此等争权夺利,溢出先天法身,往灵翠峰故址,窥探地下洞穴群魔布署,却见仙籁顶上空剑光纵横,飞舞撞击,二孪女被囚入混元一气球内。
炼化血神子後,二孪女被癞姑怂恿了,一同来到绣云涧趁热闹。灵峤诸仙之仙馆内,叶缤竟也在坐。甘嫦更招引二孪女上前,对叶缤道:“峨眉开府大招旁门之忌,连成道多年的散仙也有来此作闹的。那人名叫余娲,乃小蓬莱西溟岛得道多年的女散仙,所习道法介乎邪正之间。除量小心狠,爱炫耀逞能外,并无多少罪恶。门下男女弟子神情也颇自满,多半恃强好胜,虽多骄狂,也不似别的妖邪多行不义。因余娲岛宫照例不许外人登山,晓月禅师、司空湛、许飞娘等未能当面进谗,却愚弄怂恿了她门下两三个均不似安分人物。这些弟子想乘机炫耀自己法力,纷向乃师假造了些切中其师心痛的谗言。余娲遂命男弟子陆成、毛霄,女弟子于湘竹、褚玲,持了好些法宝,来作不速之客,意欲当场给主人丢脸,略煞风景。这四弟子已受妖邪蛊惑,必要卖弄神通大闹一场,迥非适才所杀妖徒可比。其中有一个生具异相的少女,两手两足,各分左右,一长一短,上下叁差,便是有名的三湘贫女于湘竹,最是狠毒不过,和人一作上对,永无了结,不死不休。”
二孪女闻言,口虽应诺,心中却不愿示怯。待退到一旁,癞姑却笑道:“那四肢不全的女花子于湘竹吗?我老听人说,还没见过,原来还有这麽大靠山!难得遇上,倒要斗她一斗,看她如何死缠不休哩。”
人家才劝喻二孪女勿惹火上身,癞姑却推波助澜,这可不是埋堆之道。虽然说是为主人分忧,却不安其位,自把自为,一个配合不善,则容易坏事。纵使不坏事,也缺自重,劳心劳力後也不见受到欣赏,结果还是当人兄弟,人当契弟之流,只能作鹰犬之用。
二孪女受激,暗忖:“癞姑还要成心斗她,自己怎好意思退缩?会後就去小寒山拜师,凭师父的法力,难道还怕她上门欺人不成?”
一心争胜,就借口闲游退出。坐近叶缤旁侧的半边老尼昂着那半边脑袋和一张怪脸,神色颇傲,本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忽唤二孪女近前,拉手笑问道:“我自出家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一对仙根灵秀的人物。少时有人扰闹仙府,主人早有安排,我自不便多事。你们初次出山,恰可借此历炼。我送你们一件小东西,留在身边备用吧。”
从身畔取了两根长约四五寸,两头俱尖的金针,分给二孪女,传了用法。二孪女先颇厌恶半边老尼貌丑,人又那麽自大,想不到会赠自己法宝,见叶缤面有喜色,越发欣喜,当即拜谢领教。回顾癞姑已不在,出了小楼,却见癞姑正在前面等候。问怎不相俟同行?癞姑笑道:“这真奇怪,人家半边脑壳送你们东西,我在旁看着,算甚意思?如不先走,她还当我也想一份呢。你两个真是这里的香包。她向来护短薄情,除自己门徒永看外人不上的冷人,只和齐真人、崔五姑交好外,轻易不与人交往。竟会爱你们,真是难得。她送人的东西,决非常物,恰又在这紧急之时,内中必有深意。”
说是自卑感,却也是自知之明,实是长期受到排斥的烙印。不自安份养晦,必求荣反辱,弄成烙印太深,现於词色,离埋堆更远。
谢琳笑答:“如此一来,少时还有敌人扰闹,不动手不成了!”
癞姑笑道:“闻说幻波池艳尸崔盈气候已成,精於玄功变化。此去小寒山拜师之後,你们别的先不忙学,只凭着你俩姊妹讨人喜欢的本事,硬向令师撒娇,强磨令师将那无形护身佛光传你们。加上原有的几件法宝,足能和艳尸斗一气了。反正她必爱你们,所做又是好事,不会责罚,不要害怕。”
不自量力求功,若是拖上二孪女就能成事,艳尸早就尸骨无存了。人之本性就是爱之欲其生,岂是有诛恶除奸之无限上纲,就可驱人不怕死?若非缺乏人性,就是阴险毒辣。
谢璎笑道:“我姊妹近日所遇这麽多道友姊妹,看来数你最坏。难道你在令师门下,平日也这样?”
癞姑把癞头麻脸一摇,舌头一吐道:“凭我这副尊容,也配跟师父撒娇?不被打扁,自己也肉麻死了。头一样,我师父严峻有威,终年沉着一张脸,没见她笑过。最可气的是,师姊眇姑瞎着半对眼睛,模样比我强不多少,神情却比师父更严。师父不开笑脸,还肯说话,她连话都不肯说。除了拼死用功,便和恶人作对,心肠又狠。异派妖邪遇上她,照例是赶尽杀绝,休想能得全尸。平日老是阴沉沉一张冷脸,又怕人,又讨厌。我平日千方百计引她开口,不是鼻子哼一声,便是拿她那半双瞎眼白我一下,彷佛多说一句话,便亏了大本似的。常吓得我寒毛根直立,老怕惹翻了她打我。我又是个话多爱热闹的人,遇上这样同门,偏生只此一位,真闷得死人。要不怎会见了你们几个,我就爱呢。”
人际关系本来就是爱,更必需互爱互动。就是佛门虽称广大,也难度无缘之人。双方都有对方所爱的质素,才能埋堆。外表也是质素之一,但不是全部,只是首先接触到。有此先天质素所限,就只能物以类聚。勉强黏过去,就是你爱人人不爱你,这人间惨事之由。纵使有被对方用得着的地方,受到容忍留下,对方也必定另有一套的心态,不把人当人看待,莫说平等了。久而久之,积习铸成,就有着倾斜的心理,不是高高在上,就是卑躬屈膝,难有沟通之思维。与广被编排的师姐,就难有半句入得耳的话说得出来,叫人除了鼻子哼一声外,能说甚麽?
二孪女闻言,真忍不住要笑。谢琳道:“你爱说笑话,我偏不信。闻令师姊道法甚高,哪有不通人情之理?”
癞姑道:“明日她和师父必来,不信你看。各有各的天性,什麽怪人都有。起初她原有伤心处,日子一久,习与性成,变成冷酷神情。她又不似我想得开,人看我不顺眼,也不生气。我挖苦自己,比别人还凶呢,这还有什说的?我这样嬉皮笑脸,她又不会,所以和她好的人就少了。”
一个连自己也挖苦的人,对自己也不仁,何来仁心,其恨之酷可想而知,分别只是发难的方向。于湘竹是睚眦必报,无可避免挑战权威,沦入恶道;眇姑拼死用功,力诛妖邪,只是死心不息,奢求认同,也不过被任由自生自灭矣;癞姑虐己以顺应世情,屈於心魔驱使,怨重仇深终有临界之时刻。压得深,爆得重,其危险之处,是包装起来。这样编排师姐,对她认识的人,她师姐就无有人情可通之处了。
这时,峨眉诸弟子纷纷听得耳边传音呼名,往太元洞走去。事前已奉有使命,得知各按方位守候。领命和受取灵符後,三三两两相继走出,分往各地走去,一晃眼,俱都不见。乍看只当是各自结伴闲游,或往各地仙馆访友神情,行若无事,直看不出一点戒备之状。
这时各派仙宾越来越多,仙馆楼台亭阁矗立如林,到处云蒸霞蔚,匝地祥光,明灯万盏,灿若繁星。癞姑笑道:“我不懂对头是什人心,人家与他无仇无怨,偏要做那煞风景的事。就说有仇有怨,或受至友之托,不得不作祟吧,也应量量自己的身分本领,然後下手。幸亏是主人宽大,今日如换我家师徒三个作主人,连那没动手的妖邪,只要存心不善的,一个也休想回去。”
寰宇风光有限,为富不仁,为仁不富,不明争暗斗则何能拥有赏心悦目的风光!创业虽难,在逐鹿时互相同仇敌忾,可与各方各面有着同一目标,但一旦拥有,则成众矢之的,所以守业更难,不得不以“宽大为怀”作沽名钓誉,安抚人心,淡化逐鹿者的同仇敌忾。要是来者一个也休想回去,也只是偏僻寒穷的东海尽头居罗荒岛才无人窥伺。要是家大业大,就引动贪嗔痴的欲求。贪之所在,不是把乞求施舍喧染为欠他的,就是高唱生来就有的天赋权利,要有中位数的享受,比辛勤工作者的享受更高。轩辕老怪所发展的“同胞嚣叫”及“扫地出门”魔法,也是以此为抢得就抢基础。兴风作浪的人有利可图,受煽动而来的就只会更多。
谢琳笑道:“要是知道利害轻重,就早明邪正之分,不会身入旁门,迷途罔返了。不让他们吃苦丢人,还要狂呢。我们管他则甚?”
邪正之分就在成则为王。有争斗就是有了立场,定要最後胜利,就行事不能太拘泥。只要有讲无人讲,有几正何以说到几正。以天之道而言,正宗何尝不是旁门,只是有牌而矣。成败不是拘泥於个别事件的胜负!在旁门看来,就是太不公正。有公正热血者,叁与其事,就是旁门的後继人。人口大口细,小小几个泡沫,又何能脱卸邪的污名!正是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正宗所得越多,挂羊头卖狗肉的不公正之事就更多,旁门就是这样长存不灭。无奈贪嗔痴的人类,就是欺善怕恶,又憎人富贵厌人贫,强权有牌掠夺,才没人敢多说闲话,安安份份的争下一点光彩,才是说三道四的对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