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昌同对和前妻生的这个女儿并不熟悉,她小时候就极少见面,最后记忆停留在她六岁那年。
秋意这个孩子比其他家的小孩都懂事,可她是郑洁生的,他喜欢不起来,远没有他的秋宁让他欢喜。
他和郑洁那时一直在闹离婚,财产分好,林秋意的归属成为了最大难题。
他有秋宁,郑洁也有了再婚对象,那段时间他们两个要各种求亲戚寄养孩子,对所有人都是负担。
后来秋意走丢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沉默,再也没有人提起过林秋意的名字。
“唉……”
听完郑洁叙述,林昌同叹口气。
“这个孩子怎么这样了,我记得她小时候挺好的。”
“她还不到十八,之前说好她是归你的,如果她来找我,你得接走她。”
郑洁找林昌同不是出来叙旧的,秋意身边的男人很大可能找她麻烦,她没办法把这种女儿接回家里,全家人的脸丢不起。
林昌同睁大了眼,烟盒往桌子上一摔。
合着绕了一大圈,在这等着他呢。
“你想什么呢?什么当初说好她归我?我们根本就什么都没说好!”
菜刚上齐两个人便不欢而散,林昌同留着最后的面子结了账,又觉得不舒服,面前的餐盘摔得粉粉碎。
郑洁比来时的脸更黑,可她不得不回到医院值班,还要面对那个和黎秋意有关的女人。
……
出租车停到医院侧门,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从上面下来,年迈的那个搀扶着相对年轻的。
“早知道她命那么好,我就不走了。”
快一个月没出现在湖城的黎颖避过风头,终于敢回来。
每天只要闲下来没事,抱怨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她本来就病颜残损,忧郁之下身体更差。
吕梅拍着她的脊背,沉重叹气。
“别想了,事做到头了,回是回不去了。”
“谁知道那个丫头命那么好。”
她费尽心机,把身体糟蹋成这样子也没能真的嫁给谁,给自己奔一个稳定的未来。
可那小丫头什么都没做,便得了祁焱的青睐,光明正大登堂入室,祁焱甚至还为她动手打了徐枫。
“要是祁焱真的娶了她,我就真亏大了。”
“叮——”
头顶的大表到了整点,发出耀眼冰冷白光。
不甘,嫉妒,挫败,复杂心情冲击得这个近中年的女人身体晃荡,在吕梅办手续的这么一会儿差点没倒下,碰到一个人身上。
“啧。”
郑洁皱着眉,摆正被黎颖扯乱的衣角匆匆离开。
她站在走廊,那间最不愿意看到的病房开门了,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探出头来,她一道冷厉目光扫过,把小女孩吓了回去。
方茗晗一开门就看到把秋意阿姨弄哭的可怕医生,眼神还阴恻恻地蹬着她。
再懂事的孩子也是孩子,登时红了眼眶跑回屋里,趴到母亲怀里呜咽。
“别去了晗晗,太晚了。”
方思思哄着她,小女孩边抹眼泪边摇头,惦记着妈妈要喝热牛奶,执拗的小人儿非说自己没事。
她到楼下的小商店,一直警惕看着周围,生怕郑洁从哪冲出来。
小女孩踮着脚够一瓶牛奶,她太矮了,指尖只能将将碰到瓶子。就在她要放弃叫人帮忙时,牛奶突然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拿走,又塞到她手里。
“给。”
慈祥的老人,围巾挡住半边脸,花白的发贴在脸颊,方茗晗只能看到她的眼睛,苍老却清明,一点没有她平时见到的混沌。
此时,老人眼睫弯弯,皱纹堆起笑容,看上去朴实善良。
“谢谢奶奶。”
小姑娘抿着嘴唇,脸蛋粉雕玉琢,纯净大眼让吕梅想起曾经的黎秋意。
她第一次见到黎秋意时那孩子也是这般年纪,只是黎秋意过得不算好。
长期营养不良的瘦弱身体,六岁的孩子看上去像四岁;头发干黄,似乎经常遭到拉扯,长短也不一;脸颊瘦到凹陷,皮肤有没好的血痂,大眼睛格外凸出。
她本是来抓黎秋意的,看到这副模样的小人儿瞬间换了主意。
自己的女儿几次流产,需要一个孩子做依靠。
这种女孩好骗的很,就像忍饥挨饿的流浪狗,最不能抵抗就是别人对她的好。
关着她不如洗脑,无形的锁链只要扣上就会无比忠诚。
“奶奶?”
老人挡着她的去路,商店不大,只够一人过的通道被挡死。
“我要过去。”
单纯的小女孩根本没注意到吕梅渐渐变了味道的笑容,还扶住了她。
“奶奶,你还好吧?”
“唉……”
吕梅叹着气,怕引起售货员的注意,她慢慢往店外走,带着小女孩一直挪到路边。
“奶奶?
“没事,年纪大了,不舒服。”
吕梅手摸进口袋,背对着女孩没看到她的小动作,所以失去了最后的逃跑机会。
“小姑娘你叫什么?”
“茗晗。”
“好,茗晗真乖。”
吕梅转过身,凶相毕露,沾着药水的手帕捂在女孩脸上。
方茗晗软趴趴倒下去,吕梅抱着她回到车上,扯开围巾大口喘气。
一辆黑车从她身侧开过,副驾驶的女孩眸光一动,倏地趴上窗户。
“怎么了?”
“我……我好像看到外婆了。”
祁焱猛踩刹车,两人前倾,黎秋意满眼不解地回望他。男人借着黑暗,整理情绪。
“刚刚有只猫。”
“只是长得像而已,这是医院,有很多老人。”
“嗯……我只是,太想念她了。”